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史浩的話,趙昚面色一變,重重嘆了口氣。
「老師,你還是希望我投降嗎?仗還沒有分出勝負,大宋還沒有束手無策,你就讓我投降?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史浩長嘆一聲。
「陛下,劉錡敗了,王權敗了,禁軍也敗了,江淮之地三支部隊被明軍擊潰,明軍長驅直入,距離臨安只有三百多里了,繼續下去,這仗還怎麼打啊?」
「王權還沒有確定失敗!說不定還有軍隊可以截斷明軍的糧道!只要我們在湖州頂住明軍的攻勢,就足以扭轉戰局,讓明軍自食其果!」
趙昚一揮手:「總而言之,這一戰,我絕不認輸,也決不會輸!我做皇帝以來的第一戰,儘管不是我所願意發生的,但事到如今,我別無選擇,必須要戰!」
趙昚的面色非常堅決,言辭之間滿是不容商量的決然。
史浩還想繼續勸說,但是趙昚堅決不接受。
「老師,我已經說得很明確了,剛剛登位就面臨這種事情,看起來是我的宿命,但是我絕不相信我就註定一事無成,只能做一個剛剛登位就投降的無能天子!我絕不相信!
如果上天註定我是一個一事無成的無能天子,那就讓明軍攻破臨安,肆意凌辱我,甚至殺了我,但是要我投降,要我屈膝,絕不可能!我是太祖的後人,太祖的後人絕不屈膝!」
趙昚的抵抗意志非常堅決,決不投降。
身為趙匡胤後人的他決定用實際行動向天下人表示他和趙光義後人的不同之處。
史浩眼見勸說無用,只能無奈告退,去思考大宋戰敗之後該怎麼處理後面的事情。
明國肯定獅子大開口,肯定會讓大宋非常難受,但是如何通過外交手段斡旋,為大宋爭取外交勝利,是一門技術。
弱國外交未必沒有勝利的機會,這一點是肯定的。
雖然只是相對勝利。
史浩的勸說既然毫無意義,其餘希望勸說趙昚投降的臣子們自然也死了心,不再試圖勸說趙昚放棄這場戰鬥。
但是越來越多的壞消息的匯聚讓朝廷動盪不安,也讓臨安城動盪不安。
嘉興府方面傳來消息,說明軍水師派兵登陸嘉興府,在嘉興府大肆破壞,將幾個非常重要的鹽場摧毀了。
他們將鹽官殺死,將鹽丁全部擄掠走,將製鹽工具全部摧毀,還派人駐守在當地,使得鹽場無法運轉、產鹽。
現在嘉興府震動不安,很多人都選擇攜家帶口往更北邊安全一點的地方逃跑,嘉興府的秩序非常混亂,武裝力量嚴重不足,只要明軍發起進攻,嘉興府一定堅守不住。
鹽稅是南宋非常重要的財政收入,也是人生存所必須需要的物資,官員們沒有想到明軍水師居然開始對鹽場進行打擊。
而且既然他們對嘉興府的鹽場進行打擊,難說不會對其他地區的鹽場進行打擊,要是沿海地區的主要鹽場都被明軍打擊控制了,那麼南宋就會面臨極為嚴重的鹽慌。
四川雖然有井鹽,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這還不是唯一的壞消息,還有壞消息。
明軍水師封鎖了蘇州洋,全面攔截從世界各地來往臨安的船隻,將船隻奪取,船上人等全部驅趕到岸上,引發了一陣難民潮。
他們失去了生計,損失慘重,向地方上的南宋官府求助,官府頭大如斗,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於是只能把鍋往臨安甩。
可是臨安自己也非常困難。
從明軍控制蘇州洋開始,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一艘攜帶物資的船隻可以從蘇州洋抵達臨安了,臨安城內正在面臨較為嚴重的物資短缺,並且短時間內看不到解決的方法。
而這種情況所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臨安城內很多東西開始漲價。
因為這股漲價浪潮,有些奸商試圖抓住機會發國難財,明明並不缺乏來源,卻一起跟着漲價。
首先上漲的是糧價。
對於封建王朝來說,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出現動亂或者什麼不安分因素,糧價總是第一個上漲,就像是壞時代的前兆一樣,只要糧價上漲,動亂就會立刻出現。
這一次也一樣,蘇州洋被封鎖的消息傳來,臨安糧價應聲上漲。
明明臨安的糧食大部分並不是靠着海運抵達的,陸運水運才是大頭,但是不要緊,嗅到了商機的奸商們還是第一時間集體上調了糧價,開始催動市場恐慌,想着趁亂發一波國難財。
這些糧商往往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明軍暫時不能真正威脅臨安城,知道臨安城還是安全的,但是臨安人一定會恐慌,不趁此機會賺一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糧商們開始行動,市場開始波動,民間開始不穩,搶購糧食的浪潮開始出現。
其他商戶眼看着糧商發財,自然也不甘示弱,立刻也開始了漲價行動。
比如油價,比如布價、比如碳價,臨安市場上的物價就跟賽跑選手聽見發令槍響似的,一聲令下全線上漲,一個個爭先恐後,就怕自己吃虧。
很多生活物資上午去還是幾文錢一斤,下午去就變成了十幾文錢一斤,價格的上漲勢頭那叫一個銷魂奪命。
價格漲上去了,臨安居民受苦了。
臨安居民一天平均能掙一百文錢,看起來不少,但基本上就是月光族,掙的錢和花的錢一樣多,沒什麼存款,也沒辦法存款,物價平穩的時代尚且能換取溫飽,物價一旦出現波動,他們的生活就難以為繼。
於是民間對此怨聲載道,十分不滿,還有在各大商鋪門口破口大罵大打出手甚至動手爭搶的,引起一場又一場民間糾紛,讓負責管理的臨安縣府也是頗為頭疼。
臨安縣令匯報說這種情況如果繼續下去,恐怕會影響到整個臨安城的穩定和民心。
趙昚對此頭大如斗,一方面下達政令嚴禁百姓日常所需物資漲價,派人抓捕了一批肆意漲價的奸商,打壓了一波物價,接着又派人去嘉興府和沿海地區了解情況,做進一步的考察。
而這些事情一旦發生,都不是好解決的,都會非常棘手。
趙昚剛剛做皇帝,對此經驗不足,只能拉着大臣們不斷地考量,左思右想,思考破局之策,時間花費了不少,辦法卻沒有想出來幾個,頗有些擺爛的風範。
物價倒是用行政手段強行控制住了,但是商戶們不滿意了,開始縮減售賣規模,每日定量售賣,賣完即止,以至於市場上出現了百姓拿着錢卻買不到東西的情況。
於是乎臨安城的地下黑市陡然熱鬧起來。
正是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因為很多商戶的背後牽扯到達官貴人,趙昚再怎麼下令,也不能解決實際困難。
南宋政府於是就在這邊擺爛,而明軍的行動也不含糊,四月二十二日,明軍先鋒抵達長興縣,直接襲破了長興縣,長興縣轉瞬即下。
下一個目標,就是湖州。
二十三日夕陽時分,明軍先鋒抵達湖州府城。
湖州府城早些時候是烏程縣,北宋時為了慶祝吳越國王歸順,遂把烏程縣東南一十五鄉劃分出來設置歸安縣,二縣同城而治,也共為湖州首府,人口充裕,物產豐富。
明軍抵達湖州的時候,殿前司統帥趙密已經帶兵在府城駐紮了一陣子了,也費了不少心思佈置城防,在城外安置了不少用來防備明軍的軍事設施,做足了準備。
奈何準備做足了,宋軍卻沒什麼戰鬥意志,城外一些設施在丘陵高地上的軍事設施本來可以很好的護衛湖州府城的安全,但是當明軍列陣發起進攻的時候,宋軍總是很快潰散。
明軍進攻的套路就沒變過,大火箭和雷神炮加上普通的石塊轟擊,然後是步兵列陣進攻。
宋軍在遠程攻擊的時候往往可以堅持還擊,對明軍造成一定的威脅,然後當明軍發起步兵進攻的時候,宋軍總是抵擋不住,很快潰退了。
用這個方式,一天不到的時間,四月二十五日,明軍先鋒就推進到了府城城下,看着城頭慌慌張張的宋軍,二話不說就開展了攻城作戰。
揚州沒有攻打,主要是為了加快戰爭的進度,減少糧食損耗。
湖州必須要攻打,是為了藉助湖州掌控的水道直接南下到臨安,而且湖州的宋軍兵力遠超過揚州,不把這支部隊收拾掉,周至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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