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澈走了,慕七七心底忽然就升起一種孤零零的感覺,看了眼還在照顧傷者的同僚,她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回到自己跟前的傷者身上。
他已經昏死過去好一會,胸膛上的傷口卻依然溢着血,大師兄讓她給他止血,但,能下針的地方都下了,還有什麼穴位可以把血給止住?
但如果不下針,繼續任由血流下去,他又一定活不過今晚……
「心,闋門,赤田。」
又是這把聲音!
慕七七心頭一緊,知道這個自己看不見的人一直在她身邊,現在已經不像剛開始那般那麼心慌,反倒有點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莫名對這把聲音有幾分依賴。
可他所說的三個穴道卻讓她緊張得不行,不敢大聲,怕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她細聲問道:「這三個穴道很危險,稍微有點差錯會造成大出血,他會在短短几秒鐘之內直接死去。」
「你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小?不試一下,他必死無疑。」
磁性悅耳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她甚至能聞到那一股淡淡的氣息,一股很好聞,很讓人安心的氣息,仿佛那個人就站在她身後那樣,如果她回頭,是不是就能看見他?
可她沒有回頭,因為嘗試過無數次,而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目光落在傷者心臟所在的位置上,這一槍打在心臟旁,差點正中心門,雖然沒有一槍致命,卻也傷得很嚴重。
捏着手裏的銀針,她還是有點猶豫,這三個穴道,萬一紮下去,直接讓他致死,怎麼辦?
「是不是怕他死了,你會受處分?」沐初在這裏呆了幾天,聽他們說過不少話,對於一些名詞,他大概也猜到是什麼意思,也能運用了。
慕七七吐了一口氣,他的激將法對她沒有用,這麼好聽的聲音,自然不會出自一個心胸狹隘的人,他也一定不會真的這麼看她。
咬了咬唇,她輕聲道:「我怕會害死他。」
至於處不處分的,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一點影響,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想在部隊裏弄出些什麼輝煌的成績,她只要有大師兄在她身邊,和她開開心心過日子就行了。
什麼時候大師兄離開部隊,她也會立即打報告請辭,到外頭去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處分沒什麼了不起,頂多就是多寫幾分報告,然後關她禁閉,關一段日子沒什麼好怕的?
又捏緊手裏的銀針,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針法她真的不拿手,對穴道的把握也是不夠,萬一真的扎錯了呢?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合適的藥能用了,她絕對不會冒險運用自己都不熟悉的中醫手法。
忽然,一隻大掌落在她手上,掌心暖暖的,那點暖意經由他的手背,立即傳入到她的身體裏。
其實,現在並不冷,但因為緊張,她一直覺得很冷很冷,可當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手之後,忽然間她就覺得整個世間都變得暖和了。
回頭,竟似乎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尖,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他如蘭的氣息立即又傳了過來:「小花痴,你現在是想救人,還是想要勾引我?」
慕七七眨了眨眼,頓時小臉一紅,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麼輕佻的話。
這種話,從其他人口裏說出來一點不為過,但,如果是這把聲音……
她輕吐一口氣,不理會他,任由他帶領着自己的手,往傷者心臟附近的位置慢慢探了過去。
心頭很緊張,真的很緊張,只能強迫自己收斂心思,不再被那份莫名熟悉的氣息擾亂心神。
盯着傷者的胸膛,在那隻大掌停下來的時候,慕七七一咬牙,沒有半個遲疑,指尖一緊,銀針立即被她扎了下去。
沐初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碰到她的身體,但除了她的身體,其他任何東西,他都完全無法把握,就連一枚小小的銀針,他也拿不起來,偶爾能拿起,但很快便會跌落下去。
如果不是這樣,剛才那一針他早就自己下手了,何必讓她這般為難?
另一點讓他訝異的是,他的聲音,只有慕七七一個人能聽得到,也便是說,他來到這裏,唯一能跟他溝通的只有這丫頭。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
一針下去,慕七七立即又從針包里取出另一枚銀針,那隻大掌依然握着她的手,與她一起找准穴位。
如此三針下去之後,再看傷者的傷口,血依然流個不停,但至少沒有她害怕的那種湧泉現象,她最怕的就是忽然會血崩。
「現在怎麼辦?」她壓着嗓子,輕聲問。
「是不是你需要的那些藥沒辦法送來?」
慕七七點了點頭,卻不敢說半個字,生怕自己的聲音被其他人聽到,這將會是個讓所有人絕望的消息。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落在她頭頂上,再感受一番,才發現那是他的掌心。
他在揉着她的腦袋,那舉動說不出的憐惜,還有一份讓人沉醉的寵溺。
怎麼感覺上那麼親昵?他們有那麼熟嗎?
「外頭有些草藥其實你可以用,只是地勢危險,你不一定能拿得到。」身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去!它們在哪裏?」慕七七被他的話驚得眉眼一亮,聲音不自覺大了些。
還在山洞裏照顧其他傷者的兩個護士,以及幾個兄弟和一地的傷者,刷地回頭,全都看着她。
慕七七扯了扯唇角,擠出一抹乾笑:「沒事,我找到穴位,可以給他止血了,心裏高興,便忍不住自言自語了起來。」
「能止住了嗎?」其中一個護士霍地站起,大步往這邊走來。
慕七七忍不住皺起了眉,心裏忽然有幾分不是滋味,這護士現在所站的位置,和她身後那個人幾乎站在一起,會不會與他緊緊挨在一起了?
可她立即又想起來,若是他們挨在一起,還不得把護士嚇得瘋狂尖叫起來。
吐了一口氣,回頭卻感受不到那人的氣息了,再仔細感應一下,才發現那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從她身邊離開,遠退了數步。
好像是剛才護士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急忙退開了,仿佛生怕別人碰到他那般。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傻傻地笑了笑,不再理會這些,低頭看着臨時搭建出來的病床上那個傷者,終於看到他傷口上溢出來的血正在慢慢減少。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心頭一喜,下意識便往那人的方向望去,想要跟他說什麼,可又似想起什麼,忙咬着唇,不再說話。
等確定傷者的傷口慢慢能止下來血之後,她側頭看着回到另一個傷者跟前、正在給傷者包紮的護士:「你過來一下。」
那護士迅速將紗布包紮好,快步來到她跟前。
慕七七叮囑她什麼時候給傷者把銀針取出來,直到護士點頭說她明白了,她才收拾好東西,把所有該留下的東西全都留了下來,舉步朝洞外走去。
她知道身後的男人一定會跟上她的腳步,所以她連頭都沒回一下,出去之後輕易便找到夜澈所在的位置。
看到她出來,夜澈皺起了眉,正要開口問話,慕七七已搶先道:「我給他止好血了,大師兄,我知道這附近有藥草,我得要去采些,我必須要給他們……弄點藥。」
「遠不遠?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夜澈將望遠鏡交給身邊的人,盯着她道:「在哪裏?我和你一起去。」
慕七七有點遲疑,忍不住回頭望身後望去。
其實她根本什麼都沒看見,但卻似乎能感受到對方在點頭,她才回頭看着夜澈笑道:「好,大師兄,你陪我一起去。」
夜澈濃眉卻再一次擰了起來,這幾天這丫頭的舉止總是怪怪的,就像是她身邊還有個什麼人存在着,可他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多餘的人在這裏。
如果不是他篤信這世上沒有神鬼這類的東西,他一定會懷疑這丫頭是不是撞邪了。
時不時自言自語,偶爾還會朝身邊的空氣淺笑,甚至對着空氣說話。
如果不是這兩天情況實在不樂觀,他一定會把她揪出去,好好盤問一番,但現在,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一把拉上她的手,他沉聲道:「走,我陪你一起採藥去。」
夜色越來越濃郁,好不容易從烏雲里闖出一點身影的明月,過不了片刻,又被雲層擋去。
今夜的氣壓似乎特別深沉,尤其當馬車裏頭那一陣陣嘶吼傳出之後,眾人心頭再次蒙上點點陰鬱。
說到底,還是沒有徹底擺脫午後那些屍首給他們帶來的陰影。
楚玄遲進馬車已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蕭然嘶吼的聲音總算漸漸弱了下來,到最後,人不知道是昏死過去還是已經平復下來,總之,嘶吼聲消失了。
沒過多久,車簾被掀開,楚玄遲從車上跳了下來,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高大的身軀依然挺拔,步伐還是穩健有力,只是點點殘餘的火光照耀之下,額上臉上泛着一層淡淡的水光。
一身的汗。
大家都在休息,附近一派幽靜,耗費過真氣的人身上又添了幾許冷寂的氣息,讓這樣的夜空更為森寒。
他走到馬車旁,卻沒有跨上去,只是站在晚風中,一動不動。
無名看了他一眼,本想開口詢問,卻在感覺到些什麼之後,食指微動,薄唇抿了起來。
...
未完待續m1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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