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區外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初藍徑直出了小區,便往愈發僻靜的一條大道走去。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其實並不想跟他單獨待在一起,可是卻更怕被別人看到他們在一起。
初藍走到大道邊的一個廣告燈箱背後才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見慕紹南緩緩走了過來洽。
夜晚有些涼,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很快移開視線,不再看他鈐。
慕紹南走過來之後,便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準備披到初藍身上。
初藍眼角餘光察覺到他的動作,立刻抬起手來推開了他的手,同時後退兩步,卻一下子「砰」地撞在了後面的燈箱上。
看着她這樣的舉動,慕紹南不由得擰了擰眉,隨後將衣服掛在臂彎之中,也沒有再穿回身上,只是沉眸看着她。
「你不該再來找我。」初藍終於輕聲開了口,「慕先生,我們已經毫無關係了。」
「我不介意重新發展一段新的關係。」慕紹南回答道。
初藍怔了片刻,隨後卻忍不住有些想笑,「包/養與被包/養的關係嗎?慕先生,這個月十八號你就要結婚了,現在卻來這裏跟我說這種話,你覺得合適嗎?」
「我既然說得出這種話,當然會對你負責。」
負責?初藍看着面前這個男人冷靜從容的模樣,嘴角的笑意終究忍不住緩緩散去。
「你要怎麼負責?」初藍開口問道,「多少千萬?多少幢井水灣的別墅?」
「我這個人。」他沉聲道。
初藍微微一怔。
他這個人?
她曾經真的很想要,做夢都想要,可是那時候的心思實在是太單純太傻,竟然以為自己要得起他。
而原來一個人要長大,其實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初藍已經認識到,他這個人,自己是要不起的。
「我要不起你。」初藍低聲回答道,「我對做人小三和情/婦沒有興趣。」
「我說過,我這個人都是你的。」
初藍聞言,再度凝眸看向他,很久之後,才又開口,「你這個人都是我的?那總有什麼,是你給不了的吧?」
「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他上前一步,低聲道。
初藍卻再度後退一步,又一次撞上了身後的燈箱。
可是這一次,她卻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了,貼在燈箱上面,忽然就輕笑了一聲。
「時間,我有大把。」她再度抬眸看向他,「可是我的時間,不會留給你。」
「我不會把我的時間,留給一個即將要結婚的男人,我也不會把自己往小三和情/婦的道路上推。也許你不會相信,我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至於你,你有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兒,還有一個深愛着你的女兒媽媽,慕先生,你真的應該滿足了。」
「這個月十八號就是你的婚期,我會祝你幸福,你也應該祝我幸福。」
「我的新男朋友,他沒有你有錢,沒有你有權有勢,可是他是真心喜歡我,他會一心一意地對我!而我也會一心一意地對待他,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初藍說完,忍不住抬腳就往小區大門的方向走去,可是剛剛走出兩步,她卻忽然又轉過頭來,看了慕紹南一眼,輕聲開口道:「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不然我就會報警。再見。」
初藍說完,才又轉過頭,一步步堅定地往前走去。
她雙手插在睡衣口袋裏,身體繃得很緊,卻始終不曾再回頭。
而慕紹南倚在燈箱柱旁,低頭給自己點了支煙,隨後才抬眸看向她僵直離去的背影。
終於撐着回到自家所在的單元樓,爬上兩層樓之後,初藍終究還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跌坐在樓梯上,抱着自己,輕輕地哭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坐了多久,只是當全身都冰涼徹骨的時候,她才一點點地回過神來。
黑暗的樓道里沒有一絲聲音,除了她自己的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她又坐了片刻,才終於擦掉眼角的淚痕,緩緩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家裏。
*
第二天一大早,初藍就接到了程濤的電話。
電話那頭程濤的聲音依舊有些興奮,「我今天要回霖縣去了,你來不來接我?」
「好啊。」初藍回答道。
隨後兩個人就約了在附近的一個商場會面,初藍到的時候,程濤已經站在那裏了,可是卻是兩手空空的模樣,根本不像是要回霖縣。
「你怎麼沒有收拾一點東西?」初藍看着他問道,「不是應該要帶一些春天的衣服過去麼?」
誰知道程濤卻只是看着她的臉色輕笑,「你臉色也不好哎,還有黑眼圈,是不是跟我一樣,一夜都沒睡着?」
初藍聽了,心裏忽然極度地內疚起來。
她的確是一夜都沒有睡着,可是卻與他沒有睡着的原因截然不同。
眼見着她逐漸失落起來的容顏,程濤頓時就誤會了,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有黑眼圈也很漂亮啊,而且你黑眼圈並不明顯。」
初藍聽完,才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程濤隨後卻又從身上掏出了兩張電影票,一副要給初藍驚喜的模樣,說道:「看!我買了電影票!我們待會兒吃點東西就去看電影!」
初藍不由得微微一怔,「你不是要回霖縣嗎?」
「騙你的啦!」程濤忽然大笑起來,「我請了假,明天早上再過去!今天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待在一起!」
看着他歡喜愉悅的神情,初藍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終於也笑了起來。
時間還早,看完電影剛好是吃中午飯的時間,程濤便帶着初藍來到了附近一家高檔餐廳門前。
一到門前初藍的腳步就頓住了。她本來以為兩個人只需要隨便吃一點,可是如果是要在這樣的西餐廳里吃東西,那實在是太奢侈了。
初藍一下子拉住程濤,說道:「我們不要在這裏吃,不如再附近的商場找個吃飯的地方吧?」
「那怎麼行?」程濤笑道,「我們第一次約會的第一頓飯,一定要好好準備的。我找我的朋友們打聽過了,這家餐廳的東西很有水準。」
「可是——」初藍還是想要阻止。
「我們第一次約會,你聽我的,好不好?」程濤卻打斷了她的話。
初藍頓了頓,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程濤這才歡歡喜喜地拉着她的手走進了餐廳。
坐下之後便有侍者送來了餐牌,而初藍看的那份餐牌上根本就沒有價格,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點。
正在糾結的時候,她放在包包里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初藍連忙放下餐牌,取出手機一看,卻見是江老太太打過來的。
初藍連忙接起了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江老太太帶笑的聲音,「初藍啊,吃飯呢?」
「是啊江奶奶。」初藍輕聲回答道,「您吃了嗎?」
「吃,正在吃呢!」江老太太笑聲愉悅,「你抬頭往四周看看?」
初藍一怔,隨即果真抬起頭來,往周圍看去。
這一看,她忽然就克制不住地僵了僵——
餐廳靠窗那排座位,最裏面的那張餐桌上坐着的人,不是江老太太是誰?
此時此刻,江老太太一手舉着電話,而另一隻手正輕輕揮着跟初藍打招呼。
而江老太太對面,坐着把玩着手機的江景彥,始終低着頭,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目光觸及江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初藍臉上忽然就微微一熱,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隨後,江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初藍沒辦法,只能對程濤道:「我見到一個長輩,你陪我過去打一個招呼好不好?」
程濤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後順着初藍的目光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這才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起身拉着初藍的手走了過去。
「江奶奶。」站到那張餐桌旁邊,初藍輕輕喊了一聲。「哎喲,快坐坐坐!」江老太太立刻伸手拉住了初藍的手,拉着她坐下,才又對程濤道:「小伙子,你也坐!初藍,這個小伙子是誰啊?江奶奶怎麼不認識?」
初藍與程濤對視一眼,隨後才輕聲道:「江奶奶,這是我男朋友。」
此言一出,一直低着頭的江景彥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初藍一眼,目光隨後才又落到了程濤身上。
他向來倨傲,那個眼神更是不善,初藍雖然看不見他的正臉,但依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江景彥身上投射出來的清晰的蔑視的氣息。
而坐在她對面的程濤也明顯怔了怔,隨後才又看向初藍,初藍朝他微微一笑,他這才又微笑起來。
而江老太太將江景彥的反應看在眼中,嘴角笑意卻更濃,伸出手來拍了拍初藍的手背,「談戀愛也不告訴江奶奶,該打!」
初藍臉上微微一熱,「江奶奶,我們也是才開始。」
「小伙子做什麼工作的?」江老太太又打聽道。
「江奶奶,我是公務員。」程濤回答道。
「挺好挺好。」江老太太連連點頭,「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
坐在對面的江景彥卻在此時嗤笑了一聲,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奶奶,這年頭還真是什麼人都能用一表人才來形容了。」
此言一出,初藍微微一僵,而程濤臉上則明顯有些掛不住,笑容都僵掉了。
江老太太正欲開口斥責,卻忽然聽初藍道:「至少他勤勤懇懇,靠自己努力工作生活。」
江景彥一聽,幾乎立刻就沉了臉,手一揮便揮掉了桌上的一個高腳酒杯,「許初藍,你說什麼?」
這個動靜讓餐廳里的人都看了過來,初藍也是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我說什麼了?」
江景彥卻已經一下子就站起身來,隨後伸出手來抓住初藍的手臂,一下子就站起身來,抓住初藍就往餐廳外走。
初藍猝不及防,被他扯得有些跌跌撞撞,而江老太太和程濤都同時頓住。
程濤當先回過神來,一下子站起身想要追出去,,江老太太隨即也回過神來,一下子抓住程濤,說道:「小程,你別急,不會有事的,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讓他們先說說話。」
程濤聽了,雖然沒有再動,可是眼神卻一直隨着那兩個人移到了外面。
「許初藍!」江景彥將初藍拉出去,一把揮開她,隨後,卻又一下子伸出手來扣住初藍的後腦,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問道,「你找這麼個男人,是想要侮辱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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