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後,薛雲柔已經換回了之前的衣裳,回到了李軒的身邊。
她的臉上微見香汗,面色依舊是一片艷紅:「李大哥我跳的怎樣?好不好看?」
「荊台呈妙舞,**半羅衣。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飛。」李軒扼腕嘆息:「我只恨今天手裏沒有留影石,否則一定會留錄下來,每日觀賞。」
「李大哥喜歡的話,我以後日日跳給你看都可以。除了這天魔曼妙舞,我還會不少舞種,可從沒有給人看過。」
薛雲柔對這天魔曼妙舞的效果還是很滿意的,她就奇怪了,她的軒郎,怎麼可能會喜歡男子?
此時薛雲柔又望着那一直陪伴在神血青鸞身側,用鳥喙為後者梳理羽毛的火雲凰,眼神溫柔:「我挺喜歡它的,也佩服它對伴侶的不離不棄,生死不渝,寧願被人擒拿捉走,也不願離開青鸞一步。」
然後她就轉過螓首,目光流轉的看着李軒:「李大哥,讓我當你的火雲凰好不好?我喜歡李大哥,從地府出來就喜歡了。可我一直不知,李大哥你的心意。」
李軒聞言不禁心弦顫動,再沒法淡定了,這是告白吧?
他原本想要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岔開的。可面對薛雲柔那含情脈脈,飽含期待的目光,李軒到了嘴邊的話,卻又說不出口。
此時李軒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將少女抱在懷中,好好憐愛。
薛雲柔的心思,他豈會不清楚?少女的性情與人品,他又怎能不心動,不喜歡?
所以他之前明知不妥,也還是忍耐不住的想要去撩——
大約五個呼吸之後,李軒卻是長吐了一口濁氣,面含苦笑:「雲柔,你想要的答案,我可能暫時沒辦法給你。」
當這句話道出,他明顯感覺到薛雲柔的嬌軀微微僵硬,那原本嫣紅的小臉,也漸漸慘澹。
李軒不由一聲嘆息:「別誤會,我不是不喜歡你。說來雲柔你可能不信,我現在因某個緣故,只剩下三個月不到的壽元,隨時隨刻都有可能會死去。」
之前在先祖李樂興幫助下煉化的龍虎大還丹,讓他的壽命重新恢復到了兩個半月左右。
可在那以後,他的生命就再沒增加過一天。哪怕之後陸續服用的幾枚靈丹,也只是讓他的壽元,保持在不增不減的狀態。
那是因血眼少女的力量又有了極大的提升,她積蓄的陰煞之力已開始超越《正氣歌》捲軸的束縛鎮壓。
當然,李軒也沒就此斷絕希望。
以他現在的修行速度,自忖是可在壽元耗盡之前,踏入五重樓境的。那個時候,他的壽命又會得到極大增長。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李軒認為自己還是很有希望解決侵襲體內的陰煞,或者幫助紅衣,尋找到她的執念源頭,化解掉自己的死劫。
換在以前,李軒自忖必死無疑,都不會與薛雲柔接觸,也不會來雞鳴山赴約。
他還是抱着萬一的念想,萬一呢?萬一自己壽元恢復——
「不可能!不可能!李大哥你是騙我的對不對?」薛雲柔果然不信,她臉色蒼白的定神看了李軒片刻,就驀地抓住了李軒的左手,按住了他的腕脈。
「沒用的,我體內一切如常,尋常之法查探不到究竟。」
李軒微搖着頭:「我沒理由騙你的,雲柔你得對自己有點信心,這個世間有哪個男子,能夠拒絕得了你呢?被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喜歡,我想任何人都會在夢裏面笑醒。我李軒也不例外,願得一佳人,白首不相離——可我李軒命如累卵,真沒資格耽誤你。」
他面色平靜而傷感,胸中卻是他人生中從未有過的痛楚,這張好人卡他發的撕心裂肺。
可就在李軒,打算將他的手抽回來的時候,薛雲柔驀地將嬌軀往他這邊一撲,緊緊的環抱住了他的腰。
「我信你,我信還不行?可那又怎樣?我就是喜歡軒郎你,喜歡的不得了。」
薛雲柔把頭緊緊埋在了李軒胸前,雙眼泛紅,已蒙上了一層水霧,卻又含着不容動搖的決然:「不就是兩個半月嗎?我就陪着你!哪怕只能做兩個半月的伴侶都好,至少我與軒郎你在一起過了。」
李軒已經變了顏色,感覺自己都呼吸不過來了。
不過卻非是因薛雲柔的這番話,而是因少女抱着他的一雙藕臂。
薛雲柔似要將他整個人都揉入到自己體內似的,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了,讓他無法呼吸,脊椎骨與肋骨也在發出『咔嚓嚓』的響聲。
「我們理智一點,雲柔你想清楚,只會污了你的名節——哎呀~雲柔你放手,放手!我現在快死了,快死了,真的。」
「我不放,就不放!」
薛雲柔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含着霸道與嬌蠻,她一雙藕臂抱得更緊了:「什麼名節?我才不在乎。我薛雲柔就非得嫁人?如果軒郎你死了,我就出家做女冠。待我道凌天下,登頂天位之日,哪怕用泰山府君祭,也要將你救回來。我不管,反正我就得陪着你。如果這真的是軒郎你人生最後一段路,那一定是雲柔陪你到最後。」
李軒只覺心神震撼,只覺薛雲柔說出的每一字,都在衝擊他的心靈。這讓他又是感動,又是愛憐。
除此之外,還有痛苦——
「雲柔你先把手鬆一松,我快死了!真的,沒騙你。我不是那個意思,是現在就要死——你放開,我答應了,答應你了還不行?」
而此時在二人注意不到的畫舫後方,江含韻也是俏臉蒼白。
她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可周圍動盪的湖面,那一圈圈不斷往周圍擴散的水波,卻將江含韻的心緒展露無遺。
「聽天,李軒他說得是真的?他真的壽元無幾?」
「真的!他沒說謊。理論來說,他確實活不過三個月。」
聽天獒嘆了一聲:「這件事樂芊芊也知道的,校尉大人你信不過我的話,你可以問她。」
江含韻咬着牙沒再說話,可一雙玉手卻緊緊地攥着,指甲甚至深深的扣入到了肉內。
她周圍水面蕩漾的波紋,已開始變化為水浪。而在江含韻身下的水面,被硬生生的壓低了數尺。
「是誰?」
已經放開李軒的薛雲柔,被後方的異常驚動,驀然回首掃望着船後的湖面。可除了那一片還在蕩漾的水波之外,就別無所見。
薛雲柔眼中微現惑然之意,然後就俏面發紅的給李軒按揉着傷處。她剛才心緒激盪下,確實沒控制住力氣,差點就把李軒抱到骨折。
她一邊用法力給李軒化散淤血,一邊詢問:「也就是說,如果李大哥修為持續增長,還是可以續命的?還有雷,火,陽三系的上品靈丹,或者增加元氣的丹藥,也可以助你增長壽元?」
「差不多,不過靈丹之效,只會越來越弱。且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靈丹可服?不要錢的?」
李軒自哂道:「且我剛才說的只是最理想的狀態,說不定哪天出了什麼變故,我現在這點壽元就得耗盡。」
——尤其他現在的浩然正氣與日俱增,無論是那純度與烈度,都讓他膽戰心驚。那一身『犧牲』套裝,則益增其勢。
李軒估計日後稍有什麼危險,自己就得捨生取義,他李軒正在往成為『義士』的道路之上邁步狂奔。
偏偏這一身浩氣,又是他對抗陰煞侵襲的重要一環,不能捨棄。
還有紅衣——李軒預感到自己與血眼少女的前方,藏着無數的兇險與殺機。
只要他們還走在找尋真相的道路上,就避讓不開。
「原來如此。」
薛雲柔眼中的擔憂,卻鬆緩了下來。
這比她想像的情況要好,之前她還真以為,李軒真的只能活兩個半月。
無非就是靈丹——她可從不缺這些,也不缺錢。
「那我以後可得好好監督你,絕不能在修行上怠懈。」
她將螓首依在李軒的肩上,享受了片刻的靜謐與溫存。
直到船行到湖中時,薛雲柔才想起了一事:「軒郎你會不會感覺很無聊?說來我之前還給你準備了一桌酒菜。是想着雞鳴山的煙花過後,我們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賞景。」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一面白色的桌布,鋪在了桌上。
當這一幕,被躲到二里之外蘆葦從中的聽天獒望見,它的神色是既覺錯愕,又感震驚。
那薛家的女娃,還真帶了白巾?這是準備直接在桌上那個?她居然有這麼大膽?
不對——
而就在聽天獒開口說話之前,江含韻已經臉色鐵青的閃身而出,直接在空中帶起了音爆,往前方的畫舫飛落過去。
「李軒你敢!雲柔你可別被這個浪蕩登徒子騙了身子——」
江含韻的怒斥聲,震撼着整個玄武湖的湖面。
可當她落到船上的時候,嬌軀卻為之一僵。只見薛雲柔一手拿着一個酒瓶,一手拿着一碟花生錯愕的往她看着。
旁邊的李軒,也是神色茫然,一臉的懵逼。
望見這一幕的聽天獒,更是滿身的大汗。它在第一時間就『篷』的一聲,化作輕煙消散。
它想完了完了,這世間怎麼會這麼巧的事?
這個時候,它還是早走為妙。否則以江含韻的性情,事後怕不是要把它給撕了?
還有,自己這幾個月最好是躲在地府不出來,打死都不冒頭。
「那個——」李軒足足愣了十個呼吸,才奇怪的問:「校尉大人你怎的在此?什麼騙了身子?」
江含韻的俏臉卻已一片潮紅,頭上也在冒着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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