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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庭漢離開,祝文景沒走,幾乎是前後腳,有個男人下了車,直奔他而來,坐在了原本陳庭漢坐的位置上。
祝文景抽出一根煙,掉在嘴邊,開門見山說道:「我讓你幫我查的事兒,查的怎麼樣了?」
「急什麼。」那人坐下,理直氣壯說道:「你以為這事真有那麼好查?」
「我看你是壓根沒在查吧。」祝文景冷笑道。
男人認真說道:「望海的水很深,你讓我查人查事,總得給我些時間。」
和好友說話,祝文景沒了之前的氣度,隨性地道:「望海就這麼大點地方,水能多深?你這孫子就是懶。」
「嘿,外地爺就是爺,話說的就是傷人。」男人搖了搖頭道:「不開玩笑,我說實在的,你也在這兒讀過書,混了幾年日子,大概也知道望海是個什麼情況,有些事背地裏貓膩多,你說的事,我跟進了,這裏面就屬於在貓膩里都有點邪門的事兒。」
祝文景揉了揉眼角,忽然有些疲憊,道:「那可確實是,出了這檔子事,家裏那位祖宗立馬把我叫了回來,讓我處理,你也知道她的脾氣,要是處理不好,哎喲,搞得我頭都大了。」
「可以理解。」他笑了笑,道:「不過你遠在北邊,你鐵了心不回來,她也拿你沒辦法的。」
「我知道。」祝文景的神色忽然冷了下去:「但我把雪宴當親妹妹。」
他點頭道:「那小姑娘,以前在咱倆屁股後面叫得可親熱了,左一個文景哥哥,右一個思遠哥哥。」
祝文景道:「就沖以前她喊你秦思遠的這聲哥哥,你就上上心。」
「我真沒偷懶。」秦思遠無奈地道:「是真拿不到消息,自從跟他們拿到那個摩的司機的大致特徵後,我就一直在找,我想問問你,他真有這麼重要嗎?」
祝文景點頭,說道:「我一回來就在查這事,從頭開始捋,雪宴被綁三天,綁匪是個跑摩的的,窮的叮噹響,綁了林家大小姐,到頭來卻一次都沒開口要過錢,就把她捆倉庫里,包吃包喝。」
「三天後,他不聲不響死了,在那個位置,要不是恰好另一個跑摩的的發現了線索,又恰好趕在他被人宰了的時候,警力到場,估計屍體臭了都沒人發現。」
秦思遠道:「你說得對啊,最滑稽的是,聽說發現這吳武屍體的時候,從他身上就搜出來十幾塊錢,如果活過那天晚上,第二天他就吃不起飯了,連自己帶人質一起挨餓。」
「這種情況下,他還堅決不開口要錢,為什麼?」祝文景道:「要麼,他那天晚上就要把人質撕票,要麼,他擄走雪宴有別的目的,為了完成這個目的,他還有同夥給他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秦思遠思索片刻後道:「所以你懷疑那個向警方通報線索的摩的司機?」
「當然懷疑。」祝文景道:「到現在都沒人知道這個摩的司機在哪、是誰,這是做好事不留名嗎?這他媽是反跟蹤意識極強,要是他心裏沒鬼,他藏那麼深幹什麼?」
「更何況,殺吳武的人還沒找着,這個懷疑難道不是合情合理?」
秦思遠陷入了沉吟,隨後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哥們又不是專門搞刑偵的,真弄不來這事。」
祝文景嘆了口氣,表示理解:「盡力而為吧,實在查不下去也沒有辦法。」
「你倒是挺上心的,大老遠盯你半天了疑神疑鬼。」秦思遠哈哈笑起來,道:「還特地跑來見個學生,咋的,一個毛沒長齊的臭小子也懷疑啊?」
祝文景哂笑一聲,道:「別提了,小姑娘在那事兒之後一直有點神經過敏,通過各種渠道關注一些事情,狀態不太好,所以我擔心她遭人騙,誰能想到碰上這麼回事。」
秦思遠也點了根煙,道:「他應該沒藏着事兒吧?出了這檔子事,你可得把她保護好。「
雪宴最近快被那位悶出病來了,總不能把她一直鎖起來,什麼都不做。」祝文景道:「而且他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充其量就是有點小聰明,鬼點子多,他不重要。」
說着,祝文景忽然嚴肅地道:「重點還是你那邊,有什麼消息隨時告訴我,不管誰在搗鬼,我都要把人揪出來。」
……
……
陳庭漢還在復盤,查漏補缺,看自己這段時間的行動有沒有出紕漏,可任他怎麼想,都決計想不到他找到的校聯論壇的管理人正好是綁架事件的受害者。
陳庭漢更不可能知道,他奇妙的進入追查者的視線,又極為奇妙的脫去了嫌疑,當真是無巧不成書。
不過陳庭漢對不能掌控變數的態度從來是不多掛心,否則只是徒增煩憂,盡人事就好。
海一中的坡道太長,長的像能裝進萬千思緒,但路會走盡,思緒也總有落定的時候。
陳庭漢迎着放學的人潮,走上坡道,停在半腰處,透過圍欄鐵網,看向操場上一道奔行的靚影。那是王衿伶,她幾乎每天放學時間都會在操場上跑步。
沒人知道她圖什麼,畢竟高中課業本就夠繁重的了,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更是一場貫穿所有人青春的騙局,許多人最努力運動的時候是體育中考之前,像王衿伶這樣勤勉的人,終究是少數。
所以很多人喜歡王衿伶,不是因為她那無缺的外表……起碼不全是。也正因如此,除了剛入學的愣頭青,越高學年,找她表白的人越來越少。
因為王衿伶身上有的是他人所缺乏的優秀品質,就像一面鏡子,每有靠近的人,反射出來的就是他們所做不到的自我,是力所不能及的完美。
人們從小就曉得道理,人若被困在絨毯上,綢被下,度過的一生就好比空中煙,水中泡,籍籍無名,頃刻間消弭於無形。可這時候,讀這所學校的才子們大抵是稱不上懶惰的,他們只是拿自己跟一個完美的模型做對比,自然顯得誰都不夠勤奮。
大白話是,王衿伶是個卷王,她把身邊人都卷死了。
當然,有人討厭卷王,也不能否認她確實帶了個好頭,海一中的操場談情說愛、漫步閒談的青春依舊,卻也有被她所吸引,也邁開了腳步,何妨吟嘯且徐行。
所以早在兩個星期前,陳庭漢也跑了起來。
和王衿伶有關也無關,說無關,是因為陳庭漢並非仰慕她而行動。說有關,是因為恰好是她讓陳庭漢明白,雖然他生活在一個文明的安全國度里,但就是會有人,用暴力手段蠻不講理地摧毀規則掩護下的一切。
要想與之對抗,要麼一定程度上擁有暴力。
對學生來說,適當跑步鍛煉是個不錯的選擇。
王衿伶就像操場上的領跑者,陳庭漢自覺落下她一截距離,保持着相同的速度,相同的節奏,夕陽西下,微風吹拂,相安無事。沒有多餘的注視,沒有無聊的八卦,多麼愜意的生活。
愜意了幾分鐘,陳庭漢忽然發現前方的王衿伶忽然慢了下來。
他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想跟着減速,但已經來不及了,少女已和他並肩而行。
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操場上的氛圍登時變得不一樣起來,踢球的、散步的、咬耳朵的,這些人立馬看了過來,議論聲響起。
這麼遼闊的操場,議論聲聲音不大,卻化作了針,扎在陳庭漢後背。
王衿伶卻仿佛一無所覺,輕佻地明知故問道:「為什麼不跟上來?」
他平順跑步時微喘的呼吸,面無表情地道:「你覺得呢。」
這時王衿伶已經跑進了第二圈,也有些微喘,道:「你要記得,當時在宿舍樓下,是你主動,當眾要我……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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