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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小紹,你怎麼又回來了?」柳芸看見長子回來了,便笑着問了一句,但下一秒,她就不敢說話了,因為長子的眼神,很陰沉,帶着些許壓抑的暴戾。
這樣的眼神,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了,她的長子從來都是優雅高貴的,他從容不迫,好像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所以他的情緒變化也不是很大。這種陰沉到可怕的眼神,她只在有一回楚楚掉下鞦韆,磕破了下巴,流了不少血的時候看到過。
「小紹,你怎麼了?」袁燁微微皺眉,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然後看向了長子,他以為長子是不滿自己的決定,便說道:「小毅他比你更需要這個任務。」
「您怎麼知道,我就不需要呢?您打亂了我的計劃。所有最壞的情況我都已經預想過,並且安排好了後續的防範工作。可我絕沒有想到,出問題的地方,會是因為您——我的父親。最無可奈何的是,我無法拒絕我的父親給予我的命令!」袁紹只是站在門口,銳利到陰桀的眼神一掃,家裏的下人就都紛紛離開,一刻也不敢停留,就是張嫂,也忙趕着下人一同出了一側的偏門。
袁紹本來的想法是,無論如何都要完美地處理好朝鮮半島的事情,那麼到時候,他在軍部的地位將會更加穩定,而某些計劃的實施也能更順利。
「袁紹,你這是在跟我說話的態度嗎?」袁燁的性子很霸道,容不得別人忤逆自己,當然,愛妻和女兒除外。他聽兒子這樣直白的話,便不悅地皺緊了一雙劍眉。
袁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雙拳,額頭的青筋幾乎要爆出來,柳芸看得又害怕又心疼,忙站出來拉住了兒子的手臂,道:「小紹,你別跟你爸爸爭,這件事情就這樣吧,讓你爸爸下一次給你個更好的,好不好?」
「媽。」袁紹閉了閉雙眼,終於還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母親,陰霾的眼睛裏帶上了疲憊與落寞,他的聲音不再優雅,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了解一點,父親想給袁毅機會,讓他順利晉升軍銜。可是。」他看向袁燁,聲音也不再沙啞,甚至冷靜地可怕,「為了袁毅的軍銜,父親就可以讓長子來退讓嗎?」
「袁紹!」袁燁不悅,但還是忍下了怒火,他說道:「我破壞了你的什麼計劃?」他倒是要聽一聽,什麼天大的計劃能讓素來冷靜的兒子成了這幅模樣!
「我不想說,您總會知道的。」袁紹總是這樣,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裏,不願意多說。他退開一步,對柳芸說道:「對於父親的決定,我雖然不怎麼高興,但也只能如此,畢竟搶我東西的,是我的親二弟。而除了楚楚,我的確可以讓給袁毅他想要的所有東西。」
「你、你說什麼?小紹,我不明白你、你說……」柳芸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想,她終於知道長子為什麼會如此生氣了。生氣的原因,似乎正是因為自己做的事情。她有些無措地伸出手去拉住兒子的衣袖,說道:「我不知道你……你也喜歡楚楚啊!我以為小毅喜歡她,所以才會去撮合的。」
「您當然不知道,因為您的眼裏,您恐怕只有兩個兒子。」袁紹說完,袁燁就張開手臂,巴掌朝着他的臉落了下來。
「啪——」袁燁狠狠地給了長子一個耳光,響亮得柳芸雙唇一抖,心疼得轉身拉住了丈夫。
「你這是幹什麼!他是兒子!」柳芸知道丈夫是為自己打兒子,可她還是很心疼。
「你聽聽他剛才在說什麼!」袁燁的脾氣向來不好,整一個舊時代的軍閥個性,他聽不順耳,自然就動手,根本懶得講道理。
「可我說錯了嗎?」袁紹的臉已經出現了幾道血紅,嘴角也出了血,但他無動於衷,只是平靜地看着他們,說道:「捫心自問,你們是不是更注意袁毅和袁林?父親,你會關心袁毅和袁林的學業,會在每一場考核以後罵他沒出息或者誇獎他做得好,會因為小弟不願去軍校而大發雷霆,可你從不會如此關心我。媽,你關心他們的身體更勝於我,你會對着他們嘮叨,即使他們的態度與我一樣。」他沒再說下去,因為他的母親已經慘白了臉,這到底是自己的母親,他當然也捨不得讓她難過。
「不是的,不是的,小紹,我也關心你,我也愛你的,你是我的兒子啊!」柳芸不能接受這個說法,慌忙搖頭,可是她的腦海里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的確總是下意識地忽略長子……
「我不是不關心你的學業,我只是覺得你已經足夠優秀,不需要——」長子很少說這麼多話,除非是在演講的時候,他的話每一個字都扎進了一個父親的心底,饒是頑固如袁燁,他的心也顫了顫,竟然皺眉解釋起來。
袁紹很少打斷父親的話,在他心裏,父親還是很高大威嚴的,但今天他卻做了一次又一次。
「對,沒錯。優秀的我總是會讓你們少操心,如果這是你們忽視我的理由的話,我也無能為力。但是媽,這二十五年來,您記得幾次我的生日?我每天什麼時候回家,您知道嗎?我生病的時候,您看出來了嗎?」
「我、我以為你……」柳芸幾乎說不出話了,她的確很多次都忘記了長子的生日,事後想起來要補,長子卻拒絕了。她也真的不知道長子每天什麼時候回家,因為他常常不回家,所以她幾乎不過問這件事情,她只會一遍遍地催促二兒子和小兒子早點回家。她還一直認為,長子的身體很好,五歲以後就從來不生病了……
袁紹再冷靜,再從容,再強大,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看不得母親露出這種自責又難過的表現。最終,他嘆了口氣,覺得全身都有點脫力,但他的脊梁骨依然筆直,好像什麼都壓不倒他:「我並不是想責怪什麼,事實上,會出現現在這種局面,有一大半也是我自己的錯。因為我很少回家,因為我忙於軍隊的事情,因為我很少與你們交流,是我的錯。」
「不!」柳芸幾乎拋卻了所有貴族的儀態,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她心疼,好心疼,她自責,自責極了!
她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兒子,顫抖着聲線說道:「小毅,不是你的錯,是媽媽的錯!我總以為你不需要我來操心。自從五歲那年,你祖父把你帶回本家,開始親自教導你以後,你就很少回家了,我很失落,所以我就把所有的關心都給了小毅,這是我的錯,是媽媽偏心了。」
袁紹不想追究這到底是誰的錯,他的目的並不在於讓父母如何地重視自己,也不在於要去責怪誰。他只是希望母親不要再插手他們之間的事情。
「媽,我愛楚楚,等楚楚年滿二十,我就和她結婚。所以別再撮合她和二弟了,他們不可能。」袁紹說完這句話,轉身要走。
「等等!」柳芸拉住兒子的衣袖,問道:「那楚楚呢,她愛你嗎?」
「……她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袁紹頓了頓,沒有正面回答柳芸的話。
柳芸看着走出門的長子,終於雙腿一軟,倒在了丈夫的身上,她扭過頭抓住袁燁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海上唯一的浮木,她喃喃道:「是我錯了……」
「不,你沒錯。」袁燁抱穩了愛妻,他看着門外陽光明媚,心底卻帶了些許的壓抑:「是袁家對不起他,讓他很小就背負了沉重的包袱。但我必須說的是,我為有這樣一個兒子而驕傲,從來都是。」
「為什麼,老太爺一定要選小紹呢,他那時候才五歲,現在也不過二十五。」柳芸蹙眉,埋怨了一句,想到兒子這麼多年來的辛苦,特別是他還把辛酸苦楚都藏在了心底,她這個做母親的,就難受得緊。
袁燁拍拍妻子的後背,安慰道:「無論如何,他一直做得很好。」
「是的,這是我的兒子。」柳芸笑了起來,並不是很明朗,但帶着一點驕傲,一點欣慰,一點自責,一點悵然。
袁燁又哄了妻子一會兒,柳芸就平靜了下來,決定今後會好好補償長子,會方正心態,對兒子們一視同仁。隨後,她想了想,對丈夫說道:「難怪從三個月前開始,楚楚就和小毅保持了距離,我還以為是小毅哪裏惹了楚楚不高興,原來是她在避諱。看來,還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閒事了,難怪小紹這麼生氣。」
「不知者不怪,誰讓楚楚和小紹瞞着我們?」袁燁也沒想到長子會喜歡容華,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兄長對妹妹的愛護。這麼想來,他也的確是太過忽視長子了。
「可是老爺,現在怎麼辦?小紹已經和楚楚在一起了,小毅怎麼辦?」柳芸撇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看剛才小紹那要吃人的架勢,也不像是能願意和小毅一道和楚楚在一起的樣子。」
妻子的話很輕,不過袁燁還是聽清楚了,他眉頭一皺,嘴巴一抽,道:「芸兒你別傻了,哪有一女侍二夫的?」
「怎麼不能了?!」柳芸從袁燁的身上坐起來,推了他的胸膛一把,罵道:「二夫侍一女就正好!」
「芸兒,莫胡鬧。古來就沒有這種道理。而且,我國法律規定,是一夫一妻制。」袁燁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他皺了皺眉,輕斥了一句。
「是啊是啊,自古就是男尊女卑,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三從四德!」柳芸冷笑道:「哈!如今是現代社會,標榜文明,人人都來談什麼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了,狗屁!那誰給我們女人一個拖延千年的公道?我告訴你,先還給我們女人五千年的一女多夫制,我們再來談平等!」
袁燁沒想到自己就這麼一句話,愛妻就炸了。他反駁也不是,應和也不是,只得呵呵賠笑。
「就知道傻笑,傻笑能解決問題啊?!我告訴你,小毅已經說了,要是娶不到楚楚,他這輩子都不娶了!」柳芸狠狠戳了戳丈夫的胸膛。
「他這是胡鬧!……不過,有老子當年的風範。」說着,袁燁又忍不住無恥地笑了。
「……」柳芸白眼一翻,踹了丈夫一腳,起身離開。
不管家裏如何,容華和袁毅坐上車後,就安靜得很。這時候她已經反應了過來,感覺到了母親有意的撮合,也就是說,媽知道了二哥喜歡自己的事情。
「楚楚,反正都已經出來了,就陪二哥一天吧。」大約二十分鐘後,袁毅便開了口。
容華沒回話,只是扭頭看向了窗外,她不是不想和袁毅接觸,只是再這樣下去,受傷的只會是他。
女孩不肯搭理他,袁毅心裏不舒服,卻也沒辦法。現在他能做的,只是等着袁紹妥協,如果最後,他還是不同意三個人在一起,那自己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車子突然來了一個大轉彎,袁毅竟然在單行道上轉了彎!幸好這時候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車子不多,沒發生追尾事件!
「二哥!你怎麼突然改道?!」容華嚇了一跳,從沒想到沉穩的二哥竟然會做這樣瘋狂的事情!而且,他事先都沒有跟自己打個招呼!
袁毅卻只是笑了笑,拿過了一旁的兩張電影票,一手揉成團後,內勁凝聚,手臂一震,將紙團給震得粉碎。面對女孩驚訝的目光,他柔聲說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容華不知道袁毅到底要幹什麼,不過她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而且……女孩低下頭,瞥了身側彎着唇角的男人一眼,也跟着勾起了雙唇,如果這樣能讓二哥開心的話,她還是願意閉上嘴巴,縱容他一點的。
當袁毅將車開入另一個轉彎口的時候,後面已經開始響起了警車的鳴笛。容華扭頭看去,只見一個交警將半個身子伸出了車窗外,手裏拿着擴音器,喊着:「前面的,車牌為京B1078的車輛,請立即停下!」
「……二哥,你換掉軍用車牌,是明智的決定。」容華嘴角抽了抽,心想,如果袁毅沒有換車牌,那這些警車肯定不敢追,但很有可能被媒體爆出來,到時候,可就好看了,標題如下——太子爺單行道轉向,攝像頭下玩技術。
「是楚楚的決定。」袁毅根本不看後面的幾輛車,腳下油門一踩,直接飆走,尾隨的警車也因此越來越遠。
車子七拐八拐地,於五十八分鐘後停在了一幢廢棄的大樓下面。
「這是哪裏?」容華只記得他們出了市區,甚至經過了西郊的別墅區。
「以前我還在軍校的時候,經常來這裏。」袁毅下車後,就繞到了另一邊,為女孩打開了車門。
「來幹什麼?」容華下了車,仰頭看着破舊的大樓,周圍根本沒什麼人煙,這幢大樓聳立在一堆荒草中,不遠處還有一片小樹林,看起來陰森森的,拍鬼片倒是好,就取名叫鬼樓驚魂,不錯。
「跟我來。」袁毅只是扣住容華的手腕,與她錯開一步,用手腳將面前的雜草都撥開,好讓女孩過去。但走了幾步他就發現,這樣似乎沒用,因為容華今天穿着裙子,雜草總是劃到她的裙擺。
沒多想,袁毅轉身就將女孩打橫抱了起來。
容華沒想到前面的男人會突然抱自己,驚呼一聲,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二哥!」容華瞪大了一雙水眸,喊道。
「我只是抱你過去。」袁毅知道容華抗拒自己的接觸,也不喪氣,只是抿了抿唇,有力的雙手將懷中的珍寶朝自己的胸膛摟了摟。
感覺到男人噴灑在自己臉頰上的鼻息,容華就微微縮了縮,卻正好鑽入了他的懷裏。她僵硬着雙臂,抱着男人的脖子,不知道該不該放下來,與此同時,她的一張俏臉也燒得通紅。
所以直到袁毅將容華放到地上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二哥一路抱到了五樓!
容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躊躇半響,還是憋不出一個字來,她一着急就喜歡生氣,頗有些無理取鬧地踩了袁毅一腳後,看向了周圍。
五樓並不是這幢大樓的頂層,頂層是六樓。這一層的內牆壁都是灰色的水泥,很粗糙的質地,手指摸在上面,還有點刺刺的。
一整層樓沒有一個隔出來的房間,看起來很空曠。樓層的中央是一個很大的拳擊用的擂台,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在這裏玩拳擊?」容華掃了一圈後,心情就平靜了不少,她覺得臉上發燒的感覺也沒了,便扭過頭問道。
「嗯,常和以前的同學來這切磋。還有這個。」袁毅讓容華稍等,他轉身去了一個角落,從一個滿布灰塵的箱子裏拿出了一個個黑色的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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