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帝 第844章 那就試試

    塔爾巴哈台。

    崇禎十三年，在高僧咱雅班第達的奔走下，喀爾喀扎薩克圖汗發起召集，衛拉特四部、喀爾喀漠北三部，以及三位呼圖克圖大喇嘛，二十七位首領聚集於塔爾巴哈台會盟。

    遠遷額爾濟河（伏爾加河）的土爾扈特也不遠萬里參會，大會上各部達成共識，結成同盟，結束無休止混戰，以抵制咄咄逼人的女真。為約束各方，樹立格魯派正統地位，特制訂喀爾喀-衛拉特法典，法典共一百二十一條，所有與會部落頭領宣佈遵守法典，違者將被重罰。

    轉眼十二年過去。

    塔爾巴哈台再次熱鬧了起來，無數人馬正在這個初秋時節趕來。

    在剛過去的那個夏天，西域十分熱鬧，甚至有些混亂，而在這個秋天，混亂已經結束了。

    各方勢力奔赴雲集塔爾巴哈台。

    漠北喀爾喀三汗，漠南三汗，漠西衛拉特杜爾伯特、扼魯特二汗，以及準噶爾汗，還有遠在藏地的護教法王固始汗，格魯派的攝政索南饒丹，統領當雄八旗的長子洪台吉達延，統領青海和碩特左右翼八台吉的大賴洪台吉等。

    甚至哈薩克汗、吐魯番汗、烏茲別克三汗，以及諾蓋汗也來了。

    一時間，絲綢古路上人馬絡繹不絕，塔城更是熱鬧非凡。

    唐代，這裏曾設立都陵都護府，程咬金曾任蔥嶺道行軍大總管，率兵討伐叛亂的西突厥阿史那賀魯，攻克塔城附近的咽面州，平定叛亂，天寶年間，此地設有曹祿州、火拔州，並有清海軍城、葉河守捉、黑水守捉等。

    而此時。

    在塔爾巴哈台建立了一座嶄新的土城，塔城。

    城周三里，高一丈八，設有四門，另有綏靖棱堡一座，一大一小矗立在塔爾巴哈台山南草原上，這裏地勢平坦，水源豐富。

    土地肥沃，水草茂盛，樹木成片，山嶽圍屏，北山南坡沿東西走向有許多地下水流出表面，形成許多大小不一的泉眼，蒙古人稱為楚乎楚，由此向南匯入額敏河。

    這裏一直都是優良的春秋牧場，也是南北冬夏牧場轉場的必經通道。

    在夏天擊敗準噶爾，殺巴圖爾汗後，明禁軍順勢進入了塔城地區，並在原準噶爾汗帳所在的這塊地方，修築起了塔城和綏靖堡。

    公開的原由，當然是塔城以後做為貿易互市的邊市，綏靖堡和駐軍，則是驛站，方便聯絡和保護邊市的。

    實際上，當然是明軍趁機加強控制。

    建立起塔城和綏靖堡後，這塊草原，大明就能屯兵、移民屯墾，在這裏釘下一顆釘子，長久立足紮根。

    這個地方是優美的，北邊東邊南邊都是大山，西南面是圖古勒湖，這是個很重要的通道，宜耕宜牧，還有非常好的防禦條件。

    在這裏築城建堡屯兵，有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楚琥兒雖然不滿明軍西進，可他忙着要整合準噶爾各部，急於坐穩自己墨爾根汗的位置，這個時候也不敢公然跟大明翻臉。

    明軍卻有幾分不依不饒，得寸進尺的意思，不僅在這裏築塔城修綏靖堡，而且還往西進二百餘里，在雅爾（烏爾扎爾）也修築城池，移兵屯田，築有雅爾城和肇豐棱堡。

    還在其東面的霍博克賽里堡也屯兵，並增築鎮遠城。

    明軍在原準噶爾核心地帶，一口氣建立了三個軍事基地，各駐一協鎮人馬，還在那邊圈地屯田。

    又一支人馬趕到。

    卻是準噶爾新大汗墨爾根汗楚琥兒父子一行人，楚琥兒騎在馬上，遠遠打量着那一大一小兩座新城堡。

    「父親，這些漢人欺人太甚！」察罕台吉惱怒的道。

    墨爾根汗楚琥兒卻沒急着接話，他另一邊的長子巴噶班第也沒出聲，爺倆都沉默着，心裏都憋着一股火，但兩人都領教過明軍的厲害。巴噶班第率五千人馬，結果被大明的僕從軍瀚海軍三千人打的潰滅，他甚至在大帳里被人家摸進來俘虜了，當了幾個月俘虜才放回去。

    楚琥兒關鍵時候背叛兄長，引兵西撤，本以為能夠坐山觀虎鬥，大哥巴圖爾汗就算不敵明軍，那也能把杜爾伯特打殘，甚至讓明軍傷些元氣，到時他再出來收拾殘局，誰料到喀喇烏蘇那邊大敗不說，巴圖爾也在霍博克賽里全軍覆沒。

    杜爾伯特和碩齊汗說巴圖爾負隅頑抗拒不投降歸附，城破後被屠。

    可楚琥兒卻也打聽到一些消息，巴圖爾汗是被根特爾台吉謀害刺殺，根特爾帶人投降獻城，結果和碩齊汗表面接受，還宰殺牛羊犒賞，半夜卻派兒子帶兵突然襲擊，把幾千人全屠了。

    這是楚琥兒怎麼都沒料到的結局。

    準噶爾起兵打吐魯番汗，再到北上打杜爾伯特，然後是後方烏蘇被襲擊，幾仗下來，損失了小三萬人馬。

    楚琥兒想坐山觀虎鬥，結果措不及防，後悔都來不及。

    現在明軍不僅滅準噶爾三萬人馬，還趁勢修三城，更是召集諸汗，要在塔城舉行會盟。

    而他得到些消息，這次會盟，皇帝要把準噶爾一分為二，東西分立，要把一半地盤和人口，分給巴圖爾汗的兒子繼承，冊封其為濟農副汗兼副都護。

    楚琥兒心中憤怒，可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大哥敗亡的下場就在眼前，不管有多不情願，也只得從愛古斯河畔的阿亞古斯趕來了。

    他們之前已經路過了雅爾城和肇豐堡，現在到了塔城和綏靖堡，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尤其是這裏一片無比熱鬧的場面，城外已經到處都是帳篷、牛羊等。

    各部前來會盟，也順便來貿易。

    皇帝比他們先到。

    遠遠的，一支大明禁衛騎兵飛奔過來。

    詢問身份，然後引他們去安營，楚琥兒父子也被帶去城中拜見皇帝。

    綏靖棱堡中，皇帝在跟朱大典、嚴我公以及一些禁軍將領們議事。

    這個秋天，處處是豐收的喜悅。

    葉爾羌汗國剛經歷內訌後，阿不都拉哈汗被兒子擊敗，只得退位然後只身前往麥加，但堯勒巴斯奪得汗位後也並不好過，汗國一直是以黑山派為主，現在他卻改信白山派，並是在白山派幫助下奪位。

    但白山派又被暴出在東部勾結準噶爾人出賣葉爾羌，結果黑白斗的更激烈了，可偏偏堯勒巴斯汗也非常霸道，依然支持白山，而開始強力清洗黑山派，借着清洗黑山派，他也在大肆清洗父親留下的那些老臣，以及一些地方伯克領主們。

    這導致剛繼位的堯勒巴斯汗地位更加不穩，叛亂四起。

    但對於這位年輕的新汗來說，本就得位不正，他下不下手，那些人也依然會反對他，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不拿下那些人，他這大汗也不可能當的穩。

    可這位似乎忘記了此時大明拉着許多盟友全面進攻葉爾羌，在他父子相攻，內部清洗的時候，和碩特固始汗帶着他的一眾兒子們，已經拉着青藏和碩特人馬以及衛藏士兵一路殺過來了，哈薩克、大宛、布哈拉等自然也是趁機撕咬搶奪地盤。

    而衛拉特盟主的鄂齊爾圖徹辰汗也率領天山北的和碩特留下部眾殺過來，先後奪取拜城、庫車，並開始進攻阿克蘇。

    葉爾羌已經回天乏力，撐不了多久了。

    這次朱以海召集各部到塔城再次會盟，其一就是商討滅掉葉爾羌後的瓜分問題，先前的約定，現在有些不合適了，畢竟準噶爾巴圖爾汗被殺，吐魯番汗歸附都是很大變數，更別說明軍直接奪取了哈密、烏蘇和焉耆、庫爾勒這四地。

    「我們擬把嘉裕關以西原七衛地，也就是新設的安西府，加上哈密、吐魯番、巴里坤、古城、烏嚕木齊、烏蘇、焉耆、庫爾勒諸地，一起設立安西省，為特別省，設巡撫，布按學三司，巡防營，駐防禦營、屯鎮。

    其中安西府、哈密、烏蘇、焉耆、庫爾勒為朝廷直接設府置縣派官駐軍統治，烏嚕木齊、吐魯番、巴里坤、古城為吐魯番汗統領，朝廷在其地設立一些軍堡、屯鎮、驛城，這些軍屯驛及周邊地由朝廷派官管理，其餘地方仍由吐魯番汗自治。」

    「向吐魯番汗國徵收什一稅······」

    在準噶爾原地界內設立的四城，僅烏蘇劃入安西省，其餘塔城等三城，仍歸北庭省，為準噶爾羈縻省，三城為特別區。

    「對於準噶爾汗國，大家商議後認為，應當讓楚琥兒居西部，以僧格居東部，僧格應當更好掌控。」

    朱以海搖頭。

    「你們這樣分，楚琥兒絕不會同意的，不要逼的太過了，還是按原計劃，讓楚琥兒留在愛古斯河以東做準噶爾汗，僧格做副汗去愛古斯河以西。」

    塔爾巴哈台山以北，齋桑湖以西，愛古斯河的北、西，額爾齊斯河南，這些地方給僧格。

    而巴爾喀什湖東北的庫克烏蘇河流域，到愛古斯河以東，圖古勒湖到阿拉湖，往東到瑪納斯湖、沙陀磧，這些準噶爾核心地帶，都交給楚琥兒。

    當然，大明已經拿走了烏蘇直轄，又設立了塔城等三個縣直隸管轄。

    重要的還是把準噶爾拆分，得多給僧格一些部眾，而不是劃塊地，沒有人口部眾牲畜一切都是白說。

    「準噶爾原不是有新舊各十二個鄂托克嗎，僧格分十二新鄂托克，楚琥兒分十二舊鄂托克，其餘人馬也對半分，把準噶爾分為左右兩翼，各十二個都督府。」

    「朕這裏還有兩個事情比較重要，一是朕打算讓附於杜爾伯特的輝特部自立，另建輝特汗國，把杜爾伯特汗國原阿勒泰山以東之地，加上甘肅北邊之地，劃給輝特。」

    「另外原附於喀爾喀三部之札薩克圖汗的和托輝特部，他們遊牧於烏蘇湖至薩彥嶺，曾經是外喀爾喀進攻和征服衛拉特的前哨，現和托輝特部首領俄木布額爾德尼，是曾經征服控制衛拉特的碩壘烏巴什之子，其部族幾代以來，實力很強，周邊吉利吉斯人還有沙俄人都稱他們為阿勒坦汗（黃金汗），和托輝特部這些年跟沙俄人走的很近，朕打算這次拉攏他們過來，只要他們肯跟着朝廷一條心，朕讓他們也建立汗國，冊封他為可汗。」

    這個黃金汗雖只是扎薩克圖汗的琿台吉，並非獨立之汗，但實力很強。

    蒙古本部韃靼自達延汗以來，一直用兵征討瓦剌，

    土默特、鄂爾多斯、喀爾喀等韃靼各部不斷進攻衛拉特，將他們一路驅逐到了阿爾泰以西。

    其中達延汗幼子，喀爾喀三汗始祖格哷森札札賚爾的孫子阿巴岱，土謝圖汗部的奠基者一直與衛拉特作戰，並曾將衛拉特徵服，後來他立其子什布古岱為衛拉特的統治者。

    在他死後，衛拉特趁機反抗，殺死什布古岱，恢復獨立，但後來阿巴岱從侄札薩克圖汗賚瑚爾再次征服衛拉特，並立堂兄碩壘烏巴什為琿台吉，做為喀爾喀控制衛拉特的前哨，和托輝特部也就此誕生。

    和托輝特部駐帳唐努山南麓的烏布蘇湖，以唐努烏梁海為中心，一度打的衛拉特臣服。

    因其實力強大，雖僅是札薩克圖汗國的琿台吉，是其八部之一，但卻被稱為阿勒坦汗。雖然後來碩壘烏巴什被衛拉特反抗擊敗，且其本人還被衛拉特的刺客暗殺，導致和托輝特部有所衰弱。

    其子俄布木額爾德尼琿台吉繼位後，衛拉特四部更是聯合反攻，把俄布木額爾德尼再次擊敗，和托輝特部勢力縮小，阿勒泰山兩麓都不復所有，吉利吉斯人也紛紛反叛，但終究也是喀爾喀強部，終究還是穩住了頹勢。

    之後面對女真人的咄咄進逼，喀爾喀不得主動跟漠西的宿敵衛拉特握手言和，會盟訂立法典，從此休兵罷戰，這也讓和托輝特部可以騰出手來收拾吉利吉斯人，他們還跟沙俄交好通商。

    俄布木額爾德尼繼位二十年，也是讓和托輝特部實力恢復許多，他們遠征鄂畢河，掃蕩吉利吉斯人，一面也數次派使者去朝覲大明，並進貢和親。

    實力恢復的俄布木額爾德尼也有自立之心，對於札薩克圖汗也不是那麼順從，他們不止一次的在朝貢大明的時候，透露出有自立之心，希望能夠得到大明的支持。

    只是之前朱以海假裝聽不懂沒理會，不想憑白支持和托輝特部自立而得罪惹怒札薩克圖汗。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大明已經強勢進入西域，他希望能夠更加分化蒙古諸部，不僅是漠西衛拉特，也包括漠北喀爾喀。

    從喀爾喀里再分出一個和托輝特汗國，對大明當然是好事。

    輝特從杜爾伯特里自立，和托輝特又從札薩克圖汗國自立，朱大典等都有些驚訝，皇帝的動作有些太快了，一招接一招，連綿不絕啊。

    「杜爾伯特與札薩克圖會肯嗎？」

    朱以海當然知道他們不會輕易同意，「威逼利誘，讓輝特部台吉和和托輝特部琿台吉打頭陣，他們肯定願意自立為汗，咱們在後面敲邊鼓，只要準備充足，到時以利誘，再以威逼，總是有幾分希望的，事若成，於大明大有好處，值得努力一試！」

    「那就試試。」朱大典和嚴我公兩位隨駕大學士也不是迂腐之人，有準噶爾巴圖爾汗前車之鑑在前，只要工作到位，他們相信這事還是有操作空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