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逍的狀態不大對,跟白天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這一點在場的兩個人都察覺到了。崇雲的感受更直觀,懷中小弟子的體溫比平常高得多,周身氣機凌亂,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暴躁起來。
宣羽發現了這一點,就沒有因為楚逍的態度跟他計較,也沒有因為他這樣一個示威的舉動就後退,只是挑了挑眉毛。
孔雀是一種極其高傲的生物,除了對崇雲低過頭之外,宣羽還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輸過陣,正露出一個傲慢的笑容,要開口說話,就聽崇雲出聲道:「你先走。」
白衣曳地的美男子目光一凝,略略抬起眼眸,看向面前正環抱着這少年的人,心中生出一絲狐疑來。然而這絲狐疑在看到眼前人清冷如昔的面孔之後,便消失得乾乾淨淨,他所傾慕的人依舊是那個斷情絕欲的劍仙,目下無塵,在他心中除了大道極致之外,再容不下任何事物。
連自己這樣天生魅惑的妖修都不能讓他動心,宣羽不認為,這個正兇狠地盯着自己的小鬼,能夠打動這人的心。
只不過這個「唯一的弟子」,還真是讓他上心呢。
讓這樣一個小鬼對他動心,他是要怎樣狠下心來,去拒絕自己疼愛的弟子?
宣羽低低地笑了一聲,視線在崇雲臉上掠過,輕聲道:「你對你這個弟子的容忍度,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說完一甩衣袖,轉身背對這個方向,「也罷,這小傢伙不知吃了什麼東西,全身血脈都充斥精純藥力,再不疏導就要吃虧了。你便在這裏幫他好好疏導,順便讓他知道,他也不過就仗着你弟子的身份,痴心妄想罷了。」
楚逍對他怒目而視,明亮得異常的眼眸中甚至溢出了殺氣,見眼前的白衣美男子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略略側過頭來,輕蔑地道,「沒了這層身份,你以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會比我高到哪裏去?歡迎加入我們這些被拒絕的失敗者,好孩子。」
說完笑了一聲,身體如萬千羽毛一樣消散,夜風吹過,他所站的地方什麼痕跡都沒剩下。
楚逍的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不知是因為體內擴散的藥力,還是因為這句刺人的話。
輪迴丹已經衝破了程箐元力的桎梏,以楚逍的丹田為中心,散發出龐大的力量和生機,朝着他身體的各個部分涌去。楚逍體內枯竭堵塞的經脈就猶如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一樣,貪婪地吸收着這起初還只是涓涓細流的藥力,不斷地舒張伸展,重新煥發生機。
這種擴散到大腦深處的熱意讓楚逍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仿佛他所有的感情和欲`望都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輪迴輪迴,所謂輪迴,就是能夠讓服下丹藥的人像再入輪迴一般,重塑經脈,消除暗傷,重鑄根基。再有一點,則是讓服用丹藥的人看清自己此生所有的執念,或是學會放下,或是主動面對。
只要能夠消除執念,讓自己從內到外都卸下擔子,看得通透,在修行一途上,自然就能取得更大的進展。這也是為什麼輪迴丹能夠成為仙級丹藥的原因。光是洗經伐脈,重塑根骨,有許多丹藥都能夠做到,但能夠提前一步將修行一途中的心魔和阻礙排除,就只有輪迴丹才能做到了。
楚逍如今在輪迴丹的作用下,心底隱藏的感情已經完全被剖開,等宣羽一走,他就立刻轉向了崇雲,看着自己師尊俊美熟悉的面孔,感受到心底像岩漿噴發一樣的炙熱情感。他為自己的情感無處釋放而狂躁,又為崇雲的清冷而感到痛苦,不由地伸手捂住胸口,咬着牙,嘴角泄漏出嗚咽的聲音。
為什麼……
憑什麼只有自己受到這樣的折磨,面前的人卻可以無動於衷……
他捂着脹滿了沸騰的、被放大的情感,像是難受得要裂開的心口,眼中滿是不甘。
為什麼面前的人永遠都像高天孤月一般遙不可及,仿佛這世間的任何事都不能叫他放在心上……
師尊……
他是他唯一的弟子,是這千百年來離他最近的人,然而也就是弟子而已。
他去擁抱他,親吻他,他不避開,不就也因為自己是他的弟子嗎?
楚逍顫抖着,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師尊是這樣想,他想做的不止是他的弟子……
宣羽說得對,如果他向師尊崇雲告白了,結果大概也就跟他們一樣,被自己的師尊給拒絕,但他還是想說出自己的心情。
心臟鼓動着,楚逍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抬起頭來,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要對面前的人說。說自己對他的感情,說自己想跟他在一起,想親吻他,想觸碰他,想要每天醒來都能第一眼就見到他。
但他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這麼多的話,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崇雲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像是最耐心的獵人,等待着最終收網的那一刻。
他甚至回想起宣羽在自己耳邊問出那句「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情`欲是一種多麼美妙的體驗」時,楚逍正停留在一牆之隔的長廊上,像只小動物一樣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想着少年此刻可能有的神情,不由地就有些出神。情`欲是一種怎樣的體驗,他當然知道,讓他知悉這一切的人,此刻就站在牆後。崇雲想起那一日少年無力地攀在自己肩上的手,濕潤的眼角,在激烈的唇舌交纏中從鼻腔里逸出的細小嗚咽,胸口頓時開始發熱。
那一瞬間的神情落在宣羽眼中,就成了動搖。
若不是已經認定了一個人,他如何會叫人看出端倪,看出他向道的心上裂開的縫隙?
說吧,說出來,你想要什麼。
崇雲用盡了所有的耐心,才能夠繼續等待楚逍開口,只要說出來,就全都給你。
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情的時候,楚逍從不知道自己心裏也能有這麼豐沛的情感,然而它們瞬間爆發出來的時候,卻將他想說的話沖得七零八落。越是說不出來,他就越是着急,尤其是在被崇雲用這種清冷淡然的目光看着的時候。
就仿佛他的掙扎,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一樣。
楚逍剛才那樣衝動地親了自己的師尊,雖然沒有被推開,但心裏已經有些後悔。可現在一見崇雲淡然的神色,他腦子裏有根弦就像突然被崩到極致,發出一聲斷裂的聲音。
他紅着眼睛,幾乎惡狠狠地環抱住面前的人的肩膀,奮力地親了上去。崇雲的唇同他的人一樣,帶着清冷的氣息,卻又意外的柔軟。楚逍覺得這種觸感好像曾經什麼時候有過,但他又完全想不起來,只能努力地踮起腳,像小狗一樣伸出舌頭去舔他的唇,跟他廝磨,祈求來自對方的回應。
兩個人的身高有實際上的差距,崇雲一直沒有給楚逍反應,只是安靜地看着連眼睛都紅了、全身都在發燙的弟子,然後搭在他腰間的右手開始向他體內輸送精純元力。
這樣踮着腳的姿勢讓楚逍有種無法傳達自己心情的無力感,他在崇雲唇上磨蹭了半天之後,有些頹然地退了下來,紅着眼睛看面前的人,最後一咬牙,頗有些窮途末路地狠狠把人往地上推去。
這已經完全是在耍流氓了。
好在他還沒完全失去理智,在把人推倒的時候還選擇了左側茂密的花叢,要是面前的人真的被他推動,倒下去的時候還有植物做緩衝,不會摔疼他。
他只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完全沒有想過能不能下克上這碼事。然而眼前的人幾乎是縱容地順着他的力道往後倒去,讓原本沒指望能夠推動他的楚逍有些措手不及,就想要伸手去拉住崇云:「師尊——」
結果跟着一起倒下去,壓在了崇雲身上。
兩個人倒在花叢中,楚逍把他師尊壓在身下,一瞬間竟然有了一種終於可以完全擁有這個人的錯覺。
他撐起自己的身體,低頭去看被他壓在身下的崇雲,眼睛仍舊紅着,終於顫抖着聲音開口道:「喜歡……」
崇雲抬手碰了碰他的臉,這樣像蜻蜓點水一樣的觸碰讓楚逍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痛苦。他像着了魔一般地低下頭去,重新覆上崇雲的唇。沒有別的辦法,他的語言沒有辦法讓這個人感受到他的心情,他只能試圖用親吻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感情。
這個兩世處男沒談過什麼戀愛,跟女朋友交往的時候,最親密也就是唇碰唇。那時他還不知道這世上會有個人讓他喜歡到心臟都發疼,想要觸碰他,恨不得將他身體的每一寸都探索過,讓兩個人的氣息徹底融合在一起。
楚逍不知道崇雲現在在想什麼,卻能明顯感覺到師尊的縱容,因為在他笨拙地將舌頭探進身下人的口中時,並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這個認知讓楚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連呼吸間都是崇雲的氣息,他將舌頭探進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崇雲的舌尖,然後就飛快地退了出來。他不確定還能不能更加深入,卻又不想就這麼離開,於是又在自己的師尊唇上磨蹭了幾下,這才抬起頭來。
他的臉已經紅了,身體裏來自輪迴丹的熱流已經漸漸茁大,將他的經脈微微撐開,有種不怎麼好受的酸脹感。他望着崇雲,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小聲地道:「師尊,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
崇雲身上穿着他親手縫製的純陽定國套,黑髮有些凌亂,唇上還有着水澤。這個在他心中原本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樣的人,如今卻被他壓在花叢中,彎折的花枝貼在他的臉側,紅色的花瓣與他的膚色形成了對比,讓楚逍看得移不開眼。
這一幕,就好像他將自己的神從神壇上拉下來了一樣,在他潔白的衣袍上染了別的顏色,這種瀆神的快感和罪惡感,讓他的背脊輕輕地顫抖起來。
他忍不住壓下來,整個趴在崇雲身上,死死地抱着他,感到自己體內的經脈已經開始生出撕裂的痛楚,仍舊咬着牙告白道:「我喜歡師尊……」
崇雲任他抱着,右手放在了弟子的腦後,精緻的白色手套與楚逍烏黑的髮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輕聲道:「為師也喜歡你。」
楚逍閉着眼,死死地抱着他道:「不是那種喜歡……我對師尊……不是那種喜歡……」
要是得不到對等的感情,他的痛苦不會因為這句話而減少。
我會想要親吻你,想要觸碰你,想要獨佔你,不允許再有其他人爭奪你的注意力,把你的愛從我這裏分走。
卻聽他師尊的嗓音清冷地響起:「為師對你,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種喜歡。」
下一刻,被壓在凌亂的花枝間的人就換成了他自己,而再多的疑問,也被落在唇上的炙熱親吻給衝散。
作者有話要說:我沒什麼好說的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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