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華郡
清晨,太陽剛出,街道兩側清清冷冷,行人兩三,都往來匆匆,其中一輛牛車在駛着。
「公子,這裏有個破落了的龍祠,香火不多,但祠前很熱鬧。」車夫熱情的說着,引着而看。
這時只見着金陽湖清波漣涌,湖南西側一座大祠甚雄偉,只是看去灰濛濛,祠東一塊空場,是昔年祠會場地。
「臭豆腐,臭豆腐,新鮮的臭豆腐,本地太守都好這一口。」雖是清晨,有些小販早早的出來擺攤,販賣着東西。
這裏是大城之郡,現在早了些,行人不多,但是只要再過片刻,人群就密集起來,三教九流都有。
「冰糖水啊冰糖水,一文錢一杯!一文一杯!」一個小販在叫賣着。
葉青有些奇怪,指着龍祠說着:「既是龍祠,為什麼香火不多?」
「聽聞是龍王爺不太搭理,幾次求雨都不應驗,因此就漸漸破落下去了。」車夫停了下來。
葉青搖搖頭,丟下一個銀角,繼續朝碼頭前去,按照山神之話,自己這次機緣,就在於尋找到一個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陽初出的一刻時間出現。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到葉青耳朵中。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百年,後知五百年,前程運數,給錢就算!」葉青聞言心中只想笑,卻心中一動,按下心思,循着聲音望了過去。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臉上滿是溝壑,一頭白髮亂糟糟,藏污納垢,整個人垂垂老朽,沒有一絲靈動。
面前攤子上隨意掛着一個白布,上面寫着「先天神算」四個鮮紅大字,觸目驚心,地上一張破舊八卦圖,有些地方已磨得看不清楚,隨意拿着石頭壓着。
周圍行人帶着厭惡避而遠之,有些憐憫的人,就丟下幾文錢快步而去,葉青見了,卻過去,隨意在攤子前坐了下來。
「哦,這位書生想算些什麼前程?婚姻感情?還是命數劫難?嗯,祖傳的先天神算,前知三百年,後知五百年。」這個算命老者,見攤子前面來了一位主顧,連連說着。
葉青聞言只是不語,細細打量這個滔滔不絕的算命老者,這老者一身黑色大褂,也破舊非常,手掌乾枯宛雞爪,已有些彎曲,舒展不開來,隱隱看去,滿是老繭,面龐上面全是溝壑皺紋,顯示出滄桑,這是歲月洗禮的痕跡。
一個算命老者,沒一點出奇,葉青細細打量,心中有幾分失望,算命老者本來說的累了,瞅見葉青眼中的一絲失望,心中一動:「我猜,你是來尋人,至少是來尋找着什麼?」
葉青聽了,笑了起來。
「我來這裏,不是讓你算什麼,只是遇見就是有緣,來照顧照顧你生意。」葉青說着,丟出一錠五兩紋銀,骨碌碌滾到了算命老者的手前:「你只需要說些吉利的話,哄我高興就可以,說的好了,這些錢都給你,說的不好,也給你。」
算命老者聞言心一顫,看着滾過來的銀子,想了想拿了起來,收入袖中,就跟葉青說起話來。
「既是這樣,那我就隨意說了,想來你也不是缺錢的主顧,不在乎這點銀子才是!」算命老者笑了笑,就不說話了,仔細盯着葉青看了一會,這才露出一絲詫異,又有些恍惚,良久才緩緩開口,「這位公子,你本不該在這裏吧,你也不是來找人的,你是來求大運!」
「你命運坎坷,多磨難,福緣很薄,不該有現在功績,你的運數,都是奪來,我觀你眉間隱隱煞氣,這是不祥之兆,你奪了運數,自然有着反噬,這也是你的劫數。」算命老者用手指敲擊着地面,一下下的敲着。
葉青聞言,眼眸突針一樣縮了起來,心中震動,只是卻不動聲色:「你說說,我有什麼劫,我怎麼不該在這裏?」
「依你現在運數,要達到你想要做的事,還是遠不夠,力不能及,心有不甘,就是劫,你不該在這裏,這裏本沒有你的痕跡——就算有,也早了半年時間。」
「那要怎麼渡過這場劫數?還請先生教我。」葉青神色懶散問着,又取出一塊銀子,放在算命老者面前。
算命老者把銀子收入衣袖,才出言着:「嗯,你不錯,我看到你的誠意了,這就破例給你做法一次,替你消災抵劫!」
算命老者拿起滿是灰塵毛筆,用口水沾了沾,鋪開一張黃表紙,開始繪畫着扭曲的符籙,彎彎曲曲,也不知道是些什麼,無論前世今生,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符籙。
只是這算命老者,畫着畫着,突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敲了幾下,說着:「肚子餓了啊,無力畫符,這半張就給你了!」
說着,丟下這半張符,就此遠去。
葉青「噗」的一聲笑了,想了想,卻端了容,把這半張符取了過來,再隨意找了家旅店,吩咐說着:「把菜送到房裏,不要打攪。」
時間流逝,轉眼之間就是黃昏,夜色紗一樣的降臨,葉青這才起身,後面跟着一個夥計,跳着食盒,抵達了湖岸,這時江水滔滔不絕,一**水汽翻上來,讓人清爽。
葉青走着,打量着附近。
這湖左右有個村落,大多是捕魚為生,看見了一塊平整岩石,才命着:「把酒食都擺在上面,本公子要賞湖賞月。」
「是,小人立刻幫您擺上。」夥計當然不理解這雅致,但付錢是大爺,立刻鋪上一層桑皮紙,把七八樣小菜擺了上去,中間一道骨肉晶瑩剔透,不知何物做成,香氣飄蕩出去,讓人聞之食慾大動,還有一壺酒。
夥計解釋說着:「這是本店的招牌菜,水晶剔骨,用山間野肉製成,這是大補之物。」
「不錯,你退下吧,這是你的賞銀!」葉青隨手丟下一小塊碎銀,使得夥計連連堆笑:「謝公子賞。」
行了個禮,才遠遠去了。
見着無人,葉青咳嗽了下,說着:「可以出來了罷?」
這話落在空處,卻無人應答,葉青一笑,便拿起筷子,夾着水晶剔骨吃了一口,頓時隱隱察覺一股精氣隨着肉食瀰漫體內,當真夥計說的一樣,算得上是大補之物,當下筷子連連下着。
見此,終於夜幕里一聲嘆息,一個老者出現了。
葉青笑着:「果是你!」
這時細細打量起算命老者,只見這算命老者瘦骨嶙峋,一上來,就撲到桑皮紙前,卻不拿筷,問着:「你這是給我設的宴?」
「不是你,還有誰?」葉青心裏一動,似有所悟,說着。
這話一落,算命老者就是一嘆,竹竿敲了敲地面,說着:「受貶三十年,身上不存分文,前十五年行乞度日,後十五年算命餬口,顛簸流離,往昔這一頓怕是看都不看,這幾十年想吃這一頓,卻何其難矣!」
「這是三十年來第一頓飽飯,你讓我怎麼報答你呢?」
葉青聽了,先不說話,這時月光暗淡,湖水拍打着岸,潮水作響,帶着一絲微笑,徐徐說着:「不瞞先生,我今年剛中秀才,今年八月,來年二月,就是州試和殿試,我想一舉中得,卻還欠了些氣運,而且以前得罪了一些人,難免有些劫難,先生認為該如何呢?」
算命老者仔細看着葉青,他自己卻看不清神色,浪潮拍打岸堤,濺起朵朵浪花,良久,抖了抖黑黝黝的褂子,沉吟出言:「我看的不錯,你本命單薄,萬萬不可能有現在成就,不過你身上有多種氣運糾纏,外運相助甚大,其中還有一支是和我同脈,應是龍君對你垂青產生的運數。」
葉青聞言心中一驚,驚的不是被看破,而是「同脈」,難道眼前這人也是龍君不成?
正思考着,就聽着算命老者突嘆了口氣:「但依你現在氣運,勉強可中舉人了,但要想中進士,卻遠遠不夠,差了許多。」
「你現在氣運,最多有進士十分之二,餘下有八分,就看你有沒有造化了。」
葉青聞言頓時動容,進士需要多少氣運,他不清楚,但面前這老者能一口道出,必有獨到之處。
「還請先生教我!」葉青深深在算命老者面前躬下身子,出言請求着。
見着葉青懇求,算命老者沉思,也不立刻應答,良久才嘆着:「罷了,就成全你了,我實話告訴你,我本龍孫,受了貶黜,要是完好時,還能助你三分氣運,但現在我連一頓飯都食不得,哪能助你?」
「不過,我卻有一策,這要看你有沒有這個魄力、膽識、智慧了。」算命老者陰陰沉的說着:「而且,我明確告訴你,一旦答應,就再無後路,並且會得罪一些大人!」
龍孫,大人,這兩個詞被算命老者親口說出時,就炸響在葉青耳中,能讓龍孫稱大人的,可想而知。
要是普通人,也許會驚喜應了,葉青卻是經過前世大劫,深知裏面旋渦算計,豈不驚心?
而且這話,總有一種熟悉感,一點靈光轉眩,卻總差了一點,就無法摸得清楚。
「怎麼,你不敢麼?」
見着葉青沉吟,這算命老者冷笑的問着。
葉青聞言一怔,自是不會被這激將法所中,但是,真還有退路麼?
要是不能這屆中得進士,區區這點積累,和前世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想要上位,就不能退讓,想到這裏,葉青仰天大笑,狀極歡欣,卻一口應着:「我有何不敢?」
話才一落,就是一聲悶雷,烏雲湧出,遮掩住了大半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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