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駐地名為阿爾泰。
看上去是一座小城,可實際上,幾乎沒有多少居民。
除了沿途的皮貨商人,便是駐守於此的沙皇軍馬,以及一些收攬來的土人。
不過區區千人而已。
只是在這地方,千人已是極大的規模了。
至少方圓千里之內,此處乃是最重要的堡壘。
其實早在數日之前,他們就已經接到了附近出現敵人的消息,而且前方的一處補給前哨站已被攻破。
鎮守於此的乃是一個沙俄貴族,立即意識到不妙……
因為這一年多來,就有東方人大舉進入西伯利亞地區,已消滅了西伯利亞汗國最後的殘黨,這也導致了沙俄內部,意識到他們在這地方出現了一個新的對手。
因此,出於維持東方利益的需求,沙皇俄國陸續的派出了一些援軍。
沒想到,東方人果然來了。
只是……阿爾泰城中之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原以為那補給前哨站被徹底的攻破,裏頭的軍民一定無法倖免。
可哪裏想到……這些軍民居然出現在了城外。
足足兩百多人,似乎沒有受到多少的虐待,而且一個個精神還不錯的樣子。
為首叫門的人,是一名叫沙聶諾夫的軍官。
這名軍官,曾和守將羅蒙索夫是熟識的,羅蒙索夫將軍起初以為,這是東方人的計謀,或許故意騙開了城門,附近的東方人便埋伏在附近大舉進攻。
不過再三確認之後,他卻發現,這裏空曠,根本不可能埋伏人馬。
而且追隨沙聶諾夫的人,也幾乎都是沙俄派駐於此的軍民。
這一下子……羅蒙索夫則變得難以抉擇起來了。
放人入城,固然可以增加城中的軍事實力,可是……城中的補給,是不足的。
這幾乎是整個西伯利亞區域的問題,因為人口稀少,而且冰天雪地之中,難以種植糧食,而因為這裏又廣袤且無人煙,且距離沙俄的核心區千里之遙,補給十分困難。
口糧是有限的,若非是沙皇陛下宏圖壯志,根本不可能維持這樣的軍隊在這種不毛之地戍守。
因而,這裏最珍貴的不是人力,而是補給。
往往在阿爾泰一個人的口糧,就意味着,至少需要三十個農戶的勞作才可獲得。
現在突然在城中增加了兩三百人,又遭遇了戰時的情況,無法令人出城打獵為生,無論是軍民的口糧還是戰馬的草料的補給,可能都會出現問題。
也就是說,他原本預計了一旦出現敵人,可以至少堅持一個月,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等待後方的糧隊運來補給就行了。
而一旦出現了一群生力軍,那麼這個時間就可能大大的縮短了。
可是……他又無法拒絕沙聶諾夫這些俘虜們要求進城的要求,這不但會讓沙聶諾夫這些人寒心,便是守軍,只怕士氣也會大受影響。
於是乎,羅蒙索夫最終還是選擇了打開城門。
隨即,他緊急地將沙聶諾夫叫到了自己的面前,詢問關於這些東方人的情況。
沙聶諾夫非常誠實地做出了回答,這些人武器精良,而且能夠吃苦耐勞,作戰勇猛,他們的補給還十分的奢侈。
怎麼奢侈呢?往往一千人的編隊,會有兩匹戰馬,多為蒙古馬種,蒙古馬吃苦耐勞,雖然爆發力不如其他的馬種,可吃的少,耐力強。
這就導致他們往往每一個人都有一匹馬代步,還有一匹馬馱載物資。
不只如此,他們的武器十分精良,每一個人的禦寒之物,也十分足夠,這絕不是當初遍佈於天下的諸多汗國可比的。
而且聽聞,他們的後方,還有運輸隊……捨得將源源不斷的物資,送至前線。
說白了,就是有錢!
當然,沙聶諾夫並沒有對李自成和張獻忠等人惡語相向:「他們不是尋常的契丹野蠻人,他們雖然作戰時十分堅決,可對待俘虜,無論官兵,都給予了善待,他們甚至會關心生病的俘虜,悉心照料,我的一個副官,現在還在病中,他們一直讓隨軍的大夫進行照料,他們沒有讓他隨我們一道進城,是因為他們的大夫認為,治療不適合中斷,所以他現在還留在東方人的軍營里,他們說等病情徹底好轉,會想辦法送他回家。」
羅蒙索夫的眉頭越皺越深,他察覺到了一絲異常,於是道:「這些情況,最好不要對其他人談起。」
沙聶諾夫便苦笑道:「將軍,我想已經遲了,我們有兩百多人……」
是的,你沒辦法管住兩百多張嘴。
而在城外。
攻城迅速開始。
攻城車就地取材,幾日之後,便已大規模的製造,而後,便開始不斷發起對臣城中的攻擊了。
李自成和張獻忠,一個負責攻城,另一個則帶老營兵馬,一大隊的騎兵開始出發,在附近搜索前進,尋找對方的糧食隊。
圍點打援,這一招很有效。
尤其是李自成和張獻忠這等流寇出身的人,流寇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攻城利器,但是在野外卻不懼官兵,因而往往在圍攻的同時,會誘惑附近的官兵和補給隊進行襲擊。
這一套,李自成和張獻忠可謂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兩人不但有將才,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有帥才。
因此,他們玩的不只是攻城戰,還是一場攻心戰。
果然,很快就又襲擊了一個糧隊。
而城中在緊張的守城之下,也很快的糧食就不足了。
這種情況之下,其實也是可以堅守的。
守軍可以殺馬,可以吃老鼠,可以吃一切可以吃的東西。
有的城池,只要態度堅決,雖只有一個月的糧,但是堅持三個月,死死地拖住這些東方人,等待援軍,也未必沒有可能。
可現在的問題是,攻城給他們帶來了傷亡,而飢餓和寒冷也讓他們的意志開始減弱。
不只如此,軍中大量的謠言也開始四起。
許多關於東方人不會殺死俘虜,並且給予優待的消息,早已傳開了。
甚至有不少人說,在這裏守城的待遇,竟還不如做俘虜的時候。
這種有鼻子有眼的流言,對於絕望之中的守軍而言,是極可怕的。
因為他給絕望的人帶來了希望。
隨着糧食越來越不足。
城中的情況也變得更加的糟糕起來。
因為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說,即便是投降,東方人也會送他們回家。
回家……
抬頭看着這滿是雪絮的冰冷天地,越是在這個時候,多少人夢想能回家去,回到烏拉爾以西,在那裏,可以烤着火爐,披着羊皮襖子,喝着香氣濃郁的熱湯,與家人們依偎在一起。
於是眾人意志力無可避免地開始喪失了。
而羅蒙索夫將軍立即就意識到了不對勁,而他是一個絕對忠誠的人,於是親自下令責罰了一個認為應該投降的軍官。
「這是東方人的詭計!」羅蒙索夫戳穿了李自成的謊言。
可又有什麼用呢?
當天夜裏。
數十個軍官在士兵們的擁簇之下,連夜扣押了羅蒙索夫將軍的守衛,而後進入了羅蒙索夫將軍的住所。
羅蒙索夫被驚醒,憤怒地看着油燈冉冉的坊間裏,外頭北風呼號,昏暗的房內,是一個個熟悉的身影,他們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線之下其實並不清晰。
為首的一個軍官道:「將軍……」
羅蒙索夫瞪大着眼睛,冷聲道:「你們背叛了沙皇……」
「我們遵從的是士兵們的意願。」
「東方人詭計多端……」
「東方人會帶我們回家。」
「這裏也是我們的家,早就已經是了。」
「它不是!」
最後羅蒙索夫道:「你們殺死我吧。」
軍官們卻沒有動手,只是沉默着。
羅蒙索夫則憤怒地揪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領,對面的這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更加怒不可遏,因為這個人是他的心腹副官,連這樣的人,居然也和他們一夥了。
羅蒙索夫大喝:「你們殺死我,就可以去干你們的事了。」
軍官們依舊沉默。
那副官垂頭喪氣地道:「將軍,已經有人去開城門了。」
羅蒙索夫目光一怔,隨即一臉絕望。
他此時佝僂着身子,宛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的憤怒此刻也已消散如煙,只是疲憊地道:「我知道了。」
軍官們猶豫了片刻,最後大家默默地魚貫離開。
只是當他們剛剛走了出去,他們身後的屋子裏,傳出了一聲刺耳的槍響。
而在另一邊,此前被俘虜的軍官沙聶諾夫已是輕車熟路地帶着一隊士兵,打開了城門。
規矩……他們懂。
他們懸掛了白旗。
而且事先就已讓人放下了所有武器。
一切都輕車熟路。
畢竟……叔叔真的有練過。
甚至他們還很貼心的,將一名熟悉蒙古語的人帶上,以便於可以暢通無阻的交流。
很快,李自成便帶人入城。
他一眼就看到了沙聶諾夫的身影。
李自成是豪爽的人,下馬,爽朗大笑,而後拍一拍沙聶諾夫的肩,親昵的他努力學了很久,才勉強學會的一個俄語詞彙,道:「朋友,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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