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自問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君子。
更不敢自稱是一個好人。
什麼義薄雲天,俠肝義膽一類的,不過是旁人強加在他身上的印象罷了。
他沒有蘇天陽的那種俠氣,甚至不如徐鹿的捨身取義。
因此,當丁無功他們將謀算打在了楊小雲身上的時候,蘇陌所想的,便是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所以他全然沒有想過跟丁無功玩什麼一言九鼎。
原本他的想法簡單,只是想要用痛人經讓這人的餘生都在痛苦之中煎熬。
如今卻有了更加方便的法子。
生離飲……確實是一個好東西。
而就丁無功本身身份所存在的疑惑來看,更是一個釣魚的上好魚餌。
故此,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將他隨隨便便的就『痛快』了。
哪怕他做不到夜君對萬藏心的那種物盡其用,卻也得壓榨一番此人的剩餘價值才行。
斷他四肢,毀他經脈,廢他武功。
這三件事情做完之後,蘇陌喊了一聲:
「小小。」
「大當家的,我沒睡覺!」
甄小小靠在牆角一個激靈,猛然站起,一雙小眼睛困得通紅。
「……」
蘇陌感覺自己這一股子狠厲的情緒,都有點接不上了,只好說道:
「這個人交給你,別弄死了,有用。」
甄小小當即點頭過來將丁無功給拿在了手裏,一手拿着獨腳銅人,一手拽着丁無功,琢磨了一下,感覺頗為麻煩。
目光在大廳各處一掃,忽然眼睛一亮。
當即幾步來到了廳堂一側,不知道是誰在這裏扔了一捆繩子,這會正好拿來使用。
她將獨腳銅人放在地上,又把丁無功放在了獨腳銅人上。
用繩子將兩者合二為一。
當她再一次拿起獨腳銅人的時候,便獲得了獨腳銅人x2。
蘇陌和楊小雲都看的面面相覷,眼瞅着甄小小揮舞獨腳銅人,呼嘯風聲,獨腳銅人上綁着的丁無功迎風流淚,一時之間也是哭笑不得。
當即再不多說,幾個人開始在這滿庭屍體上搜颳了一番。
只不過,這個活不是很好干。
這些屍體,完整的少,大多數都被打的頗為悽慘。
搜刮也就頗為麻煩。
大概其的找了找,沒有找到什麼特別有用的東西,也就是將銀票,丹藥一類的收穫了一些。
分門別類的裝好,銀票則是讓楊小雲隨身攜帶。
「計大俠雖然每一單買賣給的錢都不多,不過帶來的財富卻是不少。」
楊小雲看着手裏的銀票頗為感慨:「這幫人是真的有錢啊。」
望玄山主一脈比較窮,帶的錢都不多。
但是丁無功帶着的這些無生堂的人,卻是非富即貴。
林林總總的加在一起,有大幾千兩,足以抵得上劉默走一趟五方集了。
「他們既然能夠跟着丁無功,自然都是跟無生堂關係密切的。
「在這個地界之中,抱緊了無生堂的大腿,那肯定可以活得很好……」
蘇陌說道:「走吧,把外面的毒解了,接回村民,明天再將這裏的屍體處理一下,這一夜就過去了。」
不僅如此,蘇陌還記得,自己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處理完。
卻不知道那位喜歡裝神弄鬼的鬼娘子,如今考慮的如何了?
……
……
「蘇總鏢頭託付之事,着實讓人為難。」
醍醐村外,半坡之上,這裏可以將整個醍醐村盡收眼底。
鬼娘子慣會裝神弄鬼,大紅轎子鬼燃燈,夜幕之下屬實滲人。
蘇陌索性便帶着她離開了村子,到村外交談,免得她這模樣,再把村民給嚇個好歹。
只是沒想到,這開口第一句,就讓蘇陌有些意外。
蘇陌坐在一塊大石上,看了一眼這大紅轎子,微微一笑:
「隱殺樓是做殺人買賣的,如今買賣上門,竟然不做?」
「不是不做,而是做不了。」
鬼娘子的話,更讓蘇陌意外。
「這大掌柜的到底是什麼人?是他武功太高,你們隱殺樓殺不了?」
「聽說他不會武功。」
「哦?」
蘇陌笑了:「那隱殺樓為何殺不了他?」
「有兩個原因。」
鬼娘子長嘆一聲:
「第一個原因是,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我知道蘇總鏢頭為何會知道這位大掌柜之名,隱殺樓也確實是接了買賣,隨身保護。
「然而……那不會是真的大掌柜。
「大掌柜分身千萬,可真的,只有一個。
「這一個,隱藏之深,放眼東荒,幾乎都無人能夠找到。」
蘇陌呆了呆,然後笑了起來:
「這更有意思了,那第二個原因呢?」
「第二個原因是……這個人,太有錢了!
「財可通神,這位財神爺,實非隱殺樓願意得罪的。
「還請蘇總鏢頭高抬貴手,莫要再為難我了。」
蘇陌沉默了下來。
大紅轎子裏的鬼娘子,也一語不發。
只是那一直都在吹拂的山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安靜了下來。
「化身千萬,財可通神。
「這個人……難道是?」
鬼娘子嘆了口氣:
「他是大掌柜……
「大有錢莊的大掌柜!」
山風驟然呼嘯而起,吹動那轎簾,也吹動了蘇陌的髮絲。
大有錢莊!
放眼東荒,你可以不知道東城七派,不知道三大魔教。
也可以不知道如今的東荒第一蘇陌……
但是卻絕對不能不知道大有錢莊。
大有錢莊的來歷神秘至極,在這樣一個江湖紛爭,混亂不休的年代。
硬是讓所有勢力,全都認可了大有錢莊的存在。
只要身上攜帶着大有錢莊的銀票,在東荒任何一處,只要有錢莊的地方,就可以兌換到銀子。
東荒錢莊很多,幾乎每一座城,每一個勢力之中,都有自己的錢莊。
可能夠放眼整個東荒,能夠通用的銀票,唯有大有錢莊一家。
這事乍然聽來,似乎不覺得如何。
然而細細思量,總是讓人不寒而慄。
「大有錢莊……」
蘇陌回過頭來,看向了腳下的醍醐村:
「我應該早就想到的……
「一個財富多到,連隱殺樓都殺不了的大掌柜。
「確實是可以稱之為財可通神之輩。
「而放眼東荒,又有誰能比大有錢莊……更有錢?」
「是。」
鬼娘子似乎笑了笑,只是聲音之中帶着三分無奈:
「隱殺樓來歷特殊,這位大有錢莊的大掌柜,跟隱殺樓之間也有很多的買賣往來。
「若是隱殺樓動手殺他,損失將會難以想像。
「而且,隱殺樓雖然遍及東荒,耳目眾多,可……至今為止,也從未查到過這位大掌柜的究竟藏身何處,到底是誰。
「蘇總鏢頭讓隱殺樓殺他,實在是高看了隱殺樓。
「就如同,當有人要求我隱殺樓來殺蘇總鏢頭,那我隱殺樓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此人殺死。
「隱殺樓做的是殺人的勾當,不是送死的買賣。
「還請蘇總鏢頭明鑑。」
「這麼說來,有人花錢讓你們隱殺樓殺我?」
蘇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這大紅轎子。
「有。」
鬼娘子給出了肯定的答覆:「自從星海遺砂鐵在蘇總鏢頭手中這件事情傳遍江湖以來,已經有好幾個江湖上的好手,通過手段聯繫到了隱殺樓,希望我們可以接下蘇總鏢頭這單買賣。」
「我的人頭,想必很值錢吧?」
蘇陌笑了笑。
「遠遠超過了星海遺砂鐵。」
鬼娘子輕輕搖頭:「然而,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出這樣的價格。」
「如果有人能夠給出這樣的價格呢?」
蘇陌有些好奇。
「……」
鬼娘子發現,蘇陌似乎很喜歡難為人。
沉默了一下之後,這才嘆了口氣說道:「那恐怕我又得做一次今天晚上的事情,去找到對方,跟他說明白,這件事情,我隱殺樓……做不了。」
「那如果你找不到他們呢?」
「……那就只能來找蘇總鏢頭,說明有人想要殺你,提醒您……稍微小心一些。」
蘇陌嘆了口氣:
「隱殺樓能夠存身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此知情識趣,招惹不起的堅決不去招惹。
這種做法,雖然有些窩囊憋氣,名頭也不會特別響亮,但至少可以保住自身。
不過說到底,一個殺手組織,似乎也沒有必要讓自己的名聲如何厲害。
他們只是殺手,殺人賺錢,又不是為了名震江湖。
名聲太大,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沒有好處,反而會成為麻煩。
「蘇總鏢頭……」
鬼娘子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這一趟,是我隱殺樓無能,無法完成蘇總鏢頭的委託。
「為了彌補此事之中給蘇總鏢頭帶來的不便,有一物還請蘇總鏢頭收下。」
她說話之間,從轎子裏飛出來了一個東西,打着呼嘯的到了蘇陌的跟前。
不過在靠近的時候,其上裹挾的勁風驟然消散。
蘇陌伸手將這東西拿在掌中,眉頭輕輕一揚,又是一塊牌子。
只不過這一塊牌子,跟之前的卻不太一樣。
因為……這是一塊金牌。
金牌很厚重,也很精緻。
上面同樣是一把劍,只是這把劍不見絲毫血光。
蘇陌看着這牌子,又看了看鬼娘子的轎子:
「這是?」
「隱殺樓最尊貴的金牌,只會給最尊貴的客人。
「持此金牌者,但有所求,只要是隱殺樓能夠做到的,都會傾盡一切力量滿足。
「並且,分文不取。」
鬼娘子說道:「蘇總鏢頭乃是東荒第一高手,殺人一類的事情,實則並不需要隱殺樓幫忙。然而若是想要打探個什麼消息,亦或者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自己出手,盡可以持此牌,尋我隱殺樓去做。
「那位驚鴻飛雪的徐鹿,有他的門路,可以找到隱殺樓。
「而蘇總鏢頭若是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留下隱殺樓的聯繫方法,方便您隨時找到咱們。
「最後……持此金牌者,乃至於此牌持有者的家人朋友,都不在隱殺樓的刺殺名單之內。
「若有需要,無論是誰想要對您下手,咱們都會第一時間將信息傳遞給您。」
「……無論是誰?」
蘇陌輕輕揚眉。
「除了金牌持有者之外。」
鬼娘子沉吟之間,補充了一句。
蘇陌頓時哈哈大笑:
「你們隱殺樓倒是做的好買賣。」
大紅轎子微微晃動了兩下,似乎也是在笑:
「即想要財源滾滾,又想要明哲保身,自然是得用盡辦法來斡旋於各位大人物之間。
「實則,隱殺樓從不想介入此間爭鬥之中。
「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此,也希望蘇總鏢頭能夠理解。」
蘇陌點了點頭: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自然是理解的。
「只是現在,我還有一個疑問。」
「蘇總鏢頭,但說無妨。」
「我憑什麼信你?」
蘇陌挑眉看向了大紅轎子:
「人言尚且未曾真箇相信,如何能夠相信鬼話?
「這話,似乎是出自你口,蘇某深以為然……」
「……」
晃動了兩下的大紅轎子,頓時晃不起來了。
似乎在為自己先前那番話而後悔。
沉吟之後,這才嘆了口氣:
「蘇總鏢頭乃是東荒第一高手,我敢在旁人面前裝神弄鬼,說些鬼言鬼語。
「然而在蘇總鏢頭面前,卻哪裏敢說?
「否則的話,縱然是蘇總鏢頭自己不去出手,這江湖怕也是沒有我的立錐之地了。」
「這話從何說起?」
蘇陌聽着覺得有點奇怪。
「蘇總鏢頭還不知道?」
鬼娘子說道:「大掌柜的將您身懷星海遺砂鐵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整個江湖人盡皆知。其實是為了讓江湖對您群起而攻……
「這心思明顯,想必是瞞不住蘇總鏢頭的。」
「繼續說。」
蘇陌點了點頭。
「然而……蘇總鏢頭一路走到現在,除了錦陽城內,有一番人心思動,並且讓蘇總鏢頭趁勢立威之外,可曾見過有什麼高手,對您圍追堵截?」
蘇陌搖了搖頭:「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變故?」
「這變故,已經多年未曾出現了。」
鬼娘子的聲音似乎都輕快了幾分:
「蘇總鏢頭莫不是忘了,自己行走江湖至今,都做了些什麼事情?
「遠的不說,玄機谷一役之中,蘇總鏢頭到底救了多少人,您知道嗎?
「這些人都是西南一地,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得不說,幽泉教確實是厲害的,他們將這些人掌控在手中,幾乎便可以說是掌控住了整個西南。
「然而最終功虧一簣,卻是為蘇總鏢頭做了嫁衣裳。
「星海遺砂鐵一事傳出之後,起初幾天,固然是引起了些許的風雨。
「但是當事情傳到了那些受到您恩惠的江湖高手耳中,情況便突然變了。
「任何想要對蘇總鏢頭圖謀不軌之人,只要露出了這方面的痕跡,便會被人當場拿下。
「半月之前,神拳門神拳無敵上官雄,墨淵宗宗主滕御玄,滄海閣閣主等人,發佈掌門律令。
「門下任何弟子,想要搶奪星海遺砂鐵,第一會被奪去弟子的身份,其次,會收回一身武功,最後,還會被這些門派聯合追殺。」
蘇陌眨了眨眼睛,稍微回憶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他們是誰。
「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烈火狐狸胡三娘,小金剛褚雄,一陣風風北宵……
「指掌通神翁北塵,青山散人等等西南一地的高手名宿,都已經聞風而動,踏足江湖之中,尋找任何想要對星海遺砂鐵下手的人。
「這些人,往往謀劃未成,便被這些西南一地的高手從各個犄角旮旯里拽出來,一頓好打。
「一直到對方徹底放棄對星海遺砂鐵的心思,這才放人……」
蘇陌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想想倒也怪滑稽的,人家正湊在一起,研究陰謀詭計。
結果,沒等研究明白呢,就被一群人衝進來,拽出去就揍……
這畫面怎麼想,都覺得很有趣。
但是鬼娘子的話還沒結束……
「如果說,到了這個程度,仍舊還有人敢心懷叵測,居心不良。
「那自從天刀門中那群殺星,拎着刀下了天門山,揚言誰敢對蘇總鏢頭不敬,縱然天涯海角也要取其性命之後,這個江湖忽然就平靜了很多。
「至於落鳳盟那就不用說了,聽說第八盟主已經在騎馬趕來的路上,卻被第二盟主給攔了下來。
「最後以落鳳盟的名義,出手盪清隱患。」
一口氣說到這裏,鬼娘子深吸了口氣:
「甚至連東荒七大門派也為此聞風而動,效法神拳門,墨淵宗等門派。
「至今為止,人人皆知星海遺砂鐵在蘇總鏢頭身上,然而……真正敢來,並且能來的人,百中無一。
「而這樣的人,一路上都被那位胡三刀給打發了。
「故此,以蘇總鏢頭如今的名聲和地位,登高一呼,只要一句話,隱殺樓就得灰飛煙滅。
「我縱然是敢對着天下人鬼言鬼語,卻又如何敢欺瞞蘇總鏢頭一個字?」
「……」
蘇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了。
輕輕搖了搖頭:
「押一趟鏢而已,何至於鬧得如此小題大做。」
「蘇總鏢頭說什麼?」
他聲音不大,鬼娘子倒是沒有聽清楚。
蘇陌則擺了擺手:
「沒什麼,事到如今,還有最後一件事情。」
「請蘇總鏢頭吩咐。」
「你出來,我看看你長什麼樣。」
蘇陌晃了晃手裏的金牌說道:
「你把徐鹿嚇得不輕,他說你沒長臉,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沒長……」
鬼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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