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都,城門口。
此時在太宰季札的帶領下,數以萬計的吳國臣民夾道歡迎凱旋而歸的將士。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每見到熟識的士卒,都會上前打招呼。
「菜椒,我兒在否?」
「他還留在鴆茲鎮守。叔父,某此番殺了三個楚兵!」
「信伍長,可見到我良人?他不是跟着你一起出征的嗎?」
「唉!你良人他……戰死在了鴆茲。連遺體,都沒能帶回來。」
「什麼?」
「我兒子丑,誰人見到他?」
「緒,緒你在哪裏?」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見到凱旋歸來的吳軍將士,吳國的百姓自然心中歡喜。
但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有生還者,也有戰死者。
不少百姓都在隊伍中放眼四顧,掃視着路過的將士,希望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家眷那熟悉的面孔,或者得知自己丈夫、兒子的消息——生還的消息。
站在戎車上的慶忌,就沒少見到四處尋找自己丈夫的婦人,亦或是不停呼喚自己兒子的老者!
得知自己的親人還活在人世的消息,他們自然能跟旁人相擁而泣。
但,若遭遇親人戰死的噩運,他們則是免不了如遭雷擊,幾乎沒有暈厥過去!
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百姓們這般所作所為,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凱旋隊伍行進的秩序,但慶忌並沒有遏制他們的這種行為。
「臣等參見大王,大王萬年!」
以太宰季札為首的公卿大夫,立馬朝着戎車之上的慶忌行跪拜之禮,山呼海嘯。
「二三子,免禮,平身!」
慶忌只是虛扶了一下,便讓群臣起身,隨後,他又特意將孫武邀請到自己的戎車之上,跟自己同乘一車。
這對於孫武而言,是莫大的榮幸!
受寵若驚!
但孫武是當之無愧的。
笠澤之戰,孫武以少勝多大破越軍,挽救形勢危如累卵的吳都,功勳卓著,慶忌若不嘉獎一下孫武如何說得過去?
「大王萬年!大吳萬年!」
沿途的百姓見到慶忌,都無不歡呼雀躍起來,高呼萬年。
這齣自於他們對慶忌的擁護,幾近頂禮膜拜的擁護!
憑着這一年來的戰事,慶忌已然在吳國百姓的心目中,樹立起了極高的威望。
回到王宮後,慶忌並沒有立馬卸甲梳洗,或者找個寢殿躺下,而是讓人將孫憑、孫武、季札三名大臣傳召到滋德殿,商議大事。
「二三子,我吳國相繼擊敗楚軍、越軍,大獲全勝,侵擾北疆的邗軍也自行退去,現在吳國境內已無戰事。」
慶忌緩聲道:「然,諸多戰後問題,還有待解決!」
「寡人總結一下,其一者,楚、越兩軍的降卒六萬人,如何安置?」
「其二者,越軍仍舊盤踞在我吳國南方的武原、檇李、御兒諸地,大吳是否伐越,以收復失地?」
「其三者,寡人慾挾大勝之勢,揮師伐楚,攻取楚國的昭關及舒地,不知二三子意下如何?」
對於吳國而言,最迫在眉睫的三個問題,就是這樣。
降卒是必須要妥善安置的,至於伐楚與伐越,吳國似乎只能二選一。
因為吳國的國力已經不允許兩線作戰,否則一旦戰敗,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然,慶忌也能選擇不對外擴張,讓吳國得以休養生息。
但,這並不能滿足慶忌的野心,更無法讓吳國進一步擴大戰果!
宜將剩勇追窮寇!
眼下這大好時機,慶忌可不願意就此放過。
「大王還欲再戰?」
季札嚇了一跳,不由得苦口婆心的勸道:「大王,請三思!我吳國雖仍有一戰之力,然則兵者,凶也!」
「吳國連番大戰,士卒早已疲敝不堪,府庫倉稟更不充盈。既如此,大王何不暫熄兵戈,專心於治國安邦,與民生息,與國休養?」
「太宰有何見教?」
慶忌淡淡的問了一句,顯然不大讚同季札的看法。
但,季札好似沒有意識到一般,仍舊固執的進言道:「大王,冤家宜解不宜結。」
「吳楚,吳越皆是世仇之國,化干戈為玉帛不可,然則大王欲在吳國推行新政,富國強兵,與俗同好惡,便必須消弭戰事,即以邦交為上,不可妄動兵戈!」
「為此,老臣諫言,大王可將越軍降卒盡數歸還于越國,以換取越人退出武原、檇李諸地,讓我吳國得以收復失地。」
「同時,大王還應放歸被俘之楚將,或放歸部分降卒,與楚修好,當可使吳楚兩國相安無事!」
顯然,季札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主和派,但並不代表他的這一番見解是錯誤的。
畢竟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都有所不同,出發點也不一樣。
季札體恤國人,希望慶忌能善待吳人,莫要窮兵黷武,誤己誤國!
慶忌的想法則是趁機擴張,為吳國打下一個良好的基本盤。
「大司馬,你意下如何?」
慶忌旋即將目光放在了孫憑的身上。
孫憑沉吟片刻,便回答道:「大王,臣以為太宰所言不無道理。」
「吳國甲兵雖強,然則不可久戰,今楚雖大敗,喪師八萬,然則楚國仍有餘力,大王若揮師伐楚,恐楚國再調士卒,與我吳軍鏖戰,屆時吳國何以自處?」
「再說越國,越軍大敗於笠澤,然其勢未衰,吳國伐楚同時又伐越,唯恐軍力不濟,有功敗垂成之危矣!」
孫憑的主張顯而易見。
他不是不支持慶忌繼續作戰,而是認為吳國不可兩線作戰。
要麼伐楚,要麼伐越,二選其一!
「寡人若執意伐楚,當何為之?」
「那,大王便應該放歸越軍降卒,讓越人退出吳境,藉此收復失地,重修盟好。」
「這恐怕不易。」
慶忌還未說話,在一側的孫武就搖搖頭道:「越人生性貪婪,如饕鬄一般,吃到腹中的食物,豈肯輕易吐出來?」
「凡武原、檇李、御兒、陘四座城邑,還在越國治下,以數千降卒換取這方圓二百里的疆土,允常可能答應。」
「但如此服軟,唯恐越人得寸進尺,趁我軍伐楚之際,再度舉兵犯我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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