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何就非得逼我出刀?」
李軒搖着頭,閒庭信步般從兩位被封凍着的百戶番役之間走過。
他先看了一眼已經從座位上站起,手持長刀欲斬卻未斬的司徒忠,發出了輕蔑的一笑。然後才轉目看向了一旁,那位同樣將佩劍抽出一截的年輕檔頭:「這位檔頭大人,我想知道今天的這場陣仗。到底是誰的主意?真是秦公公的授意?」
那位年輕檔頭額頭上的汗水,赫然已結為冰晶。
他原本也是準備在李軒出刀之後,氣勢由盛轉衰之際出手。可那兩位百戶番役被封凍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李軒能在一瞬間做出調整,甚至利用起這院內新增的寒力,還有一刀封凍院中數十名第二門武修的強橫威勢,進一步壓迫他們的心靈。
以至於他的劍只拔出小半截,就不得不止住;司徒忠的刀勢才起,就半道而廢,進退不能。
「不是!」年輕檔頭稍作凝思,就將劍還回鞘內:「這都是司徒總捕自作主張。我叔父原本見他做事老成,在偵緝上經驗豐富,所以把他調過來輔佐本官,卻不意此人如此狂悖!」
他不覺得自己的出賣有錯,這次的事情,本就是司徒忠任性妄為,擅作主張。
「也就是說,此人除了干擾辦案,襲擊六道司官員之外,還有一條假傳鎮守太監諭令,挑撥是非的罪名?」
李軒手提着的懷義刀,此時又有一層冰霜在刀身之上凝結,他朝着司徒忠冷笑道:「那麼老狗,你是自己棄刀束手就擒,還是要讓我再出一刀?」
司徒忠的面色青白變換,他知道今日不反抗,還能有一線生機。可如果堅持頑抗,眼前這個年輕人,一定不會放過除掉他的機會。
誠意伯李承基心狠手辣,他的這個次子怕也不會遜色太多。
司徒忠想要棄刀,可他胸中義憤難平,滿腔戾恨,對於牢獄中的未來更覺恐懼。
「小畜生!」
僅僅不到一個呼吸時間,司徒忠就有了決定,他驀然吞下了一顆丹丸,然後整個人肌肉賁張,一雙手臂在『咔嚓嚓』的聲音中開始拉長,就像是猿臂一般,瞳孔當中也噴射出了凶光:「就憑你藉助法器得來的刀意,難道就以為能吃定了我?」
他聲如雷震,震的長刀之上此時赫然纏繞赤火,周圍的冰層也在迅速融化着。
「也就是要拒捕了?倒是正合我意!」
李軒目光微閃,然後那懷義刀就又爆出磅礴雷華,數十條蟒蛇般的電流往四方散射,將這座院內的大堂映照成深紫顏色。
然後李軒連人帶刀一個閃爍,就到了司徒忠的身前。
這位紫衣總捕的目中滿含錯愕,他明明感覺到李軒正在蓄養寒力,那刀勢分明已攀升到極高的層次。
司徒忠全力防備的,也正是李軒的『寒意天刀』。
可當李軒刀出之刻,卻是一招完全超乎他意料的雷系刀訣。
「白痴!誰會打麻將的時候用被人猜到的牌?」
司徒忠隱隱聽到了李軒這一聲冷冷的哂笑,然後他就感覺到胸前一陣銳痛。
李軒的這一刀,在他的胸前劃出一道恐怖的刀口。同時一股狂烈的雷霆沖入到體內,破壞着他的一身經絡,五臟六腑,甚至是筋膜血髓。
「小畜牲!」
司徒忠雙目赤紅,一股戾恨凶厲之念積鬱在意念之間無處宣洩。
李軒的這一刀,沒有取他性命之意,卻斬廢了他的一身根基,打散了他的所有真元。
即便以後活下來,也只會是一個修為盡廢之人。
他艱難的轉過頭,深深的看了李軒一眼。最後所有的恨意與殺機,都化為厲笑:「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接下那個差事,就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不能將你李軒送進去,就會輪到我司徒忠遭難。可笑我這蠢貨,竟然還抱着僥倖之念。」
司徒忠說到這裏,又雙目圓瞪,目眥欲裂:「我在地獄裏面等着你!」
他竟用僅餘的力氣甩動右臂,逆轉刀鋒,直接就插入自己的腦顱之內,爆出了漫天血霧。
李軒的瞳孔微微一收,然後就神色漠然地收刀入鞘。
他是想留司徒忠一條性命的,正好可藉助這次的罪名將此人捉拿看押,拷問攬月樓案的幕後之人。
可這位似已提前預知到自身的命運,用最決然暴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為一個現代人,李軒對這種事還是有些介意的,這與他平時降妖除魔不同。
可僅僅一個轉念之後,李軒的心緒就又平復了下來。
這一切都是司徒忠咎由自取,再如果不是這位心中有鬼,也不用自殺。
這個時候,彭富來與張岳在外面已是目瞪口呆,兩人都在台階之下,用看陌生人般的異樣目光看着李軒。
「我艹!」彭富來醒過神之後,就不可思議的一聲呢喃:「這真是李歉之?怎麼感覺他越來越有高手的氣派了。哎呀」
這是因張岳伸手過來,抓住他臉上的肉猛地一揪。
彭富來痛得不行,人像彈簧一樣退開:「張泰山你幹什麼?又揪我的臉,你有毛病啊!」
「我只想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張岳一臉的迷茫:「這才十幾天而已,我都以為自己追上來了,結果就被他甩下一截。這不對啊,如果是在做夢,那主角應該是我張岳才對。」
彭富來又氣又笑:「你怎麼不揪你自己的?」
「你身上的肉多。」張岳看了一眼彭富來,又思忖了片刻:「要不你揪我的也可以。」
彭富來毫不猶豫的一腳踢在張岳的大腿上,可張岳紋絲不動,他自己的臉卻微微發白,痛的一隻腳到處亂跳。
「張岳他是在逗你呢。」後面的樂芊芊,則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刑天霸體訣是世間最強的橫練大法之一,施展之後人比鋼板還硬。你要踢他,也該讓他先解開橫練的。」
「tmd!」彭富來都快疼到說不出話了:「張泰山,我tm我跟你翻臉!現在就翻,割袍斷義,絕交!」
張岳撓了撓頭,一臉憨厚的笑道:「芊芊你別亂說,我沒逗他的意思,我只是忘記了。」
李軒此時則面無表情的把目光掃向門外的幾十具冰雕。
「秦檔頭,我覺得你現在,可以多去找幾個術師了。」
他是真擔心這些人死掉,宮中出現好幾十人的死傷,即便他這邊佔着理,事後也是不小的風波。
那年輕檔頭則神色很複雜的看着李軒:「沒有必要,詔獄這麼大的動靜,估計宮中鎮守的幾位高人,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他又抱了抱拳:「正式認識一下,在下秦人鳳,見過李游徼!最近一個月來,『明幽之虎』李游徼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都說是六道司朱雀堂這一年來最出色的新星。今日一見才知盛名之下無虛士。」
李軒也神色淡淡的抱拳回禮:「在下李軒!秦檔頭過譽了。朱雀堂藏龍臥虎,我李軒算不得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從上空橫飛而至,落在了院中:「這邊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會發生打鬥?」
那是一位身着紫袍,面白無須的太監,他掃了地面上的寒冰與眾多人形冰雕一眼,然後就把目光落在了李軒身上:「好寒洌的刀勁,看起來像是誠意李家的寒意天刀,是你吧小伙子?」
他的聲音尖細,給於李軒神魄針刺一般的感覺。
李軒的面色微變,就平復如初。他知道對方是用了一種神魂攻擊的手段,目的大概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不過他的神魄天生強大,這點力度對他來說,就等於是撓痒痒。
那紫袍太監眼中的興趣卻更濃郁了,不過就在他進一步的動作之前,另一個身影也飛落到了院中。
「怎麼回事?」
來者竟是司馬天元,他目光帶煞的掃望四周。然後當望見李軒之後,就也顯出了驚訝之色。
「了得啊李軒,這一刀是你斬的?嘖,我猜最多幾年。我們六道司的伏魔校尉中就少不了你的一席之地。」
他隨後又神色一肅:「此間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麼就動起手來了?」
李軒也心想好巧,今天入紫禁城值守的,竟然是這位火雀都指揮使。
他沒有回答,而是先看向秦人鳳。今天這樁事他採用什麼樣的說辭,還是得先看這位秦檔頭怎麼說。
「這是我的錯,識人不明,才導致今日的風波。」
秦人鳳雙手抱拳,微微躬身:「都是這司徒忠惹出來的,我原本見他為人老成,辦事幹練,看起來還算忠厚。所以讓司徒忠,幫我協理這一都上下的一應事務。卻不意今天,他因一己私心任意妄為,假傳叔父諭令,阻撓六道司辦案,給我惹出這麼一樁禍事。」
他又嘆息了一聲:「事發之時,我在牢獄裏面詢問犯人。等到聞訊趕出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李軒深深注目了秦人鳳一眼,然後也抱了抱拳:「情況大概就如秦檔頭所言,司徒忠自裁之前,已經應下了所有罪責。」
他想這位秦檔頭,以後自己還是得小心提防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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