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漫長的解剖和調查,時間已到深夜。
眾人仍舊坐在辦公室里等待林新一的調查結果,但氣氛卻已然與一開始完全不同。
此時松本勝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顯然已經從林新一解剖前說的那些話里隱隱意識到,兒子的離奇死亡,和他3天前的暴力毆打有關。
這樣的猜想讓他非常緊張不安。
而已經和丈夫徹底撕破臉皮的松原夫人,則是面帶哀色地遠遠坐在辦公室的另一頭。
她的眼神里寫滿了悲傷和憤怒,時不時還會泛起點點淚光。
「夠了!」
看到妻子那似乎是在無聲控訴自己罪行的眼淚,松原勝心裏只覺得煩躁:
「哭哭哭,就知道哭...」
「兒子又不是你親生的,你演給誰看呢!」
松原夫人淚光一滯,神色更加憔悴了幾分。
見到這副景象,毛利蘭頓時有些按捺不住地擋在了松原夫人身前:
「松原先生,你這樣說話未免也太過分了!」
「對妻兒作出這樣的暴虐之舉,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看到這個之前唯唯諾諾的小姑娘竟然敢這麼嘲諷自己,松原勝下意識地想要發火。
但現在他已經不再佔着道德優勢,更不要說,旁邊還有貝爾摩德那冷冰冰的眼神盯着。
松原勝憋了好久,最後還是悻悻然縮回了頭。
看着毛利蘭那滿懷憤怒的目光,他還有些不服氣地自顧自嘟囔着:
「我說的也是實話...」
「你們別被她這博同情的眼淚騙了,那女人平時和健一的關係可好不到哪去!」
「你?!」
毛利蘭有些生氣:
這混蛋自己做的醜事都敗露了,竟然還不忘抹黑同為受害者的妻子一把。
她從來沒想像過,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麼無恥的丈夫,這麼冷血的父親。
此時此刻,被這惡臭污濁的松原勝這麼一反襯,毛利蘭突然覺得自己那個同樣酗酒、賭馬、沒啥出息的老爹,似乎都成了一個完美的父親。
至少小五郎是真的愛自己的家人,更不可能家暴。
當然...他要是真醉酒家暴,最後住院的是誰還真說不定。
毛利蘭心裏這麼想着,望向松本勝的目光更加溢滿憤怒,望向松本夫人的目光,則是更加充滿同情。
而這時,辦公室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林新一和淺井成實,帶着一份新鮮出爐的解剖報告,神色嚴肅地走進了門。
「有、有結果了?」
松原勝緊張地站了起來。
而松原夫人和毛利蘭,也隨即投來期待的目光。
就連一開始對案件本身毫不關心的貝爾摩德,眼裏也不知不覺地多了幾分好奇。
「是啊,有結果了。」
林新一緩緩揚起手裏的解剖報告:
「通過屍體解剖,我們現在可以確認,死者松原健一是死於『擠壓綜合徵』導致的急性腎衰竭。」
「換言之,他的死完全是松本勝先生3天前對死者的暴力毆打導致的!」
「什、什麼?!」松本勝臉色一白:「胡說八道...開什麼玩笑!」
「我兒子這3天來都好好的,他怎麼可能是因為那些小傷死的?」
「還有那什麼『擠壓綜合徵''...這是什麼玩意?!」
他倉皇失措地這樣問道。
而一旁的毛利蘭,還有松原夫人,也都隨即露出疑惑的目光。
「唉...」林新一深嘆口氣:「無知!」
他簡單地講解了一下擠壓綜合徵的知識。
然後,他故作感慨地看向松原夫人:
「松原夫人。」
「死者在生前,應該已經出現了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四肢發冷的症狀了吧?」
「其中,那就是擠壓綜合徵發展到嚴重程度的徵兆,有必須立刻送到醫院治療的必要了。」
「是、是啊...」松原夫人訥訥地點了點頭。
而在林新一那「循循善誘」的目光下,她的臉上更是很快浮現出了內疚和傷感的神色:
「下午健一出去買酒的時候,臉色就已經白的嚇人了。」
「我當時還問過健一要不要去醫院...」
「但那孩子說自己還好,我又不知道這什麼擠壓綜合徵的事情,就隨他去了。」
「這都、都是我的錯...」松原夫人悲痛地說道:「我當時要是能多關心他一點的話,健一也不會死。」
「松原夫人...」毛利蘭同情地攙扶了松原夫人搖搖欲墜的身體:「你不要太難過了。」
「你又不懂擠壓綜合徵的事情,這不該是你的錯。」
「不——」
林新一的聲音驟然變冷:
「這就是她的錯。」
「松原夫人,你真的不知道擠壓綜合徵的事情嗎?!」
「......」松原夫人的臉色驟然一滯。
在場眾人,尤其是滿臉寫着同情的毛利蘭,更是為之駭然:
「林先生,你,你在說什麼?」
「你的意思是...松原夫人事先就知道擠壓綜合徵,但是卻沒讓健一先生去醫院治療?」
「沒錯,但松原夫人做的,可不僅僅是沒送兒子去醫院這麼簡單。」
林新一搖了搖頭,眼神愈發銳利:
他剛剛一進門就把黑鍋完全扣在松本勝一個人頭上,為的就是讓松原夫人以為自己計劃得逞,從而放鬆警惕。
再試着一套話,松原夫人果然為了證明松本勝過失殺人的罪行,說出了自己見過死者生前出現症狀的事情。
而且,還順水推舟地說出了自己「不知道擠壓綜合徵」的謊話。
但事實是...
「搜查一課的同事們已經查到了松原夫人此前兩次的住院記錄,聯繫到了她當時的主治醫師。」
「按照那位醫生的說法,松原夫人兩次因為家暴重傷昏迷住院,在住院期間都出現了擠壓綜合徵的症狀。」
「而他也親口跟松原夫人講解過她的病情。」
「所以,作為擠壓綜合徵的患者,松原夫人是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的。」
林新一講出了這冷冰冰的事實。
而松原夫人的臉色一陣陰晴變幻,眼中寫滿了心虛。
大家都被這樣的消息震得有些發懵,而林新一則是乘勝追擊地講述道:
「而我們通過驗屍發現,死者身上不僅有家暴留下的鈍器傷,還有重物長時間施壓的擠壓傷。」
「這第二種擠壓傷,顯然是某個了解擠壓綜合徵作用機制的人,為了加重死者的病情,把他推上絕路而留下的。」
「而松原夫人...」
林新一冷冷地看向了松原夫人:
「我的同事們還正好在你家附近的藥店裏,調查到了你購買安眠藥物『氟硝西泮』的記錄。」
「從藥店留存的,你當時提供的醫生處方上看——」
「你購買藥物的醫生處方,根本是私自偽造的!」
「所以,你能解釋解釋...」
他步步緊逼,語氣越來越嚴厲:
「你為什麼要偽造處方購買強效安眠藥物?」
「你明明了解擠壓綜合徵的知識,剛剛為什麼說自己不知道?」
「你見到死者生前出現了擠壓綜合徵的症狀,又為什麼不送他去醫院?!」
這一連串的問號,如同一顆顆炮彈,將對方本來堅固的心理壁壘轟得搖搖欲墜。
松原夫人的神色無比倉皇,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我...」
「讓我來幫你說吧——」
林新一一字一頓地說道:
「雖然現在血液檢測的結果還沒出來,但我想,死者的血液里大概率能檢測出殘留的安眠藥『氟硝西泮』的成分。」
「因為這是松原夫人你專門為了殺害這個可憐人而買的藥。」
「你給死者下了安眠藥,又趁着他睡着,用重物持續擠壓他的手臂。」
「你用這種辦法暗中加重了死者的病情,又不讓他去醫院,他自然會按你設想的那樣死去!」
辦公室里的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毛利蘭大大地瞪着眼睛,純潔的眸子裏寫滿了不敢置信。
而貝爾摩德則是頗有些意外地看了松原夫人一眼:
這個女人剛剛完全是在演戲?
竟然連她都能騙過去,這樣的演技...拿個奧斯卡影后都沒問題。
不過,那種悲傷真是演出來的?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真的一樣。
還是說,她殺了人,卻在殺人後仍舊為之悲傷?
又愛又恨,會是因為這樣的情緒麼...
貝爾摩德在心裏對松原夫人的演技做着專業的評價。
這時候,松本勝的暴起叫囂,打破了這詭異的死寂空氣:
「你、你這瘋女人...」
「原來是你殺死了我兒子?」
「混蛋!你、你這是不是想嫁禍給我,讓老子去坐牢,再離婚分走我的房子?」
刀砍到自己身上,松本勝的腦子突然就好使了。
而看到丈夫現在這還好意思跑出來興師問罪的醜陋嘴臉...
松原夫人頓時不想裝下去了。
「哈哈哈哈...」
她的臉上驟然露出笑容,那笑容扭曲,而充滿復仇的快意:
「是啊,就是我殺了你兒子!」
「我想讓你這個冷血無情的傢伙,嘗嘗親手害死自己親人的痛苦。」
「但是,我真是沒想到...」
松原夫人笑着笑着,竟是又流出淚來:
「在知道兒子死掉之後,你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張口要錢?」
「真是...真是太可笑了。」
「虧我還以為你還殘留着那麼一絲人性。」
「沒想到你的心能那麼冷,冷到親人的血都融不化。」
「這麼看來,我精心設計的復仇,倒是完全被你的無恥給打敗了。」
「我...」松本勝的臉上有些發燒。
而一旁的毛利蘭已經聽得有些懵了。
她性格太過善良,以至於見到這種超乎想像的醜惡之後,不禁有些崩潰:
「松、松原夫人,你在說什麼啊...」
「健一先生真的是你殺的?!」
「傻姑娘,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好了。」
迎着毛利蘭那純潔得有些晃眼睛的目光,松原夫人自嘲地笑了一笑:
「人就是我殺的。」
「我看到他這幾天狀態似乎在不斷惡化,就猜到他可能會患上擠壓綜合徵。」
「所以,昨天晚上,我在給他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藥,又趁着他睡着,壓住了他的手臂。」
「健一這傢伙...」
松原夫人的眼裏湧出一股恨意:
「我一直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在養,但他卻辜負了我的期望。」
「他和他那個惡魔父親就是這個家裏的寄生蟲,24歲還毫無出息,得靠我去工作養着才能活命!」
「而我在重傷住院的時候,他竟然跟他那個冷血的父親一樣,都不來看我...」
懦弱,沒出息,竟是成了死者的罪。
松原夫人開始反感這個一事無成的孩子,漸漸地把他當成負擔。
而在住院過程中,他不來醫院看望養母的「冷血表現」,更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松原夫人徹底地憎恨起了健一。
「哈哈...」
她的聲音裏帶着悲傷,但更多的卻是瘋狂:
「我是上輩子欠他們父子兩個的嗎?」
「他們吸我的血吸得夠多了,現在該還了!」
松原夫人歇斯底里地發泄着,自己壓抑已久的恨意。
而這個案子發展到現在,真相已然大白。
「結束了...」林新一深深一嘆。
他知道自己已經為死者討回了正義。
這或許是一種勝利,但是,卻沉重得讓人無法高興。
而就在林新一準備站出來,為這場悲劇正式畫上一個句號的時候...
「科搜研那邊的血液檢測報告出來了。」
有警員從門外趕來,遞來一份報告。
林新一隨手接過報告,站在一邊,隨意地翻看起來。
案子都破了,他知道,血液檢測結果跟他的事先猜測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偏離。
「血鉀濃度超標。」
「肌紅蛋白超標。」
「果然都和我想的一樣...」
林新一看着看着,臉色突然發生變化:
「等等,這...」
「怎麼了?」身邊的淺井成實不解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竟然沒有...」
林新一的神色有些震驚:
「死者的血液樣本里,沒有檢測出任何安眠藥物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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