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算是圓滿了。
從樞密院回來後,楊玄就給使團放假。
「最少十人一組,並且必須有南周小吏帶隊。」
張若說道:「正使,就算是遇到麻煩,咱們也能一當十。」
楊玄說道:「不是擔心你等惹事,只是擔心你等給大唐丟人!」
這塊土地必須是大唐的,為此必須要維繫大唐的形象。
楊玄又在懷念包冬了。
那廝撒謊和喝水般的自然,有他在,宣傳這一塊堪稱是如魚得水。。
朕的良臣啊!
眾人紛紛組隊,最後看向楊玄。
「我一人。」
這不是搞特殊化嗎?
秦簡打個哈哈,「正使是要體察,不,是要看看南周民情,這也是公事,都走,趕緊走!」
老賊問道:「郎君,小人和老二跟着?」
楊玄搖頭,「不需。」
晚些,他一人出現在了汴京城中。
幾番晃蕩後,進了一家酒肆。
沈重這幾日的日子並不好過,特別是在南周答應致歉後,年儒徑直給了他一巴掌。
今日他親自帶着人來跟蹤楊玄。
「為何跟蹤他?」手下不解。
沈重冷着臉,「感覺。」
十息不見楊玄出來,沈重說道:「進去看看。」
有人進去看了看,出來說道:「他不在!」
「狗曰的!」沈重咬牙切齒的道:「果然有問題,追。」
酒肆的後門虛掩着,輕輕一拉就開了。
外面只有兩個喝多的酒鬼蹲在那裏嘔吐。
沈重走出來,抓起一人問道:「方才可曾見到有人出來?」
酒鬼打個嗝,味道差點把沈重送走,「有。」
「說!」沈重乾嘔了一下。
「說……辛苦你了。」
沈重劈手把酒鬼丟在地上,瘋狂踩踏。
手下木然看着他在泄憤,另一個酒鬼倒在邊上,喊道:「親親,人家要親親嘛!」
沈重氣喘吁吁的收腳,罵道:「果然是有問題!」
距離這裏兩條街的繁華夜市中,楊玄和楊略並肩走在一起。
「此次算是立下了大功,回去後,升遷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會去何處。」
楊略看着他,「郎君,不管去何處,最終還得去北疆。」
「我知曉。」楊玄看着他,「不管去何處,用不了多久, 我就會想法子去北疆。」
「調動不易。」
「對於我而言不算難。」
「郎君難道有好法子, 可是黃春輝的看重?」
「黃春輝不會關切一個司馬的前程, 我若是為此事去求他幫忙,就顯得過了。再說,黃春輝也得忌憚被人詬病……譬如說把北疆變成自己的地盤。」
「那是什麼法子?」
楊玄深吸一口氣, 覺得肺腑中都是繁華的氣息。
「吃軟飯。」
楊略看着他,欣慰的道:「郎君長大了。」
「你不覺得丟人嗎?」
「不。當年大唐立國時, 太祖皇帝也曾倚仗過女人。郎君, 為了大業而獻出某些東西, 不丟人。」
「我和阿寧是真愛。」
楊略決定撇開這個問題,「太平可能穩住?」
「不是問題。」楊玄自信的道。
「如此, 咱們就有了一個根基,隨即是陳州。」
二人緩緩而行,而在另一側, 沈重帶着人, 朝着相反方向去追索。
一個多時辰後, 楊玄和楊略把該講的都講完了。
燈火輝煌的街頭, 兩個人默默站在一個賣烤肉的小攤前。
楊玄的生父是孝敬皇帝,可把他看護到十歲的卻是眼前這個男人。
不是父親, 勝似父親。
是他教會了楊玄識字,修煉,以及那些一股腦兒灌輸來的人生道理, 哪怕是有些簡單粗暴,但依舊讓彼時楊玄的三觀如饑似渴的接受着這些外界的營養。
短暫相距後, 將再度分別。
楊玄不知此次分別後,多久才能再度重逢。
他想了想, 覺得唯有自己在北疆權重後,乃至於不懼長安偽帝後, 楊略才能正大光明的跟在他的身邊。
楊略開口,「郎君莫急。」
沒有交流,但他卻知曉楊玄在想些什麼。
還是那五年的歲月,讓楊玄對楊略生出了依賴。
絕望時刻,他喊天天不應,問地地不靈。神靈不佑,直至楊略再度出現, 他的人生才出現了轉折。
「保重。」
楊玄再度看了他一眼。
楊略笑道:「郎君放心。」
楊玄轉身離去。
楊略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身邊多了個人。
何聰說道:「郎君這幾日就要回去了。」
「嗯!」楊略眼中的溫和漸漸消散。
……
第三日,使團補充了補給,出發回長安。
年子悅也將跟着回去。
「我的兒!」皇后不舍。
一路送到皇城外, 沈重接手護衛。
使團就在不遠處等着。
年子悅戴着羃?走來。
宮門內,一個婦人福身。
楊玄拱手,示意自己這一路會保護好年子悅。
「那是皇后。」程然說道。
「老程你真博學。」張若有些欽佩。
「看衣裳啊!」
年子悅走到馬車前,回首行禮。
車隊隨即緩緩出發。
送別的官員是熟人,禮部侍郎王眾。
「此人據說被誇贊了。」程然譏誚的道。
楊玄說道:「葉城丟人之後,南周繼續給自己打氣,最好的手段便是塑造一個英雄。少了一根腳趾頭的王眾便是最佳人選。」
老熟人遠遠見面,卻格外冷漠。
「走了。」
屠裳的親戚被帶來了,數十人背着包袱,哭哭啼啼的。等看到屠裳後,叫罵聲不絕於耳。
「老狗,皆是因為你,我等才要背井離鄉,去那貧困之地!」
在南周人的眼中,大唐就是個野蠻的國度, 而且極為貧窮。
屠裳問道:「誰幹的?」
王老二說道:「定然是郎君。」
屠裳看了楊玄一眼。
老頭怎地……不滿意?
楊玄頷首,「要不……全丟回去?」
屠裳默然。
狗曰的,不給面子啊!
楊玄看了王老二一眼。
「屠公。」王老二低聲勸了幾句。
屠裳拱手, 「多謝。」
原來你服老二啊!
楊玄心中一樂, 「走!」
「哎!等等老夫!」
王眾腳指頭少了一根還沒好, 走的很慢。
大功告成, 楊玄壓根沒興趣和這等人政客打交道,「走!」
「哎!等等!等等!」
王眾一瘸一拐的加速,可卻趕不上。
他滿頭大汗,看似焦急。
一路追出去,車隊早走了。
王眾回身,嘆道:「老夫的錯。」
他沮喪不已,低下頭去。
嘴角微微翹起,輕聲道:「多謝了。」
遠處,有人說道:「有人說王眾與楊玄有些貓膩,由此看來,多半是假。」
更遠處,有人說道:「郎君出行,南周利禮儀不周。」
「將軍何意?」
「弄些動靜給郎君送行。」
話音未落,城中最奢華,也是最高的一家酒樓燃起了火苗子。
不知裏面加了什麼東西,火苗子竄的很快。
很快就成了熊熊大火。
「啊!」
有人站在窗戶邊,被火苗和煙氣逼迫着,最終鬆手,跌落地面,活生生摔死。
楊略看到了這一幕,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車隊中有人回身,不經意的看到了火頭,「起火了!」
楊玄也看到了。
娘的!
「好兆頭!」
……
從楊玄帶着使團走了之後,周寧發現自己在國子監的課業少了許多。
「司業,為何?」周寧去問了安紫雨。
天氣熱,外面知了不知疲憊的叫喚着,一向精神抖擻的安司業也有些沒精打采的,但一聽到這話,那雙眼中就多了些神彩。
周寧恍惚記得母親當初聽到外面的八卦時,就是這個神色。
「阿寧啊!」安紫雨笑的親切,「楊玄可說了何時回來?」
「他說大半年吧。」楊玄說半年左右,但周寧總是習慣為他爭取些日子。
「這也快了。」安紫雨笑道:「親事準備的如何了?」
周寧搖頭,「還得等他回來。」
安紫雨一怔,「他就沒個親戚長輩?」
周寧說道:「他家在元州,家中對他頗為……苛刻。後來他就來了長安。他走後沒多久,父親賭錢輸了,帶着一家子跑了。」
安紫雨單手托腮,右手無聊的轉動着戒尺,「輸了多少,值當全家跑了。」
「說是輸了幾輩子都還不起的賭債。」
「賭啊!萬惡之源。」
「是。」幸好子泰不賭,而且也不喜歡去那等燈紅酒綠之地,堪稱是潔身自好……周寧心中微喜。
安紫雨嘆息,「楊玄一回來,你多半就得嫁過去。他那邊事多,家中得有人看着,你難道還想來國子監教書?」
我怎麼就忘記了這個?
周寧恍然大悟。
「我國子監的嬌花,也待不了幾日了。」安紫雨有些唏噓,拿出了手帕。
司業要開始了……周寧起身,「司業,我先回去了。」
「嗯!」安紫雨抹抹眼睛,「一對小兒女,多般磨難,這才喜結良緣,真是令我感動,嗚嗚嗚!」
這是好事兒,您別哭啊……周寧也難免滿頭黑線,但知曉這是當初司業修煉出了偏差的緣故。
她走出值房,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司業是修煉苦情系出的偏差,包冬也是苦情系的學生,若是他出了偏差會如何?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周寧打個寒顫,心想幸好子泰沒怎麼修煉國子監的功法。
她一路回去,見自己的值房外站着一個女人。
女人雙手交疊在小腹前,身姿筆直,整個人從服飾到頭髮一絲不苟。聽到腳步聲,女人抬頭,神色從冷漠轉為溫和,福身,「奴怡娘,見過周娘子。」
怡娘,這不是子泰說的那個家中女管事嗎?
周寧記得楊玄說過自己很敬重這位女管事,所以也不敢怠慢,福身回禮。
是個有禮的小娘子,長得……
怡娘飛快看了周寧一眼,來之前在心中給周寧打的七分,容貌和氣質加成,瞬間變成了十分,「奴一直在北疆,郎君來信,說此次出使南周后,多半會轉任別職,奴收拾了些東西,就來了長安。」
「一路辛苦。」
二人進了值房,怡娘見裏面多是醫書,再想起家中已經多了不少醫書,心中就有數了。
小兩口還沒成事,就先把醫書搬到了長安的家中,可見這小娘子對郎君情深義重。
周寧也打量了一番怡娘,覺得這個女人的氣質有些奇怪,看似雍容,讓人聯想到了貴婦,但偶爾流露出的一絲幹練氣息,卻讓她想到了宮中。
奇怪的女人。
怡娘同樣在揣摩她,幾句話之後,覺得這個小娘子看似冷漠,偶爾一笑,卻頗為親切。可見冷漠是對外。
日子都是自己過的,若是整日對着一個冷漠的人,哪怕是美若天仙,也沒幾個受得了。
還行!
怡娘心中一定,笑道:「奴來了長安,自然要着手其他事。若是周娘子不嫌棄,奴厚顏,想拜見周公。」
周寧多看了她一眼,心想能說出這等話,就意味着怡娘能為子泰做主。
如此,我還是低估了她在子泰心中的地位。
「好。」
隨後怡娘帶着禮物去了周家。
周寧在側,看着怡娘從對自己的親切,到和自己父親交談時的雍容矜持,不禁訝然。
子泰身邊的這個女人,不凡啊!
「奴以為,郎君歸來之後就着手親事最好。」
周遵本該讓家中女人和怡娘交涉,但事關愛女,也顧不得這些,聞言乾咳一聲,「須得看他此行如何。」
若是此行楊玄灰頭土臉,這門親事還得緩緩,好歹等風聲過了再說,否則周氏丟不起這個人。
怡娘看着他,微笑道:「郎君此行定然載譽而歸!」
怡娘走後,周遵笑道:「這個女子是他的什麼人?」
周寧說道:「是子泰家中的管事,頗為敬重。」
周遵點頭,「難怪對他如此信心十足。」
周寧說道:「子泰定然能如她所言。」
周遵苦笑,等女兒走後,嘆道:「女兒外向,這還沒嫁出去就向着外人了。」
周勤冷笑道:「你才知曉?」
周遵想到老爺子對楊玄好感不多,就趕緊彌補道:「不過女子若是嫁到家中,依舊向着娘家,那也不妥。」
「那是阿寧!」
「阿耶,阿寧也會做人婦,為人母。」
「放肆!」
老頭惱羞成怒開始脫鞋子。
「阿郎!」
就在周遵準備逃竄時,管事來了。
在管事面前周勤會給兒子留些面子,於是便隨意把鞋子套上,「何事?」
「去南周的使團歸來了,楊郎君遣人來報信。」
「說了什麼?」
「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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