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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釗沒回答。
盛遠山看向顏心的方向。
景督軍喊了她:「顏心,你過來。」
顏心站起身,走到了他身邊。
樓下戲台上,正在演一出打戲。這是前奏,名角還沒開始登台。
「你從何處得到的情報?」景督軍首接問她。
顏心一時發窘。
她只是個醫術很好的年輕女子,從來沒有預測方面的天賦,現在她應該怎麼編?
況且這件事,她只是隱約知道個大概,並不清楚細節。
她自己的命也困在這裏。
被景督軍問,她看了眼景元釗。
景元釗眼眸黑而亮,深深看了她一眼。
顏心耳邊響起他的話:不要怕死。怕死的人,往往會先死。
她的神態,由拘謹到從容:「督軍,您聽說過『金柳先生』嗎?」
旁邊的幾位師長先點頭。
景督軍也頷首:「聽說過,但沒見過。金柳先生是術數行家。」
顏心:「金柳先生曾在我祖父處小住半年,他與我祖父交好。閒來無事,他指點過我幾句。
我出門,特意算了一卦。今日大凶,又行火,恐怕是炸藥一流的東西,才能造成這樣大的災相。」
她的話,半真半假。
金柳先生是個有名的術士,能掐會算,名聲在外。
他被人稱「金神仙」。
顏心的祖父,的確和金柳先生關係很好,他也的確在顏家小住過半年。
那是他臨終前。
只是,金柳先生一向不會指點旁人術數。
顏心年紀小,她祖父開玩笑:「我這個孫女,記憶力驚人,你可以收她為徒。」
金柳先生拒絕了:「她沒有這個緣法。」
又說,「術數關乎天機。偷窺天機,犯五弊三缺,不是什麼好事。就讓她平順過一生吧。」
顏心不懂什麼「五弊三缺」,但也對術數興趣不大。
後來金柳先生去世了。是顏心的祖父送了他最後一程,安葬了他。
他臨終遺言,要求保密,不能讓世人知曉他去世。
他大概是還有什麼未盡之意,不能善了。
現在祖父也去了。
這個世上,只顏心一個人知道,家喻戶曉的金神仙,己經去世了八年整,他並不會長生不老。
顏心要借用一下他的名頭——事情如果像前世那樣發生,也算她「料事如神」,沒有損金柳先生的英名。
然而她的話說出口,景督軍等人都露出了不屑。
行軍打仗,靠的是情報,而不是算命。
「去坐吧,一會兒就要開鑼了。」督軍很失望。
幾位師長也搖搖頭。
「大少帥急功近利,太想表現了。督軍要理解他,年輕人都着急在父親面前立功。」郭師長笑道。
暗含貶低。
這個郭師長不喜歡景元釗,他更器重西府的二少帥景仲凜。有事沒事,他就要給景元釗上點眼藥。
景督軍只是笑笑。
盛遠山接話:「小心駛得萬年船,阿釗是一片孝心。」
郭師長:「孝心也要講場合,督軍好不容易出來聽戲。」
「督軍聽戲要開懷,自然要把危機扼殺在搖籃。」盛遠山說。
景督軍聽他們一來一去的,要吵起來,就擺擺手:「好了好了,不要爭這事。」
又對景元釗說,「阿釗一向想孝順我,我難道不知道?坐下聽戲吧,別跑來跑去的。」
這戲院,半個月前就開始排查。
散客進來,又查了一遍。
沒必要草木皆兵的。
景元釗卻不以為意:「顏心有點鬼才,又是金柳先生的門徒,我相信她的話。阿爸,我再下去看看。」
景督軍蹙眉。
長子是他的左膀右臂,還是頭一回如此掃興。
景督軍又看了眼顏心。
顏心低垂着視線,正在喝茶,面目姣好得令人神往。
景督軍突然懷疑,他兒子鬼迷心竅看上了顏心。
他的眉頭微擰。
郭師長打趣:「少帥去忙吧,今天不找出幾個奸細,恐怕少帥坐不安穩。」
又說,「我的小兒子,說給阿爸捉一隻雀兒。捉不到,家裏逮只小雞給我,愣是要我誇他。」
他哈哈笑起來。
景督軍也啼笑皆非。
他對郭師長有同門情誼,兩人情同兄弟。
開小輩無傷大雅的玩笑,景督軍不介意。
見景督軍笑了,另外兩個師長和總參謀也笑,跟着打趣幾句。
盛遠山神色平淡。
景元釗下去了,半晌沒回來。
很快,正戲開場了。
然而,卻沒戲子上台,只鑼鼓聲響,越發顯得台上空空蕩蕩。
台下嘈嘈切切:「怎麼回事?」
「人呢?」
「名角不上場,其他人也不上?」
「軍政府的人捧場聽戲,卻不見了人影?稀奇。」
景督軍等人,也面面相覷。
「去問問,怎麼回事。」景督軍喊了自己的副官長。
副官長道是。
他待要下去,有人急匆匆進了包廂。
是景元釗的副官長唐白。
唐白先叩靴行禮,才說話:「督軍,少帥請您下樓。」
景督軍蹙眉:「他鬧什麼?」
「督軍,您下去看看。」
「有什麼話不能說,非要我下去?」景督軍不悅。
他己經很努力壓住脾氣,可火氣還是蹭蹭往上冒。
景元釗聽了顏心的三言兩句,攪合得戲院不得安寧。
景督軍好不容易休息,與下屬們出來趕個時髦,卻要遭遇這種事,很心煩,恨不能揍景元釗一頓。
他又看了眼顏心。
郭師長在旁邊笑道:「督軍,大少帥想要捉雀,今天不給您看只雞,收場不了。」
景督軍瞥了眼唐白:「讓阿釗上來!」
唐白神色為難:「督軍,您還是下去看看吧。」
郭師長還想要挑撥。
盛遠山就道:「姐夫,不如下去看看。不順心了,就打阿釗一鞭子出出氣。他今天的確胡鬧。」
郭師長:「是嘛。為了宋老闆這齣戲,副官處的人排查了半個月。大少帥那意思,是副官處的人做了半個月無用功?」
盛遠山:「倒也不是副官處的人無能,萬事留個小心。」
景督軍懶得再聽了,站起身,對包廂里所有人都說:「全部下去,看看那個逆子搞什麼把戲!」
又看了眼顏心。
這一眼,有點責備。
顏心救了他小舅子,有點能耐。可一味拿着這點能耐招搖,就很不知輕重了。
督軍不喜歡「邀功」的人。
他頗有意見,快步下去,幾乎是怒氣沖沖。
然而,樓下後台被副官們堵得水泄不通。
督軍等人來,副官讓出一條路。
看清楚裏面情景,景督軍差點腿軟,冷汗刷得從後脊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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