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首先是一股濃郁的草藥味撲進賦雲歌的感官。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他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接着驚訝地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個簡陋的小屋裏。
身下的是一張泥土炕,沒有燒火,黃土涼涼的陰氣鑽進肌膚,感覺非常舒服。不遠處是一個小火爐,上面架着一口燉着草藥的砂鍋,裏面的藥湯啵啵地滾着熱氣。
屋裏無比的安靜,外面清晨的天色透過木棱窗戶斜射進來,灑在地面上。
賦雲歌心裏一熱,既然外面是早晨,那麼他很可能已經昏迷了一天了。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屋外忽然響起了老人的歌聲。
「蒼天如圓蓋,大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
「榮者自安安,辱者各碌碌。樵居遁山野,高眠臥不足。」
接着是步履漸近的聲音。唱歌的老人先是將一筐什麼東西擱在了門外,自己推門走了進來。
聽着戶樞「吱呀」的尖叫,賦雲歌猜測這個老人就是昨天救下自己的恩人了。看樣子他應該是外出砍柴勞作歸來,但聽他的歌謠似乎又不像尋常農家那麼煙火氣。
正想着,老人已經推開內室的柴門,來到了賦雲歌的面前。
老人看起來六十多歲的光景,頭髮都斑白了。慈祥和睦的面龐,連眸子裏都是清澈如水的山村味道。
賦雲歌愣了一下,看起來這位老伯確實與尋常農家老人沒有分別。
「你醒了。」老人掃視了賦雲歌一眼,欣慰地點了點頭。
「多謝老伯救命之恩。」
賦雲歌連忙拖着病體想要起來表示感激,但胸腔里還是悶得難受,只好半倚着枕頭說話。
老人微微一笑,轉身去看爐上的藥湯。
賦雲歌又問:「不知道老伯怎麼稱呼……?」
老人側過臉來,皺着眉毛陷入思考。
想了一會兒,老人似痴非痴地搖了搖頭:「我叫老頭。」
「這……」賦雲歌愕然。「老頭」絕非尊稱,這麼稱呼老人家實屬不對,看來還是叫老伯比較好。他在心裏悄悄想着。
老人又沉吟了一會兒,但也沒有再說話。
草藥已經熬好了,他把砂鍋端下來,裏面的藥湯咕嘟咕嘟浮着苦澀的氣息。
「你的病,至少三天才能好。但要想恢復如初,就要七八天的功夫了。」老人一邊去櫥子裏拿碗,一邊低着頭嘟囔說。
賦雲歌有些吃驚,他又覺得這位老人家似乎也不是等閒之輩了。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所謂「恢復如初」,自然是指的丹田氣海徹底復原的狀態,而這個時間,確實就是七八天左右。若非眼力精湛過人,一個農家老伯又怎麼能做到一語中的?
老人卻對他的吃驚置若罔聞,若無其事地倒藥入碗。等藥稍微放涼了片刻,他端着到賦雲歌床前,讓他服下。
「這藥,有利於你傷體恢復。」老人在一旁淡淡地說。
喝藥之後,賦雲歌很快就感到身體內的損傷開始逐漸痊癒,痛苦明顯要減輕了。他於是對老伯更為感激,倘若不是遇到這位神秘的老人家,興許自己早已經死在山路旁邊了。
早餐很簡單,兩個玉米窩頭和一碟鹹菜。賦雲歌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早就飢腸轆轆,很快一頓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般就掃清了盤子。
老人很快又出門了,走之前叮囑他繼續在炕上休息。賦雲歌獨自躺在床上,心思又漸漸亂了起來。
他現在倒是平安無虞,但是東方詩明,還有眾人,卻完全不知道是否平安。
他現在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又什麼都做不了,一股無力與挫敗感襲來,在他腦海里縈繞不去。
苦惱久了,也沒什麼可做的,賦雲歌只好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很快又睡着了。山間無比寂靜,幽翠的環境對傷勢的痊癒大有裨益,在其中休養效果很不錯。
就這樣,賦雲歌在沉睡與進餐的交替中,迷迷糊糊地過完了一天。
翌日清晨,賦雲歌在鳥鳴中漸漸甦醒。老人的草藥已經熬好了,早就放在他的床頭,但是卻沒有老人的行蹤,應該是已經外出去砍柴了。
喝過草藥,賦雲歌明顯感到身體恢復了很多,暈眩和乏力感已經消失,已經可以下炕了。又細心感受了一下身體的情況,他顫巍巍地翻身下來,往門外走去。
推開小柴門,外面是一塊不大的柵欄圍起來的小空地,姑且算得上是院子。院裏種着一些蔬菜,還有一片小花圃,看起來富有山居的野趣。
門前有兩道青石壘起來的小台階,賦雲歌就着台階坐在了門前。微風吹拂,涼涼的,還沁着一縷山間泉水的清新。
賦雲歌這才感到身心無比舒適,歷經前兩天的痛楚,他現在的感覺恍若新生。
天空還是那麼悠遠的黛綠色,與遠處的青山渾然一體。鷓鴣在雲間穿行,不時發出幾聲啼叫,一切都是悠閒曠遠的格調。
賦雲歌手托着腮,沉浸在眼前的一切,愣着出神。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賦雲歌以為是老伯回來了,剛要起身,卻聽外面的來人一聲吆喝:「樵老,樵老你在不?」
樵老?賦雲歌剛一思索,眼光隨即瞥到了堆在門口邊的一摞摞柴火,猜測來者就是找老人家了。但是「樵老」這個名字,他倒是頭一次聽說。
一邊想着,賦雲歌一邊起身去看看誰來了。走到門口,賦雲歌忽然發現這裏根本沒有大門,只是把一圈矮柵欄打開了一個院門大小的豁口,完全沒有防護作用。
站在外面的是一個地道的莊稼漢。他的頭上戴着斗笠,雖然天氣還不熱就已經敞開了胸膛,一條汗巾搭在脖子上,臉上掛着淳樸厚道的笑。
這倒不出賦雲歌的意料。他朝那漢子微微笑了笑,說:「抱歉啊,老人家現在不在。」
「不在啊?」莊稼漢往後一仰脖子,但又接着說:「那俺等等他,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賦雲歌雖然不確定這個人與老人家的關係,但是應該沒有問題。莊稼漢也不見外,抬腿就往裏面走,到了一片乾淨點的空地,他就一屁股坐下了。
「話說嘞,俺在樵老家裏頭一次見你。」莊稼漢主動地賦雲歌搭話。
賦雲歌心想這個問題解釋起來也麻煩,就沒有回答他。反倒是他對老人家還是完全一無所知,就想着多了解一下。
於是他轉而問道:「請問,老人家一直住在這裏嗎?」
「什麼請啊,老人家啊什麼的,真不實在。」莊稼漢反倒嘲笑似的斜了他一眼。但他很快又收斂了一下,向賦雲歌講了起來:
「在這裏俺們都叫他樵老。他在這裏的時候,俺都還沒出生哩。樵老每天上下山好幾趟,砍柴,種地,和咱們莊稼人沒什麼兩樣。但是他又有本領……」
說到這兒,莊稼漢頓了頓,又說:「他會看病,還有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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