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陛下,臣確實懷有妖族血脈。」
名叫王慎行的青年,向上方張東雲一禮:「只是臣自幼便是孤兒,幾乎沒有關於雙親的記憶,實不知這一半妖族血脈來自父親還是母親。」
張東雲言道:「不管人還是妖,守長安的規矩,在這裏便有立足之地,半妖亦不例外。」
「謝陛下隆恩。」王慎行暗自鬆了口氣。
雖說早有聽聞長安城有不少大妖,但他這樣的半妖,仍然如履薄冰。
畢竟,自幼以來的經歷告訴他,不管是人還是妖,對他這樣的半妖都極為排斥,視之為恥辱。
現在有了陛下這一句話,至少以後在長安城,明面上他不用再因為血脈緣故而受到敵視。
對他來說,有一個相對寬鬆的環境,便利於自己更快崛起。
從這個角度來說,北俱蘆洲換了主人,是一件好事。
等他自身修為實力提升到一定程度後,旁人自然無法再打壓他。
他需要的只是一些時間。
張東雲看了下方王慎行一眼:「長安城,不禁私鬥,但亦有規矩。」
王慎行心中微微一跳。
這位長安城主,仿佛能直接看穿人心中的想法。
「長安不禁私鬥,但有個前提,決不能誤了陛下的事。」澄陽真人在一旁提醒道。
王慎行答道:「請陛下和道長放心,在下省得。」
他向上方張東雲行了一禮:「陛下,臣相信,隨着臣忠心為陛下辦差,修為提升,之後自會朋友越來越多,敵人越來越少,至於眼下有人要找臣的麻煩,臣會妥善處理,絕不會誤了陛下的大事。」
張東雲聞言,心中暗自一笑。
這人雖年輕,卻有些心胸氣量。
這麼說,便是表決心的意思,絕不自己輕易啟釁,尋敵視打壓他的人報仇,主動在長安治下製造衝突。
他有自信,但凡稍微寬鬆一點的環境,他就一定可以龍游大海,一飛沖天。
隨着他實力提升,身邊自會朋友越來越多,敵人越來越少。
不管對方心裏怎麼想,面上笑臉只會越來越多。
到得最後,即便還有死硬到底的敵人,也不敢輕易同他開戰。
如果真有人首先跟他動手,那他也接着便是。
再艱難,處境不可能比他投長安之前更難。
而讓張東雲欣賞的則是,此人可並非什麼良善之輩。
這不是在說反話。
北俱蘆洲乃武道修行者和魔道修行者的天下,豪強遍地。
能在這裏佔據一席之地的人,都不是善茬。
尤其像王慎行這樣,先天還被歧視的人,想要立足,伏低做小認慫是沒希望的,反而只會被人連骨頭一起吃了。
他雖然艱難,但同樣令人不敢小覷,在北俱蘆洲素有凶名。
既心狠手辣,又謹慎小心,輕易不樹敵,可一旦跟人動手,往往便是滅門。
很多時候,行事膽大包天,完全跟他名字「慎行」兩個字不搭邊。
這樣一個人突然改吃素了,怕是會讓不少人感到意外。
但仔細想想,顯然他比大多數人拎得清。
一個半妖孤兒能闖蕩到今天的地步,果然不可能單純靠好勇鬥狠。
「接下來的時間,你自取西牛賀洲,跟十一弟與古樸報到。」
張東雲淡然吩咐道:「澄陽,你要另行物色人選幫手了。」
澄陽真人打了個道家稽首:「是,陛下。」
王慎行各方面都果決幹練,又熟悉北俱蘆洲當地情況,有他幫手,澄陽真人坐鎮北俱蘆洲,能省不少心。
但張東雲既然有令,澄陽真人自當遵從。
而且這對王慎行本人來說,也有好處。
北俱蘆洲的環境對他來說,這麼多年都不友好。
暫時離開,去往西牛賀洲前線,周圍都是長安城骨幹成員,又是不停清剿佛門餘孽,大家就算排斥王慎行,也是擔心他來搶攻,而不是因為他是半妖。
王慎行在西牛賀洲立下功勳,屆時再返回北俱蘆洲,分量又自不同。
因為血脈的緣故,他是修行魔道的。
而且,是極為罕有的麒麟之變。
炎黃界多年來,都是沒有麒麟生存的。
是以魔道麒麟之變也基本見不到。
王慎行眼下是獨一份。
好處是神通精妙霸道,令他實力過人。
壞處則是沒有前人經驗可供學習借鑑,一切都要他自己揣摩,而且失控迷失的風險,一點都不比從外吸納煉化妖血的人低。
這種情況下,他極短時間內,修煉到如今第十二境,也就是魔道真身第三境,重生,徹底重塑魔魂身軀,擺脫血脈侵襲神智之苦,可以說極為難得。
如果去西牛賀洲後,能入得敖空法眼,指點他一二,對他來說,將有巨大的好處。
王慎行不知敖空在西牛賀洲,對這方面尚無更多想法。
他只是琢磨着,西牛賀洲當前佛門弟子潰逃,已無危險可言,很多人爭先恐後去那裏,希望能趁機立功,以求長安城獎賞。
不過有傳言佛門世尊不在,隨時可能回來,所以真正的危險現在還看不到,但隨時可能降臨。
以張東雲的身份與地位,自然不至於前腳說容得下他這個半妖,後腳就把他扔去送死。
佛門世尊雖是好大的名頭,卻未必放在這位長安城主眼裏。
「謹遵陛下旨意。」王慎行向張東雲一禮。
張東雲揮揮手,澄陽真人便和王慎行一起告退。
老道士回北俱蘆洲再找個副手,難度不大。
誠如前所言,在北俱蘆洲,像王慎行一樣誠心投靠長安城的人,不在少數。
其中不乏得力能幹之人,即便不如王慎行,也大抵夠用了。
西牛賀洲那邊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從武力上來說,整個西牛賀洲眼下都可以說是長安城的一部分了。
反抗的僧侶大都被迫退入荒海,留在陸地上的寥寥無幾。
長安城也開始在西牛賀洲鋪開自己的治政攤子。
但這個地方,乃整個炎黃界佛門源流之所在。
佛門在這裏經營了太久,根基比其他地方都要深。
當初在東勝神洲西域,雖說也是佛門天下,但好歹還出了解峰跟獄龍派這樣的武道名門。
誠然,解峰是趁着西域佛門因為仙跡事變元氣大傷的機會,成功突破桎梏,一舉衝到第十四境,帶領獄龍派徹底壯大。
但在那之前,獄龍派終歸也有些規模。
除了獄龍派,西域還有其他武道、儒家小宗派。
至少,有他們生存的土壤。
而這邊,偌大一個西牛賀洲,清一色全部佛門。
這裏的人,不是受戒的佛門弟子,就是信奉佛門,尊崇佛法的老百姓。
無數歲月,漫長積累下來,整個西牛賀洲跟鐵桶一樣,針插不進,水潑不入。
長安城眼下是從外靠暴力打破了這個鐵桶。
但破了的鐵桶,還是鐵桶。
此地修行者,都是佛門。
此地百姓,仍然信奉佛法。
對於長安,他們大多雖畏懼和屈服,但隱隱藏着仇視。
想他們配合長安,為長安效力,難上加難。
就算勉強為之,也可能出工不出力。
很多人的心態,按照張東雲上輩子藍星的一個說法,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敖空去那裏看過之後,建議直接就是留地換種。
地留下,人殺光。
然後從北俱蘆洲、東勝神洲遷移人口過來,甚至是從南瞻部洲遷移忠心可靠的妖族過來。
張東雲對這個辦法,心裏還是有所牴觸的。
畢竟,那不是一個兩個人。
整個西牛賀洲,幅員遼闊,面積數以百億平方公里計,人口也不比東勝神洲來得少。
但不用敖空的辦法,總要有別的辦法才行。
否則,西牛賀洲當前這個民心狀態,怕是無法讓張城主達標,完成系統任務。
張東雲思考一段時間後,召人來大明宮。
少頃,一個老和尚步入大殿,參見張東雲。
「對西牛賀洲,你怎麼看?」張東雲問道。
「民眾心中向佛,可做疏導。」
老僧雙掌合十:「佛在人心,而非一家一派之寺院金身。」
張東雲滿意的點點頭:「如此,菩提寺的人都去西牛賀洲。」
下方東勝神洲中土菩提寺方丈心和大師,雙掌合十:「謹遵陛下旨意。」
他向張東雲告退之後,便即動身,先返回自家菩提寺,做一番簡單整理後,眾多僧眾,便跟隨心和方丈浩浩蕩蕩一起西行,前往西牛賀洲。
人到了西牛賀洲,見過敖空與古樸後,心和方丈等僧人,便即分散開來,深入民間地方。
有他們大範圍觸動,行事頓時得以改觀。
對西牛賀洲很多百姓來講,長安城裏有佛門傳承,容得下佛門傳承,他們可以繼續信佛,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雖說大家以前各有掛靠和燒香的寺廟,但現在換個廟燒香,也不是不行,反正拜的佛陀、菩薩,總還是原來的。
大家畏懼長安,但又怕佛祖、菩薩怪罪。
現在不用擔心後者,那麼,對前者的牴觸自然也就沒那麼明顯。
張東雲對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將來,思想依然是需要繼續轉變的。
但循序漸進,萬事開頭難。
目前階段,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一個好的開始。
關鍵是將來腳步不能停頓或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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