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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清騎在小熊的背上,她雙手撐着下巴,目光瞧着田地里的作物,「爹爹,就是為了這些作物煩憂嗎?」
王嬸點頭道:「縣侯這是為了天下人。」
看她還是有些不理解,王嬸又道:「這世上能為自己考慮的人多,但能為天下人考慮的卻少之又少,難得可貴……縣侯是這樣的人。」
小清清瞧了眼正在與師公說話的爹爹,便拍了拍熊背,「熊大,去爹爹那兒。」
小熊這才邁開腳步。
來到屋前,小清清帶着俏皮的笑容,「師公好。」
張公瑾微笑着點頭,「孩子長這麼大了。」
小清清盤腿坐在熊背上,「以後還會長高的。」
這女兒別看現在乖巧的模樣,平時機靈着呢,她總是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討好而已。
不過是想要多吃一兩頓烤肉,在她師公面前乖巧。
張陽又道:「老師的教導我會記在心裏的,不過老師也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們驪山就有自保的能力了。」
雖然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張公瑾還是點頭,既然他這麼說,那便已經有所打算了。
又和老師交代了幾句,張陽便領着她上山。
貞觀十一年的五月,裴宣機從荊州又到了潼關,他在這裏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慧曠和尚。
身邊還有兩個夫子,他們是官學派來去各地支教的,長安城一路到了潼關,還要遠去范陽與太原。
裴宣機只是遠遠看着這個和尚從街道上走過。
玄奘沒有回到長安城,這和尚心中念想的造紙術沒有得到。
如今看他落魄的樣子,裴宣機心裏很高興,他們過得越落魄就意味縣侯的大計已經一步步開始了。
再看眼前兩位夫子,裴宣機給他們倒上茶水,眼前兩盤臘肉,說是宴請這兩位夫子,菜色確實不怎麼樣,顯得寒酸。
他笑道:「我們的生活依舊是艱苦的,希望兩位夫子不要嫌棄。」
倆夫子笑着拱手道:「這已經很好了,朝中每月給的例錢也不多。」
裴宣機給他們倒上茶水,「這是下官找附近鄉民要的茶葉,都是今年的新摘的好茶。」
看兩位夫子喝下茶水了,裴宣機又道:「雖說沒有門閥大族那般的財力,唯有一顆赤忱之心以報社稷,兩位此番去貧寒之地支教,身負朝中支教事業,在下佩服,以茶代酒先敬兩位。」
茶水入口,一位稍年長一些,約莫五十歲的夫子笑道:「如此,我等自然不負朝中重託,我們兩人也是貧寒子弟,出了這潼關,便要分道揚鑣,此番聚首往後再相見就難了。」
這兩位夫子出了潼關之後一位要去范陽,還有一位要去太原。
裴宣機拿出兩冊書,「此乃狂人日記,在下平日裏每每讀之便會抄錄,三五天抄一卷,越讀越發了解世家對中原的荼毒。」
那位年紀看起來年輕點的夫子嘖舌道:「聽說這狂人日記一出現就掀起了不小的動靜,士林之中一度禁止傳閱。」
年長夫子又道:「不論是紅樓,還是狂人日記,又或是梁祝都被士林中人說成敗壞綱常之書,可就算是這樣書生士子之間,傳閱的也有不少。」
兩人因為眼前兩卷狂人日記開始了爭論。
裴宣機笑道:「這冊書在下就送給了兩位,一人一冊,還望兩位閒暇之時可以翻閱。」
「多謝了。」他們拿過桌案上的書卷。
當然了,狂人日記此書在坊間的名聲很響亮,好奇的人也想要一睹書中的內容。
裴宣機放低了聲音,「兩位既知道世家荼毒中原,可知原因?」
見他們兩人不講話,裴宣機嘆息一聲,將手中的茶碗放下,「是乃狂人日記諷刺的便是門閥與舊制度,舊制度下苦難的眾生只能在這苦難的環境中艱苦求生,現如今朝中推行科舉制,是為天下人着想。」
「禁止狂人日記傳閱便是他們害怕的所在,他們害怕狂人日記中的內容會影響天下的讀書人,可朝中除了一冊紅樓夢,從來沒有說過要禁止傳閱狂人日記。」
話語頓了頓,裴宣機又頷首道:「在下常常與驪山的縣侯有書信往來,這狂人日記就是出自驪山縣侯之手,他常與在下說,他們越是害怕的,我們越要堅持,越要進行下去。」
這番話令兩位夫子心神一振,他們倆人還是收下了狂人日記,便匆匆離開了。
而裴宣機繼續吃着桌案上的菜,他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自己這般堅定。
這兩人看來就有些搖擺不定。
這世上堅定者少,搖擺不定者多。
裴宣機又喝下一口茶水,「等他們遇到了那些不公的事,或許就會堅定許多吧。」
「縣侯呀。」裴宣機嘆道:「在下可一直都按照你的要求在辦事,推翻世家的大業太難了。」
也有可能給了兩冊狂人日記之後,他們就會拋之腦後。
裴宣機一直堅持廣泛傳播的方式,一直在各個寒門士子走動,結交各路有志之士。
世家如今雖說還龐大,但今時不同往日。
還有朝中要推行科舉制這個重要的關口。
這是大好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
在酒肆里喝茶難免會引起不少人的目光,裴宣機注意到這些目光只好訕訕一笑,便匆匆離開了。
他回到自己所住的官驛,因身上有太府寺的關文,每每去一個地方都可以住在官驛。
裴宣機將今日的進展寫下來,要將這書信送去驪山。
夥計端着一些飯食進入房間內,「客人,聽說今天潼關有個遊園大會,許多人都會去,還有一些和尚呢。」
裴宣機將自己寫好的書信折起來放在一旁。
夥計還特意看了一眼,「這是驪山紙吧。」
在驛館的夥計通常接待朝中官吏,接觸的人不是勛貴就是官員,紙張筆墨這東西雖然名貴,他見過的也不少。
也就是每一次縣侯回信的時候,總是會帶來不少的紙張。
現在在一個盒子中還放着許多的空白紙張。
等着這個夥計離開之後,裴宣機才吃眼前的飯食,每一次送信都是讓官驛的人送去。
而縣侯的回信都是讓那些賣紅燒肉的人送來。
雖說不清楚縣侯與這些賣紅燒肉的人有什麼關係,而且不論自己在何地,這些人總是可以找到自己。
裴宣機隱隱有一種感覺,倘若自己有一天會有性命之憂,只要找到賣紅燒肉的人,就可以保護自己。
況且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若是被那幾家大族知曉,說不定他們會痛下死手。
為保全自己裴宣機心中這般打算着。
翌日,裴宣機又去田地里記錄作物的情況,潼關的縣丞也都知曉了,朝中太府寺派人來了潼關來察看作物的生長情況。
這裏的縣丞對裴宣機很客氣,裴宣機現在就算是沒有正式官職,他們也不敢怠慢,太府寺卿是當今新晉的縣侯,那個傳聞中的張陽。
他們捧着裴宣機還來不及。
人在潼關查閱作物的耕種情況,記錄各地的糧食與產量,這都是表面上的事。
這些縣丞與地方官吏都不知道裴宣機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關中正是春日,遼東還是一樣寒冷。
張大安養起了小鬍子,當初來遼東還是顯得生嫩的臉,現在神情堅毅許多,他看着信件低聲道:「兄長如今成了太府寺卿,還要管着作物的耕種,遼東也該出一份力才是。」
經過這三年以來的治理,遼東開墾田地,將農戶重新入戶,現在的遼東早已不是當初荒敗的景象。
溫挺聽父親溫彥博的吩咐,來到遼東助張大安,完成大計。
去年冬天到了遼東,溫挺走了遼東許多地方,而且也看了許多地方的進展。
張大安確實一直都在建設遼東,而且這三年以來已經有了不小的成果。
尤其是田地開墾,借着運河將多餘的糧食運下去,如此竟能讓遼東富裕不少。
父親說得不錯,那驪山的縣侯可靠,至少有些事情他不是嘴上說的,而是切實在做。
如今張大安既是禮部的侍郎,又任遼東長史,在遼東郡守一直沒有任命的情況下,他能夠總攬遼東事宜。
溫挺不懂太府寺的事情,他也不關心,只是言道:「張侍郎,家父此生心愿便是收復遼東,不知道張侍郎何時派兵拿下高句麗。」
張大安聞言笑道:「李義府作為使者一直在高句麗王室,你且放心,昨日來信說是淵蓋蘇文已經在召集人手了,高句麗的宮廷之變已是箭在弦上了。」
溫挺收緊衣衫,從關中來一路到了遼東,還是有些不適應這裏的氣候,都已經是四月了這裏依舊很冷。
張大安看着外面的天空,厚重的雲層遮住了落日,幾陣信風吹來,讓人不住一個哆嗦。
「今夜可能會下大雨,糧食這才種下不久,溫兄與我一起去看看水渠疏通得如何了。」
溫挺一直心繫高句麗大事,聽張大安又要去看水渠,便再問道:「看完了溝渠是否可以攻打高句麗了。」
張大安翻身上馬,又道:「時候還早,我們貿然出兵朝中反而會將我等治罪。」
馬兒慢悠悠走着,看溫挺還一臉的焦急,張大安解釋道:「出兵要有理由,其實兄長交代得不錯,我們是去高句麗營救禮部的使者而不是去攻打高句麗,至於是否拿下高句麗的王城,那就要另說了,溫挺兄以為呢?」
「你說得在理。」
心中再着急,事情也有輕重緩急,溫挺明白貿然出兵不合適。
但他也沒有心情陪着張大安去查看溝渠的情況,雙手作揖道:「在下就看看練兵如何,就先告辭了。」
說完話,他便匆匆離開了。
張大安獨自一人騎着馬兒,沿着溝渠一路往北走,溫挺是帶着目的來到遼東。
他雖說是個信得過的人,但太急功近利。
有些事情不能光着急,也要看形勢。
遼東的糧食剛剛種下,張大安可不敢想要是一場暴雨淹了作物,今年就會沒有收成,他只有親自去看過之後才會放心。
自亂陣腳的事張大安不會做,他覺得淵蓋蘇文奪權是必然的,曹操做過的事,他說不定也想做。
這種人遲早會輸,這些年大唐越發強大。
聽聞關中人口幾度上升,一戶人家有三個孩子都是常事。
只要中原更加強大,收復高句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是張大安讀史書學來的經驗,一直以來高句麗就是這樣,中原強大他們就會附庸,當中原動盪,他們就會劃地割據,甚至會北上。
張大安心裏相信只要遼東足夠富裕,朝中就會重視遼東,往後不論歷朝歷代,都會知曉遼東的重要性。
如此一來便是長治久安,張大安才會覺得此番來遼東三年,不算白費。
「稟長史,驪山的銀錢到了,一共兩千貫。」
「哈哈哈!」張大安朗聲一笑,「將那八千石煤全部送去驪山。」
「喏!」
四位縣丞臉上都帶着笑容,遼東有很多的煤石,若是這些煤石都賣出去,可以帶來多少銀錢,他們在遼東呆了這麼多年,這裏苦寒貧瘠,哪裏見過這麼多的銀錢。
張大安又道:「走水路吧,輕便一些。」
「喏。」四位縣丞齊聲道。
「慢着。」見他們要離開,張大安又叮囑道:「耕種之事還要繼續盯着,光是賣煤石只會坐吃山空,長久之計還要重視耕種,不可怠慢了。」
「我等領命。」
見張大安沒有其他的囑咐,這四位縣丞才快步離開。
經略遼東之後,張大安才知道,這裏的煤鐵礦之豐富,難怪兄長如此重視遼東,還為此給遼東送來了這麼多銀錢補助。
張大安想到來到遼東第一年與第二年,這遼東幾度經營不下去,好在有驪山的支持。
如今想到遼東的財富,張大安便覺得驪山還真是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驪山也能出錢幫助遼東,但需要遼東給予礦場,驪山不會白要,也會給錢,但價錢更低。
官衙經過修繕之後也好了不少,遼東沒有郡守,長史統領這裏的事務。
張大安又給驪山寫了一份書信,交給了門外的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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