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檔2013 100、鐵王座

    廈門，海景千喜大酒店，多功能宴會廳。

    「下面有請我們的陳總致辭」，美女主持人在台上大聲喊道，現場響起了陣陣掌生。

    陳爾濱沉着冷靜，自信非凡地走上主席台。

    今晚是優步（中國）「廈門—青島」兩地周年慶聚會，作為華東區經理，他自然要做祝酒詞。

    「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

    「有沒有覺得陳經理很帥」，喬一安低聲說道。

    楚涵搖頭，「看不出來，個子太矮了。」

    喬一安吃驚：「這還叫矮？你要求太高了。」

    楚涵沒說話。

    喬一安繼續說道，「你不能拿他和關煌比啊，這樣的話，你找不到男朋友的。」

    楚涵「哼」了一下，「別胡說。」

    喬一安「呵呵」，沒再刺激閨蜜。

    兩人大學畢業後，恰逢優步（中國）成立，靠着一點機緣巧合，順利應聘。

    楚涵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現在正是事業的上升階段，感情的事先放一放。」

    喬一安：「就怕放着放着就剩下了。」

    「烏鴉嘴。」

    喬一安感慨：「當初如果留在海城，你肯定發展的比白小雅更好。」

    楚涵：「我可有自知之明，比班長差遠了。」

    喬一安：「她有什麼才能，綠茶一個。」

    楚涵忍不住笑起來。

    喬一安：「我就不理解，關煌是不是眼瞎了，我家楚楚，哪點比不上白小雅，真是……」

    「再說我生氣了。」

    喬一安舉手投降，「好了好了，不說了。」

    當初關煌在學校展露頭角，不少女生為之心動。

    更要說，楚涵天天和關煌接觸，早已情愫暗生。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楚涵的幾次暗示都被關煌裝傻糊弄過去，她也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大學一畢業就離開了傷心地。

    ……

    陳爾濱在台上喊，「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打倒超人，打倒超人，打倒超人！」

    「我們的追求是什麼？」

    「勝利，勝利，勝利！」

    ……

    看着身邊的人都陷入狂熱，楚涵有點不自在。

    可能是因為關煌的緣故，她對超人頗有好感，始終無法融入這個環境。

    喬一安跟着喊了幾句，扭過頭看到有點鬱鬱寡歡的閨蜜，勸道：「你是余情未了啊。」

    「別瞎說，就是感覺這樣喊有點傻。」

    喬一安：「確實有點傻，但是它有用，別想太多了，專心在這裏幹下去，等到我們把超人打倒，你喜歡的話，可以考慮把關煌包養下來。」

    楚涵忍不住笑起來。

    喬一安正要說話。

    一個男聲插嘴，「包養誰？」

    兩人扭頭一看，同事胡志偉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

    「你怎麼偷聽我們說話？」

    胡志偉叫屈：「我剛進來，找你們有事，一句話也沒聽到。」

    喬一安問，「什麼事？」

    胡志偉看了楚涵一眼，「那個，陳經理交代，一會你倆和他坐一個桌。」

    喬一安撇嘴，「我倆的級別不夠。」

    雖然是創業兼外資公司，但也講究尊卑有序，輕易不能逾越。

    胡志偉嘿嘿一笑。

    大家心知肚明的東西，不用說出來。

    陳爾濱看上楚涵了，做手下的自然要創造機會和條件了。

    喬一安：「告訴陳經理，有什麼想法自己過來說，讓你傳什麼話。」

    胡志偉瞪了她一眼，關你什麼事，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當然嘴裏不敢這麼說，笑嘻嘻道，

    「這個，陳經理不是怕影響不好，畢竟……你懂的。」

    喬一安撇嘴，「懂個屁，姓陳的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你回去轉告她，有什麼事大大方方的來，彆扭扭捏捏像個娘們。」

    胡志偉有點掛不住，「你吃錯藥了。」

    喬一安兇巴巴看着他，「有病。」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楚涵說話了，「胡哥，我坐這裏挺好的，就不麻煩了。」

    胡志偉本來想走，聞言又坐下，嘆口氣說道，「小楚，我比你虛長几歲，有些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不想說就別說」，喬一安嘴巴不饒人。

    胡志偉鼻子要氣歪，這麼凶的婆娘，能找到男朋友才怪。

    楚涵有點尷尬，「胡哥你說。」

    胡志偉組織語言：「咱們公司呢，也沒禁止辦公室戀情，陳經理喜歡你，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之所以讓我傳話，也是怕影響不好。」

    楚涵笑了下，沒說話。

    胡志偉繼續說道，「我跟陳經理認識多年，之前他就是我的上級，人很正派，這點我可以保證，這麼多年一直忙於工作，耽誤了個人大事，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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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涵打斷他，「胡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最近不打算考慮感情問題。」

    胡志偉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幹脆利索的女生，怪不得把陳爾濱迷的顛三倒四，

    「沒什麼不好意思，夫妻做不了，還可以做朋友嘛。」

    楚涵搖頭，「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會申請去其它城市，麻煩你告訴陳經理。」

    胡志偉一慌，「何至於此，你假裝我說過這話。」

    楚涵笑笑，沒說話。

    胡志偉不知道該怎麼勸解，把求助的目光轉向喬一安。

    喬一安惡狠狠瞪了胡志偉一眼，都怪你。

    轉頭對着楚涵說道，「咱們剛在這裏落腳，又去別的城市。」

    楚涵嘆道，「超人把今年的工作重點放在了華東地區，青島又是必爭之地，我想換個地方。」

    喬一安：「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胡志偉恍然大悟，心想女人就是女人，不能承受太大的壓力，笑着說，「原來你擔心這個？放心吧，小楚，超人不堪一擊。」

    喬一安吐槽，「胡哥，你怎麼睜着說瞎話，雖然超人是咱們的對手，但也不能貶低它吧，更要說，咱們和它比，有十倍的差距。」

    胡志偉「哈哈」一笑，「你是當局者迷，超人雖大，不過是一個笨拙的大象，應對遲緩，行動不便，我們優步雖然剛剛成立，但銳利無雙，遲早會把它干趴下。你有沒有聽過那句話，虎豹之駒，雖未成紋，已有食牛之氣。」

    喬一安撇撇嘴，「你倒是挺自信的。」

    胡志偉：「我這是基於事實判斷，從資金、人才、政策、文化上講，咱們優步哪一點比不上超人？uber全球估值600億，是超人的兩倍，矽谷更是全球的高科技聖地……」

    喬一安擺手，「打住打住，你這話向投資人說吧，給我說沒用。」

    胡志偉無奈。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正要轉身離開，會場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聲音之大，連主席台上的演講都被遮住了。

    人人側目！

    胡志偉更是暗罵無組織無紀律。

    沒看到老大在上面講話嗎？

    本來以為只是一時喧囂，沒想到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到了沸騰的地步。

    陳爾濱臉色鐵青在主席台上呵斥，「大家安靜一下。」

    喧囂沒有停止。

    「大家安靜一下，李思捷，李思捷。」

    看到老大發怒，整個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陳爾濱深吸一口氣，擠出了一個笑臉，「李思捷，有什麼想法一會再說。」

    胡志偉看着不遠處的美女，暗罵一聲胸大無腦。

    李思捷有點慌亂地站起來，張口說道，「關經理，我們公司被超人收購了。」

    陳爾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胡說什麼。」

    李思捷急忙辯解，「這是真的，卡拉尼克剛剛在北京宣佈兩家公司合併，網上都傳遍了。」

    話音一落，整個會場突然寂靜。

    落針可聞。

    擔憂、茫然、憤怒、失落……

    各種情緒瀰漫。

    陳爾濱覺得自己喉嚨有點發乾，忍不住咳嗽一下。

    如同平靜的湖面落下一個石頭，漣漪像四周擴散。

    「嘩」的一聲。

    整個會場沸騰了起來。

    每個人都掏出手機查證。

    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竟然從網上知道，簡直可笑。

    陳爾濱有點無措地站在主席台上，感覺四周空蕩蕩的。

    燈光有點刺眼，牆壁似乎扭曲，聲音忽遠忽近……

    然而，已經沒有人再關注他了。

    喬一安、楚涵兩人相顧無言。

    當她們的同事還沉浸在業績大幅度增長的喜悅中時，超人竟然和優步中國宣佈合併。

    簡直不可想像！

    然而，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卡拉尼克對這個消息的隱瞞。

    慶功會變成了散夥飯！

    胡志偉在一旁喃喃自語，「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正在這時，有人喊道，「hr發郵件了。」

    喬一安打開手機郵件，只有短短几句話，「請大家不要胡亂猜測，工作一切正常。」

    胡志偉破口大罵，「正常個屁，踏馬的，卡拉尼克這王八蛋。」

    喬一安低聲問，「你說，柳總他們知道這個情況嗎？」

    楚涵回答，「應該不知道，不然的話，柳總就會發內部信安慰大家了，她之前還在朋友圈就合併一事予以否認，說純屬謠言，增長很快，我們很忙，無暇回復。」

    喬一安冷笑，「資本家果然沒有好東西，我們800多名員工就這樣被放棄了？」

    看樣子，不只是正在一線拼搶市場的員工被瞞在鼓裏，連整個高管團隊都措手不及。

    楚涵不知道該說什麼。

    按道理講，她應該是痛苦與失落，畢竟奮鬥一年多的地方，說沒就沒了。

    然而，被超人公司收購，卻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喬一安拿起桌子上的紅酒，大大喝了一口，臉上飄起一朵紅雲，

    「關煌不愧是關煌，我還想看他失敗的笑話，沒想到自己成了一個笑話。」

    楚涵沒說話。

    喬一安又喝了一口，「楚楚，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來青島嗎？」

    「愛我。」

    喬一安笑了，「臭美。」

    楚涵也笑了。

    喬一安：「我就是想和關煌比一下，我雖然沒有他厲害，但是，我要證明自己，不用靠任何人，可以過得很好。」

    楚涵看着閨蜜，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喬一安轉頭對着胡志偉斥道，「回魂了，多大個事，看看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胡志偉沒有反駁，一副失落落魄的樣子。

    喬一安看着整個大廳，嘈雜無比，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楚涵平靜說道，「沒有，走一步看一步。」

    喬一安：「你之前還想着離開青島，現在怎麼就這麼快退縮了。」

    楚涵：「併購了優步中國，超人幾乎打贏了創業以來的所有戰役，市佔率超過了90%，退能退到哪去？」

    喬一安笑：「這麼說，關煌要登上了中國網約車平台的「鐵王座」。」

    楚涵攤手，「面前沒有敵人，主場比賽已經結束，接下來打客場。」

    跑馬圈地不斷開戰的超人，似乎已經消滅了所有能威脅到自己的對手。

    胡志偉的聲音傳來，「不，它還有一個對手。」

    喬一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點重振雄風的意思，

    「它自己？」

    人們不總是說，最大的對手就是自己。

    胡志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是監管，合併戰爭打完，政策落地之後還要打合規之戰。」

    喬一安恍然大悟，「就是現在的強監管？」

    胡志偉有點失落，傷感道，「不管怎麼說，和我們沒關係了。」

    喬一安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

    楚涵嘆息，「其實合併早有徵兆，只是我們一直沒察覺。」

    「是嗎？」

    「從1月開始，總部和我們的聯繫變少了，發郵件也經常得不到回復，一開始我還懷疑是自己的工作出了問題，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沒想到……」

    胡志偉也感觸很深，「是的，一些重要崗位的招聘計劃推進速度突然變慢了，報上去之後沒有反應，他們要來回討論幾次才給答覆。」

    喬一安搖頭，「別想這些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來，我們喝一杯。」

    三人共同舉杯，碰到一起。

    「乾杯，明天。」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得下。

    合併消息來得太快，讓所有人都手足無措。

    有人在朋友圈控訴，「出奇憤怒，黯然神傷。」

    有人說，「公司突然空了，像被恐怖襲擊了一樣。」

    有人歡喜有人憂！

    超人公司開啟了狂歡。

    網約車市場的鐵王座就此打開。

    試問還有誰？

    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不成功，便成仁（in the game of thrones， you win or you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