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鳥市城西的長江江堤上。
獵獵的江風吹拂在徐同道臉上、身上,也吹拂在他身後那輛嶄新的黑色大眾轎車上。
這輛車是他剛買的。
今天他獨自開出來,熟悉這輛車的性能,也順便來這江堤上看看風景。
江邊的風很大,卻吹不亂他的髮型。
因為他的頭髮夠短,這個夏天,他一直是這個髮型。
手機從耳邊拿開,隨手揣進褲兜,微微低頭摸出煙盒,點燃一支煙,他的雙眼微眯,眼底里有陰翳之色。
剛剛的電話是傅遠打來的。
電話里,傅遠跟他說——剛剛斜對面的辣妹火鍋城老闆曹富軍來到他們店裏,和鄭青今天帶進店裏的一個堂弟發生正面衝突,臨走的時候,曹富軍放了狠話,臉色很難看。
電話里,傅遠也把他知道的關於曹富軍的身份跟他說了。
年輕的時候,是街面上的一個大混子,如今是辣妹火鍋城的大老闆,身家不菲,還有不少兄弟。
這樣的消息,影響到徐同道的心情。
他的西門一品火鍋店投資五十多萬進去,目前還沒正式開始營業,就和曹富軍這樣一個人結仇。
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曹富軍……年輕的時候,是街面上的一個大混子……
這讓徐同道聯想到很多。
比如他兒時的記憶里,村里一個刺頭,去外面廝混,某一天,他突然聽村里人說,那個刺頭死了。
被人殺死在一條無人的巷子裏。
那個年代,在徐同道的印象里,鄉下幾乎每個村里都有不務正業的刺頭,那個年代的治安和他重生前是沒法比的,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一旦到了晚上,外面幾乎全是那些刺頭混子呼朋喚友的聲音。
隔三差五,就會聽說某天晚上,村裏的刺頭們和別的村的刺頭又幹了一架,還會聽說有多少人打得頭破血流,甚至還會聽說哪個人被人捅了。
類似的事,他從小聽過不少。
按傅遠電話里說的那個曹富軍年齡……曹富軍混社會的時候,應該正好就是那個年代。
在那個年代能混出名堂來,要說那曹富軍手上沒沾過血,他徐同道是半個字都不信的。
微微抬頭,望着江中滾滾的江水。
徐同道雙眼眯成兩條縫,縫中有寒光閃爍。
重活一世,他只想搞錢,可如果有誰要影響他搞錢,那他就會死磕!
以前的大混子?
現在已經是2000年了,時代已經變了。
隨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像曹富軍這樣的對手,早晚都會遇上,如果這第一次就慫了,以後還能混得下去嗎?
可……
像曹富軍這樣要錢有錢,要兄弟有兄弟的人,卻又很難對付。
除非他徐同道也走曹富軍以前走過的那條路,但這又是他徐同道不願、也不屑去走的。
因為一旦真的走了那條路,這輩子都洗不乾淨了。
真要有一天有人要拿這件事搞他,他就必死無疑。
所以,主動出擊不行,只能防守反擊。
只靠鄭青和鄭青那兩個堂兄弟,防得住嗎?
一支煙抽完,徐同道把煙蒂扔在腳邊,碾滅,轉身上車,驅車掉頭,離開江堤。
他要調兵遣將,增加火鍋店的防守力量。
……
下午兩點多。
黑色大眾停到道林燒烤店門外。
徐同道從車上下來,大步走進店裏,對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來的戲東陽招招手。
「戲哥,出來一下,我有點事跟你說!」
戲東陽很意外。
坐他對面的徐同林也很意外,「小道,什麼事啊?還不能當着我的面說?咱倆可是兄弟啊!」
徐同林是用打趣的口吻說的,其實也是他心裏的真實想法。
徐同道微微搖頭,「你做你的事,戲哥,走!跟我出來吧!」
戲東陽和徐同林本來在大廳里穿串,隨着徐同道轉身出去,戲東陽遲疑了下,就放下手裏的活,起身跟了出去。
徐同林眨巴着眼睛,眼裏有濃濃的好奇之色。
但徐同道沒喊他一起出去,他就只能壓着心裏的好奇。
戲東陽走出店門,看見徐同道坐進一輛嶄新的黑色大眾轎車,戲東陽又是一陣意外,腳步頓了頓,就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車裏。
「什麼事啊小道?」
剛坐好,戲東陽就好奇問。
「一會兒再說!」
徐同道說着,就發動車子離開。
戲東陽只能暫時按捺心裏的好奇和疑惑。
車一路開出沙洲縣城範圍,來到一座廢棄的預製板廠。
預製板,是這年頭建造樓房常用的水泥板,這座預製板廠廢棄應該有幾年了,在一條大河邊。
車停在這裏,徐同道打開車門走出去。
戲東陽帶着滿心的好奇和疑惑,跟着下了車。
河邊。
徐同道停下腳步,遞了支煙給戲東陽,自己也皺眉點了一支。
「到底什麼事啊?」
戲東陽忍不住問。
徐同道轉臉看着他,眼神莫名,忽然說:「戲哥,我需要你去市里幫我,你願意嗎?」
戲東陽眉頭微皺,眼神疑惑,「現在?」
徐同道:「最好就這幾天過去吧!」
戲東陽眼裏的疑惑不減,「這麼突然?小道,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我戲東陽可沒什麼大本事,我去市里……能幫你什麼呀?」
徐同道眼瞼微垂,又抬起,目光爍爍地盯着戲東陽,「戲哥,我不瞞你,我籌備幾個月的火鍋店快開業了,但現在跟另一個開火鍋店的老闆結了梁子,那家火鍋店就在我的火鍋店斜對面,本來就是競爭對手,我聽說那人以前是大混子,我怕他給我玩陰的。」
頓了頓,徐同道接着說:「鄭青你也認識,現在是他帶着兩個堂兄弟,在幫我鎮場子,但我怕他守不住,所以……戲哥,現在我需要你去幫我!幫我守住火鍋店!」
迎着徐同道爍爍的目光注視,戲東陽皺眉叭了一口剛剛點着的煙,一口煙霧吐出之後,緩緩點頭,展顏一笑,「好,我知道了!放心吧!我爺爺過世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妹妹今年也去市里上大學了,家裏現在就剩我奶奶一個人,但她老人家平時也不用我照顧,隔壁親戚也能幫我照顧她,中!我去!」
說完,戲東陽忽然提出一個問題,「不過,小道,我去了市里,燒烤店那邊怎麼辦?誰接替我每天烤串啊?林子嗎?嗯,也行,這兩年他看也看會了,行!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了。」
他說的「林子」,當然是徐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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