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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心這兩天除了吃就是睡。
她和景元釗都沒說任何正經事。
比如郭府的刺殺,比如盛柔貞的訂婚。
到了第三天傍晚,景元釗不情不願從松香院離開,趕往火車站。
軍政府有人去接他。
顏心讓白霜送送他。
他離開後,被窩又涼了,顏心第一次覺得冬天好難捱。
以前沒過過好日子,冬日的被窩全靠自己,也就沒這樣的失落。
她輕輕嘆了口氣。
景元釗回到督軍府,先去見了他母親。
夫人看向他。
以往從駐地回來,衣服邋裏邋遢、人也髒兮兮,要夫人逼得他先去洗洗,他才不情不願去了。
這次回來,居然拾掇過了,乾乾淨淨的,夫人有點意外。
「有沒有受傷?」夫人問他。
景元釗:「小魚小蝦,我閉眼收拾他們,哪裏還會受傷?您太小瞧您兒子了。」
夫人:「不可得意忘形。」
「在戰場上,不會;在您跟前,得讓我嘚瑟嘚瑟。」景元釗說。
夫人:「……」
她揚起手,在他肩頭不輕不重打了下,說他:「這麼大的人,沒個正經。」
「姆媽怎麼瘦了些?看着都老了。」景元釗道。
剛趕過來的督軍:「……」
好小子,老虎的逆鱗也敢碰,還要不要命?
夫人則深吸好幾口氣。自己生的,造孽。
不過他全須全尾回來了,夫人放了心。
她一一問了平亂的事,細節都問到了。
和以往一樣,夫人只問、只聽,並不會開口多說什麼。
督軍則是一邊聽一邊評價,偶然罵景元釗幾句。或說他輕率魯莽,或說他懲罰過重、心狠手辣。
景元釗不痛不癢聽着。
少帥凱旋,軍政府又是開會。
正如景元釗說的,他兩天都沒離開會議廳那棟小樓。
這是景督軍的習慣,什麼都要掰開揉碎扯清楚。
景元釗性格大大咧咧,旁人以為他很不耐煩。可他十幾歲在軍營,習慣了督軍的做派。哪次巡查回來不開會,他反而覺得有什麼大事沒落定。
他把軍政府繁複的會議,看做公務的一部分了。
「……竇民衛沒什麼異常。不過,這次殉職的人中,他官位最高。」景元釗私下裏和督軍說。
此事還沒有定論,不宜宣揚,就他們父子倆說了起來。
景督軍:「他女兒死在郭家,難道只是個意外?」
「一件事叫意外,兩件事就不會如此湊巧。您猜測得不錯,竇民衛有點問題。不過他死了,死無對證。」景元釗沉吟。
又說,「除了竇民衛的女兒,竇家其餘人不知內幕,否則那場刺殺就不是在郭家,而是在竇家了。」
景督軍:「這條線斷了……」
景元釗嗤了聲:「怎麼會斷了?受害者死了,主謀又沒死。找個錯處,把郭袁抓起來審一審就知道了。」
景督軍瞪一眼他。
像郭袁這樣勞苦功高的老將,沒有鐵證,都不能動他。
上位者並不那麼好做。快意恩仇是江湖客,隱忍妥協才是政治。
隨便動一個有軍功的老將,會寒了其他將領的心,從而動搖軍政府的根基。
「阿爸不願意綁了郭袁,那就把這事放下。有時候,死人也有開口的機會,就看咱們的眼睛是否雪亮。」景元釗道,「且等等看。」
景督軍嘆了口氣。
「我姆媽看着瘦了,都是因為郭府刺殺?」景元釗又問。
景督軍:「不止,兩件事堆積。」
他把盛柔貞要嫁到西府的事,說給景元釗聽。
景元釗冷哼了聲。
他們父子倆一討論西府就要吵架,景元釗可不會像夫人那樣委婉,他說話首白又刺心。
景督軍站起身:「就這樣吧。你也回去休息休息,準備過年。過完年再去駐地。」
他先回內院去了。
景元釗也去了內院,跟他母親打了個招呼,這才回別館。
他一面吩咐人去接顏心,又叫佩蘭準備顏心愛吃的菜,一面問:「唐白回來了嗎?」
唐白之前送陸夫人回鄉奔喪,順道替景元釗去趟晉城的聶家,理應該回來了。
「回來了。昨日到的,還問您呢。」副官說。
景元釗解開軍裝紐扣,鬆快了幾分,進了書房:「叫他來。」
唐白很快過來。
他在桌前椅子上坐下,把景元釗交代他去晉城聶家辦的事,都說清楚了。
「……走天津港的軍火,主要是馬幫負責,聶家接收。錢過段日子會由香港的富商帶到宜城,存入銀行。」唐白說。
宜城新式的銀行里,有景元釗的。只是他銀行的賬目,並不會交到督軍府。
富商的錢存入銀行,就是給了景元釗。
景元釗:「聶老頭辦事利落。行,這筆買賣成了,算交了他這個朋友。」
「錢給得也豐厚。」唐白笑道。
說完了正事,景元釗自己抽出雪茄,也遞一根給唐白。
「……盛柔貞過幾日訂婚,你聽說了?」景元釗問。
唐白:「是,聽說了。」
「上次珠珠兒替我擋槍,在軍醫院,盛柔貞拿衣服給我。那次我就想問你,你到底什麼想法?」景元釗輕吐煙霧,問唐白。
唐白把雪茄拿在手裏,沒吸,半晌才說:「我小時候喜歡她。」
景元釗:「什麼時候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你又不喜歡她。要是你喜歡,我不會動心的。」唐白說。
「為什麼?」
「她剛來的時候,總是討好咱們。你又不愛搭理她,我不忍心見她難過,總會敷衍着。一來二去,就有點喜歡了。」唐白說。
「那現在呢?你要是還喜歡,我替你搶回來。」
「她看不上我,我很清楚。」唐白笑了笑,「然後她出國了。再回來,看到她幾乎變得不認識,就不那麼喜歡了。
她利用我,我也知道。幫了她兩次,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不是現在的我想幫,而是十五歲的我想幫。成全了自己,現在不喜歡了。」
又道,「我知道你相信我。你要是不信我,就不會特意問我,早把我打發出去了。」
「我當然信你。你媽是我乳娘,我和你是兄弟。」景元釗說。
唐白嘆了口氣。
感慨千萬,他的情緒很複雜。
景元釗也明白,有些情緒發泄了,才可以徹底解開。
「這次讓你送陸夫人,也是撮合你和陸菁。你覺得呢?」景元釗問。
唐白:「說實話?」
「實話。」
「感覺一般。陸菁挺好的小姑娘,但這世上好姑娘太多了。我沒什麼念頭。」唐白道。
不是他還惦記盛柔貞。
情竇初開的心動,蜻蜓點水,當時就不太深。她回國後,消磨殆盡了。
唐白也不是有什麼偉業,想做什麼大事,才沒空去想男歡女愛。
他只是單純覺得,陸菁是女孩兒,和其他女孩子沒什麼不同。沒有哪裏不好,也沒哪裏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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