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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西嶺點了點頭:「方才回來的線報,不過眼下問題不大。」
趙瑾皺着眉頭:「還有備用糧草麼?還是北疆誘敵深入?誰燒的糧草?」
「李將軍素來謹慎,不會在兩軍交戰之際無能到守不住糧草。」裴西嶺隱晦開口,「糧草在後方,漠北的人輕易接近不了,不過是誰燒的尚未查明。」
趙瑾頓了一下:「不能說?」
「軍機要務,無可奉告。」裴西嶺言簡意賅。
趙瑾點了點頭,也沒再問。
他透露出的信息已經不少了。
李將軍有防備,即便燒的當真是糧草,也絕不會是全部,而置於後方被重重守衛的糧草,漠北若能精準探到還順利燒毀,不用想都知道是有奸細。
甚至那大半糧草都是奸細燒毀的也未可知。
想罷,她問裴西嶺:「北疆戰況如何?這個能說麼?」
裴西嶺點頭:「北疆與漠北幾番交戰,有勝有敗,不過總形勢還算樂觀,漠北大概也察覺到了,於兩月前改了策略,兵分幾路進攻,直到現在已經分了好幾個戰場,各自交戰。」
趙瑾只聽着就十分兇險,不知裴承州如何了,他送回的家書里只報平安,從未有描述北疆的隻言片語,她只能從北疆城內安插的人那裏得到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你可知州哥兒如何?」
裴西嶺想了想:「也沒什麼不能說,這在如今的北疆不算秘密,李將軍及姜副將守在主戰場,秦王世子帶兵從南壺坡進攻,藺副將鎮守西北道,州哥兒與英國公府的公子帶兵在平磐莊與漠北軍交戰。」
「那戰況如何?」
「大好。」
趙瑾眉頭微松,心裏卻還是放心不下:「以你預計,這場仗還要打多久?」
裴西嶺頓了頓才道:「漠北強悍,我大齊雖強盛,但也需三五年,或許更長時間才可。」
已經打了快一年了,竟還要三五年甚至更久。
「有沒有可能更快呢」趙瑾問道,「就像你當初滅圖爾那樣,擒賊先擒王,亂敵軍士氣,我方配合得當,大勝於敵?」
「難。」裴西嶺搖了搖頭,「漠北終究強於圖爾許多,且我當初只是陰差陽錯,正好佔了天時地利與人和,此等機會可遇不可求。」
倒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難上加難罷了。
趙瑾也明白,只是涉及到裴承州,她終究心存幻想。
說到這裏,裴西嶺也難得有些感慨:「當初我乍然得知那畜生不孝,後頭州哥兒兄弟倆還被刺殺,料想是二皇子斬草除根,心憂之下愈發加快了腳步部署,甚至冒險殺進圖爾皇宮當時我是抱着必死的態度去的,能以我之命換戰爭儘早結束,叫百姓與家人平安度日便划算,只望以我戰死之功能叫當今再多照顧你們三分,叫二皇子有所收斂,以我身死魂消解他心中忌憚能活着回來倒是意外之喜。」
趙瑾從未聽他提起過這些,一時之間有些驚愕,轉瞬又明白過來。
上了戰場,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就能活着回來,裴西嶺大抵也是如此想法。
聽到自己的兒子遇險生死不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了命的斬敵博功勳,好能惠及他們,叫他們能留下一線生機與作為忠烈之後的餘生無憂。
想到此,趙瑾心中複雜,不由道:「從前你沉默寡言,只叫他們以為你只看重長子,心下不知有多失落委屈」甚至在他回來後也從不曾說起自己的九死一生,曾為他們以命相博。
趙瑾好像明白了什麼叫無言父愛。
「我只看重長子?」裴西嶺愣了一瞬,「他們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不止他們,大家都是這樣以為的。」趙瑾問道,「你不看重長子,還整日裏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百般信重?」
裴西嶺眼神疑惑:「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是太傅親口認定的神童,我不該重視麼?」
想他裴氏百年武將之家,好不容易出個了神童——能考狀元的神童,他不重視才不正常吧?
而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他輕咳一聲:「我不知該如何教養一個讀書比我厲害的孩子,便想着帶他在身邊,看先生為他如何授課,以得些經驗,若我能耳濡目染三分,便也是我的造化了。」
這習慣直到裴承志進了上書房才慢慢沒了,不過每逢他回府,裴西嶺總要叫他去書房,說是考校功課,實則只是裴承志自己的獨角戲罷了。
「所以他只是單純站在你面前背書講自己的學習經驗?」趙瑾微微挑眉。
裴西嶺輕輕點頭。
「那交流了十多年,他就沒發現你讀書不多?」
「我寡言少語,幸而他夠聒噪。」
趙瑾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忽然就想起當初雙胞胎中舉,裴承允高中探花之後他的態度,說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都不過分。
因為讀書好的孩子有腦子,有腦子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他倒是曉得不以外行指導內行行事。
裴西嶺解釋道:「州哥兒武學天賦高,我便依照幼時父親對我的教導方式對他,他的武學師傅都是我費了大心思找來的,同時讀書也沒叫他落下,允哥兒」他皺了皺眉,「幼時他還算聰穎,大些後便慢慢變得平庸起來,我以為他是後力不足,便叫他同州哥兒一樣文武雙修,想着以後哪個更出色便走哪條路。」
誰能想到這孩子心眼那麼多,裴西嶺回想起來,竟都不知他是從何時開始藏拙的。
趙瑾接話道:「這就是溝通的必要性了,誰也不是誰心裏的蛔蟲,沒辦法知道對方的想法,適當溝通能免去許多不必要的誤會與矛盾,就像你分明為他們鋪好前路,可不說出來便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苦心。」
孩子的心思再敏感不過,尤其還是深宅大院長大的孩子。
裴承允再是聰明,身處局中一樣看不透。
「我從前不知,父親如何教導我,我便如何教導他們。」裴西嶺感嘆道,「我對那個畜生也的確抱有最深的看重和期盼,畢竟長子要頂立門庭,且他的確天資卓絕,我只盼着他能有所作為,日後襲爵幫扶弟妹,在我百年之後能兄弟妹們守望相助。」
「只是未想有些人聖賢書讀遍,品性卻實在不堪。」趙瑾接話。
裴西嶺也不得不承認這點:「若我當初的確戰死,只恐你們的日子要更艱難得多。」
他還沒百年呢,就假了個死,畜生心性就暴露無遺,不敢想他若真死了,那畜生會如何在他墳頭挑釁。
趙瑾都不用跟着他細想。
若裴西嶺當真戰死,若自己當初沒有穿來,那平陽侯府就真要依照原書中的劇情來。
白瑤青進門,裴承志弒母。
裴承州即便有裴承允護着,大勢之下,兩人只怕都要更艱難許多。
而裴羨縱然是女主,只怕路也要難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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