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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心聽說他有要求,也坐起來。
景元釗很認真說:「過年前,咱們去龍華寺,你在佛前說了一句話。你能不能去改個口?」
顏心:「……」
她當時氣昏了頭,的確說了句狠話。
她說,她既不會愛景元釗,也不會愛盛遠山,否則叫她不得好死。
「還能改口?」顏心問。
景元釗:「信則有,不信則無。一般是這樣,改口的時候承諾吃素、給菩薩重塑金身,以及做多少好事。」
顏心:「大哥,你是否太過於信了?」
「我只是不想你犯口讖。你去改口,就說吃素一個月、重塑全廟的菩薩金身,以及做十件善事。」景元釗道。
顏心:「……」
「素我替你吃,菩薩金身我叫人去重塑,善事你自己做,行不行?」景元釗道,「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禮。」
顏心:「大哥,我……」
景元釗摟住她:「珠珠兒,答應我!你若是誠心送我點什麼,就答應我做這件事。」
顏心心中倏然一酸。
她說:「大哥,你我前途渺茫,你又何必在意那一句隨口的話?」
景元釗很認真說:「一點也不渺茫。珠珠兒,我喜歡你,你定然是我的妻。」
顏心眼中發酸,她的氣息有點哽:「可我害怕。」
「害怕嫁我?」
「害怕成為別人的妻。」顏心說,「哪怕像姆媽那樣睿智的女人,做旁人的妻,也是步履沉重。我沒信心比她更厲害。」
夫人跟顏心說她不後悔,因為身不由己,別無選擇。
不管重來多少次,夫人都會在那個渡口,帶上她僅剩下的婆子和護院,抱着她的幼弟,上景督軍的那條船。
上了那條船,往後的路就由不得她選。
顏心的境遇,不是這樣的,她不是沒得選。
前世,她不管是做妻子還是做母親,都無比慘烈。
她的性格,看似溫和內秀,實則固執倔強。
這世上的男人,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像夫人那樣放棄自己的愛情,為了生活去妥協,那麼重來一次的意義,又在哪裏?
換一種活法,不是從姜公館的媳婦,變成督軍府的媳婦。
「……你不信我,是嗎?」景元釗問。
顏心拉住他的手,輕輕覆蓋在她面頰。她的臉在他掌心蹭了蹭,聲音低低:「大哥,你在我床上,我沒有趕走你。」
「然後呢?」
「這就是我能給的全部了。」顏心說,「往後的路,你不要替我籌劃,我想自己走。」
景元釗神色一緊。
他的手下滑,握住了她細細脖頸,讓她靠近幾分。
他說:「珠珠兒,你若想離開我,那你真是沒良心。」
「我告訴過你了,我沒有。」顏心道,「現在政府都在說民主、自由。大哥,我從來不知何為自由,我總身不由己。」
景元釗倏然心疼。
她的話,聽上去只是隨口感嘆,可他卻感受到了這中間的委屈。
她受過很多的苦,哪怕她從不傾訴。
她只是沉甸甸的,自己受着。
「好了好了,不聊這個。」他貼緊她,將她牢牢箍在懷裏,手順勢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珠珠兒,在我這裏,你有自由。」
顏心安安靜靜的,將一個親吻,落在他肩頭。
「……那你想要什麼生日禮?」她問。
景元釗想了很久:「替我做一雙鞋。」
要是擅長針線的人,大概兩三天就能做好一雙。
納鞋底、繡鞋幫,看着並不難。
但顏心一輩子沒拿過針線。她以前想去學西醫,還聽人說西醫的大夫要縫針。
她連一雙襪子都補不好。
「距離你生日才半個月,我怕來不及。我得重頭開始學。」顏心道。
「做一雙素麵鞋,不需要太花哨。可以叫人幫襯你。」景元釗道。
「好。」她道。
「叫人起來畫樣子。」他說。
顏心點頭。
眾人都睡下了,程嫂和半夏又被叫起來,要給景元釗的腳描樣子。
大家都知道氣氛不對,卻沒人敢多嘴。
程嫂和半夏很擅長,很快就把他的鞋樣子描好了。
這一夜,顏心睡得很不安穩,景元釗也沒怎麼睡。
他早起離開的時候,顏心是知道的。
翌日早晨,顏心吃了早飯,開始催促程嫂和半夏幫襯着她做鞋。
「我要先打漿糊,再粘鞋幫和鞋底。」程嫂說。
半夏也道:「粘好了,再一針針縫好,線還需要慢慢打蠟。」
顏心聽了,頭皮都麻:「做雙鞋如此麻煩?」
「這還麻煩?像您穿的那種精巧鞋,鞋面繡花最磨工夫,我半個月就能做一雙了。」半夏得意笑道。
顏心:「……」
上午,松香院在忙着打漿糊。
程嫂用個小爐子,就在松香院內擺弄它。
顏心在旁邊圍觀。
有人敲響了角門。
顏心只當是張南姝來了,叫人去開門,不成想卻是副官進來通稟,說是程三娘來了。
「程堂主?」顏心微訝。
她為了表示尊重,親自走過弄堂,去弄堂口迎接程三娘。
程三娘和她客套了幾句。
「我府上的榴花開了。這是早開的榴花,比較好看,送些給你把玩。」程三娘笑道。
她手裏,拎了一個小小藤編籃子,籃子裏放滿了火焰般穠艷的石榴花,繁盛至極。
榴花開的時節,百花在它面前都毫無顏色,只它獨佔芳華。
顏心很喜歡榴花,卻知道程三娘「無事不登三寶殿」,她絕不會僅僅送花。
程三娘不是內宅女子。她管理一個堂口,平時很忙碌,比督軍夫人還要忙,是沒空交際的。
都是旁人巴結她。
「堂主,您……」
「顏心,我今年才三十歲,你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姐姐,可使得?」程三娘說。
顏心立馬改口:「姐姐。」
「好妹妹,我這次來,有個情報給你,是個小情報,但願對你有點價值。是關於萬錦飯店生日宴的。」程三娘說。
顏心洗耳恭聽。
聽完了,她還是覺得詫異。
為什麼跑過來給她送花、送情報?
茶喝了兩輪,還在兜圈子,顏心索性先點破。
「……程姐姐,您如果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會盡力,您但說無妨。」
「有點事。」程三娘輕嘆一口氣。
「您說。」
「我恐怕是得罪了盛旅座。」程三娘看了眼顏心。
顏心:「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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