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寧夏的目光,蕭劍揚心裏泛過濃濃的歉疚。讀爸爸 www.dubaba.cc是的,陳靜馬上就要二十七歲了,一個女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八年都花在了等待上,直到現在仍在等待!而他,正是那個讓她徒耗青春的罪魁禍首。
他說:「寧姨,我明白你的意思。」
寧夏搖頭:「不,你不明白!我只想告訴你,她心裏只有你,我和你虎叔也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現在,你回答我,你還喜歡她嗎?你還想跟她在一起嗎?」
蕭劍揚沉默。
陳虎和寧夏也沉默,雅間裏一時間陷入了寂靜。他們的目光一直看着蕭劍揚,在等着他的回答,如果他不能給出一個讓他們滿意的回答,他們不會就此罷休的。
良久,蕭劍揚聲音低沉的說:「我……現在我已經沒有能力跟她過一輩子了。」
陳虎聳聳眉毛:「這話怎麼說?」
蕭劍揚伸出自己的手,陳虎和寧夏注意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抖,雖然幅度很小,但是抖個不停。蕭劍揚神色晦暗、苦澀:「看到了嗎?我的手在發抖。三年前,我的手是絕對不會發抖的,隨時隨地,隨手拿起一支槍,兩百米內我都可以打出近乎滿分的成績,可現在,我快連一雙筷子都握不穩了。」
然後他脫掉鞋子,挽起褲腳,陳虎看到,他的腿部有着一條很長的疤痕,這是做手術後留下來的。蕭劍揚說:「這條腿,斷過,脛骨斷成兩截,最後從骨髓腔打進一枚鋼釘,外面又夾了鋼板,上了好幾枚鋼釘才接好。我現在都不敢大步奔跑或者用力跳躍,因為我害怕它會再一次折斷!」
寧夏聽得心驚肉跳:「這鋼釘……」
蕭劍揚說:「脛骨髓腔有多長它就有多長。」
陳虎哼了一聲:「那又如何?別說你受過這點傷,就算你兩條腿全斷了,只要小靜喜歡,你都可以做她的丈夫,我不是什麼億萬富豪,但讓你們一世無憂還是綽綽有餘的!」
蕭劍揚神色晦暗,說:「這些都不算什麼,最嚴重的是我的精神狀態……我現在快要分不清楚虛幻跟現實了!以前我是不敢睡,一閉上眼睛就會做噩夢,現在則是徹夜都睡不着,安眠藥對我根本就沒用了。有時候我根本就分不清自己是清醒還是在夢中,除了少數幾個人,任何人突然靠近我都會高度緊張,只要有人在背後輕輕碰一下我我都會下意識地反擊……有好幾次都是這樣,有好幾次我險些就殺了她啊!」
寧夏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你……你差點就殺了她!?」
蕭劍揚點頭:「嗯,要不是我及時清醒過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以我現在的狀態,我哪裏敢跟她在一起!現在我還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魔,可是我不敢保證自己時時刻刻都能保持清醒,我是真的害怕自己稀里糊塗的就傷了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具屍體啊!」
寧夏打了個冷戰。兩山東輪戰的時候她曾組織一些學生到前線野戰醫院去看望傷員,不止一次看到護士在給傷員換藥的時候被三分睡七分醒的傷員用輸液管勒住脖子差點活活勒死,或者換針水的時候傷員聽到一丁點動靜馬上跳起來就是一巴掌。這種行為是完全出自本能,根本就不受控制,在前線野戰醫院工作的護士就沒有沒挨過打的。蕭劍揚所經歷過的戰士比起兩山輪戰來何止慘烈十倍,他的戰傷後遺症只會更加嚴重,受到驚擾時本能地出手殺人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陳靜如果跟他在一起,隨時有生命危險的!
陳虎眉頭擰成個大疙瘩,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蕭劍揚說:「也許我跟她真的沒有緣份,所以,就這樣吧,各走各路,我祝福她。」
陳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罵:「祝福?祝福個鳥!她等了你八年,你一句祝福她就算了!?」
寧夏再次拍了拍丈夫的手背,讓他把脾氣收一收,對蕭劍揚說:「你先不要把話說死,你們是有緣份的,不過……你們現在肯定不適合在一起,分開一段時間也好。先分開一段時間,你就用這段時間好好調節自己的心態,同時靜下心來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再作決定,好嗎?」
蕭劍揚搖頭說:「不用想了,我不會再愛任何人,也不會再接受任何人了,讓她忘了我吧,就這樣。」
陳虎霍地跳了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罵:「你————」氣得胸膛急劇起伏,想罵他個狗血淋頭,但是看着他那張蒼白的臉又罵不出來,最後只能抄起那瓶烈酒猛灌幾口,然後一甩將酒瓶甩到牆壁上砸個粉碎,怒沖沖地對寧夏說:「我們走!」
寧夏也瞪了蕭劍揚一眼,站起來跟着丈夫走了出去。
蕭劍揚沒有跟出去,只是靜靜的坐在原位,端起酒杯,將滿滿一杯烈酒全灌了下去。
烈酒化作一團烈火在腹中燃燒,讓他全身血液都起來。然而,他的心仍然是冰冷的,那團堅冰凍住了他的心,化不開。
接下來幾天陳靜都沒有再來找他,也許真的是死心了,也許是忙着準備出國的事宜,反正就沒再來找過他,連短訊都沒有一條。蕭劍揚對此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仍然是整天帶着蕭樂去玩,仿佛他只要有蕭樂就足夠了。
數日時間轉瞬即逝,除夕到了。這是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家家戶戶都早早備好了年貨,然後殺雞宰鴨包餃子貼春聯,鞭炮聲響徹神州大地。上海這種大城市當然是不能放鞭炮的,萬一引起火災怎麼辦?但包餃子貼春聯什麼的一樣都不能少,趙晨菲早早就準備了麵粉、餃子餡,蕭劍揚搓好麵團,然後負責壓餃子皮,趙晨菲和小虹負責包,而且包得飛快。蕭樂也跑過來幫忙,拿着麵團捏大黃鴨,捏小雞,捏坦克,捏大炮……玩得一臉一身都是麵粉,還樂陶陶的咧嘴直笑,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那麼簡單,一點點開心的事情就能讓他們樂半天。
吃完餃子,殺雞殺鴨貼春朕,準備年夜飯。趙晨菲的父母也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享用着豐盛的團圓飯,其樂融融。
等吃完年夜飯,已經是飯上了,蕭樂正嚷嚷着要蕭劍揚帶他出去看煙花,門鈴被按響了。是陳靜,她眼圈有點紅,似乎剛哭過。她進來,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後對蕭劍揚說:「陪我出去走走。」
蕭劍揚說:「我要帶小樂去看煙花。」
趙晨菲說:「我帶他去就行了,你好好陪小靜,她明天就要去日本了!」
蕭劍揚無奈,只能陪着她出去。
大街上熱鬧非凡,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各個購物廣場人山人海,酒店會所門庭若市,人聲喧囂,無數戀人手拉着手招搖過市,歡笑聲恣意張揚。他們就這樣隨波逐流,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漫步,霓虹燈下,蕭劍揚望向陳靜,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樣的落寞。
他的心感到刺痛。
「我們要去哪裏?」他問。
陳靜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着城市上空綻放的煙花,說:「我明天就要去日本了,這是我留在國內的最後一晚。」
蕭劍揚說:「我知道。」
陳靜說:「所以今晚你的一切都要聽我安排,我讓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只能服從,不能拒絕。」
她的語氣很強硬,但蕭劍揚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哀求。
蕭劍揚沒有猶豫,說:「好,你想讓我怎麼做?」
陳靜說:「首先,你得請我去看一場話劇,看完話劇之後請我喝杯咖啡,然後我們去看一場深夜檔的電影,看完電影我們去吃宵夜,然後去東方明珠塔,等級待新年的鐘聲敲響……」她一口氣說了很多,滔滔不絕的,蕭劍揚聽着,一樣樣的記了下來。
這些都是七年前那個夏天他們的約定,真難為陳靜,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清清楚楚。
於是,他們一起前往歌劇院,蕭劍揚排了十幾分鐘的隊,買到了票,由陳靜帶路進場去看話劇。七年前跟陳靜約會的時候她曾提出過讓他去學很多跟打仗無關的東西,比如說欣賞書畫作品、欣賞舞台劇、欣賞音樂會……等等等等,這樣以後她去參加或者欣賞這些高雅的藝術的時候就有人陪着她去了。蕭劍揚曾問過,那麼多個以後,那以後到底是陪他看畫展,還是聽音樂會,或者看舞台劇?又或者是看深夜檔的電影?喝咖啡?吃宵夜?陳靜給出的答案是可以先請她看一場話劇,看完話劇她就會想喝一杯咖啡,喝完咖啡精神好了,又會去看一場深夜檔的電影,看完電影她餓了,兩個人就一起去吃宵夜……這本來是可以順藤摸瓜的,而蕭劍揚只會選單項,她都替蕭劍揚的智商着急。這麼多年,以上這些蕭劍揚一件都沒做到,現在,該兌現當初的承諾了。
從看話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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