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漫遊 001 點點不見了

    把客人送到蕭山國際機場，於問好看看時間，正好是早晨七點。

    他趕緊就往市區趕，進入機場高速一直開，開到市心路互通立交往右轉，離開機場高速，沿着市心北路繼續往前，眼看着前面已經是慶春過江隧道的時候，於問好輕輕地吁了口氣。

    再看看時間，才七點二十，於問好腳踩剎車，減慢車速。

    慶春過江隧道限速六十碼，裏面都是探頭，連變道或者往車外扔垃圾，都會被拍被罰，於問好不敢大意。攝像頭的亮光一閃，他今天一天就白幹了。

    他壓着五十八五十九碼的速度開，出了隧道，他馬上一腳油門把車速提上去，但很快無奈地把車速又降下來，現在是早高峰，慶春東路已經擠滿了車。

    於問好跟着車流，捱到前面慶春東路和錢江路的路口調頭，進入對面慶春東路的輔路，接着右轉進入民心路，開到萬象城悅府小區門口，把車停下。

    小區大門的對面就是萬象城，萬象城這個時間還沒有開門，小區和萬象城之間的這片空地，空空蕩蕩，車子可以隨便停，不過於問好還是把車停進一個臨時停車位。

    他看看時間，正好是七點半，於問好又輕輕地吁了口氣，這才拿起電話，打給點點。

    點點的手機沒有開機，於問好咧開嘴笑了一下，心想，這小姑娘粗心大意的毛病還沒有改。每天晚上臨睡之前，她媽媽會檢查她的手機，讓她把手機關了。早上被鬧鐘叫醒，她第一件該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手機開機，為了讓於問好的電話可以進來。

    於問好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止一次到了這裏，給點點打電話，電話打不通，等到她上車，於問好問她，她才「呀」地一聲，一雙大眼睛看着於問好，嘴巴張成一個「o」型。

    於問好笑笑，趕緊說：「沒事，沒事，你就是開了，我現在也要提醒你關機。」

    這也是點點媽媽要他提醒點點的。

    於問好沒有熄火，伸手打開副駕座的座椅加熱，然後把自己的座椅稍稍往後放倒一點，坐在哪裏等。

    他眼睛盯着小區的大門，門口兩個穿絳紅色大衣的保安，站在崗亭外面，正對着從小區里出來的每一輛車和每一個行人，畢恭畢敬地敬禮。進出的人已經習以為常，連眼睛都不會多看他們一眼，就匆匆過去。

    天氣太冷，兩個保安的嘴巴前面，都掛着一團白乎乎的熱氣。

    再過幾分鐘，最遲不會超過七點四十分，點點肯定會背着書包，在大門口出現。那兩個保安，也會向她敬禮，點點會朝他們轉過身，併攏雙腳站直，鄭重其事地給他們還一個少先隊隊禮。

    她的這個舉動，每次都能把兩個保安和於問好逗笑，但她自己的臉板着，一臉認真。

    等了五六分鐘，於問好沒看到點點出來，卻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穿着羊絨大衣的女人從裏面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警察。

    於問好認出這女的是點點的媽媽，他趕緊下了車。

    兩個人走近，點點媽媽臉色蒼白，她朝於問好微微點點頭：「到了，於師傅。」

    於問好說到了，他的眼裏滿是疑惑，看看點點媽媽，又看看那個警察，問：「點點呢？」

    點點媽媽眼眶突然就紅了，她朝警察點點頭，警察和於問好說：「你跟我們一起上去一下，我們要向你了解點情況。」

    「什麼情況？」於問好問。

    「小孩子不見了。」警察說。

    於問好「啊」地一聲，問：「點點？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警察盯着於問好說，「所以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請你配合。」

    於問好說好好，我去把車熄火了。

    於問好走回車裏，把車熄火，跟着點點媽媽和那個警察，往小區裏面走。

    於問好每天早上來這裏接送點點去上學，都是在小區大門外面等，還從來沒有進過小區，今天是第一次。

    三個人進了電梯，點點媽媽和那個警察都沒有說話，警察還是一直盯着於問好看，這讓他覺得有點氣悶，頭別過去不好，不別過去好像也不好，他最後只能看着點點媽媽。

    「點點什麼時候不見的？」於問好問。

    「昨天晚上。吃完晚飯，她說要喝喜茶，我帶她一起去對面萬象城，排隊買好喜茶，兩個人一邊喝着一邊逛，逛到二樓，她說要上洗手間，我就在走廊口等她，就不見了，再也沒有出來，我進去找了也沒有找到，她的奶茶還在我手裏。」

    點點媽媽有氣無力地說着，她大概已經不知道多少遍這樣回答過別人了，一張嘴，完全是機械式的反應。

    門虛掩着，三個人進去，客廳里還有一位警察和一個男的，這男的大概是點點的爸爸，於問好沒見過，也沒人想到要給他們互相介紹。

    和他一起上來的警察讓於問好坐，於問好在沙發坐下，警察也坐了下來，他問於問好：

    「你最後一次見到點點，是什麼時候？」

    於問好說：「就昨天上午啊，每天不都是一樣的時間，我來接送她去上學。」

    於問好說着的時候，還朝點點媽媽看了一眼，心裏是想着她能給自己證實，點點媽媽把頭別了開去。

    「你能把昨天的整個情況回憶一下嗎，儘量說詳細一點，比如點點昨天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把整個過程都回憶一下。」警察說。

    於問好點點頭說好。

    他接着就邊想邊說，其實也不需要多想，每天送點點的過程都大同小異，昨天也沒有什麼異常。

    於問好把從點點出現在小區門口，保安們朝她敬禮，她站住回禮，一直到他把車在體育場路靠邊停下，點點下車，和他說了叔叔再見，接着背着書包，朝桃花弄裏面走去的情景，都告訴了他們。

    桃花弄是單行道，很窄，只能一輛車通行，桃花弄走到底，就是保俶塔實驗學校的大門。學生上下學的時候，沒有人會把車開進弄堂，也不讓進，所有送學生的家長，都是把車臨時停靠在體育場路上。

    於問好重點說了桃花弄的口子上，有交警和學校的保安在執勤，他是看着點點在路上碰到同學，兩個人一起說着話走進去的。他心裏是想藉此證明，點點昨天一路都是安全的。

    等到說完，於問好才想到，嗨，當然是安全的，不安全她媽媽昨天下午就接不到她，他們還怎麼一起吃晚飯，怎麼吃完晚飯去逛萬象城？於問好覺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他想解嘲般地笑笑自己，又覺得不合適，就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