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戰勝金軍偏師、尚未打敗金軍主力的蘇詠霖就和田珪子開始考慮以後滅宋、滅西夏的事情。
若讓旁人來看,指不定要大聲嘲笑這兩人痴心妄想。
金國尚未消滅,就想着鯨吞南宋?
可是蘇詠霖是真的是這樣想的也是打算這樣去做的。
而且這很可笑嗎?
未必。
當年那群理想主義者住在窯洞裏,用着破舊的漢陽造和老套筒,卻已經開始討論航空母艦和戰列艦哪一個更強、更能適應未來的海戰了。
夢想不大膽,什麼才能大膽?
任何時候,夢想都不該遭到恥笑,沒有夢想才是值得恥笑的。
田珪子走後,稍晚些時候,約在晚飯之前,蘇詠霖審批糧餉司文件的時候,一份特殊的情報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審閱情報的時候,正巧辛棄疾來找蘇詠霖還他之前借走的手稿,蘇詠霖就和辛棄疾說起了這個事情。
「事情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咱們的趙領帥那兒出問題了。」
「難道趙領帥賊心不死,又想做點什麼?」
經過之前的那些事情,辛棄疾對趙開山的感官極差,儼然將他視為敵人,而不是自己人。
他覺得趙開山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值得懷疑的。
蘇詠霖搖了搖頭,開口道:「這一回還真不是這樣的,趙領帥病了,病的很嚴重。」
「病了?還很嚴重?」
辛棄疾有些意外:「難道說趙領帥……要不好了?」
「沒有確切的消息。」
蘇詠霖緩緩開口道:「目前只知道趙領帥長久操勞,沒有好好休息,所以氣虛體弱,不受邪寒入侵還好,一旦入侵,就會將體內積蓄的邪氣全部匯聚起來,成為重病,叫什麼病來如山倒,據說山東名醫都認為這個病不好治。」
「不好治的話……不還是說趙領帥要不行了嗎?」
「這個還真的不好說,趙領帥能不能扛過去的確是個問題,他現在因為不能理事,已經把領帥職位暫時交給兒子趙玉成了。」
「那……還真的挺嚴重的。」
辛棄疾皺起眉頭:「沒想到已經到了不能理事的地步了,蘇帥,這對我們有影響嗎?」
要只是單純的生病,能治癒,那倒不算什麼。
可要是短期內無法治癒,甚至不能理事,到了需要指定繼承人代理執掌權力的時候,那已經可以算相當危險了。
趙開山的病絕對很嚴重,可以說到了威脅生命的地步。
趙開山可是山東光復軍的領袖,他一旦出事,對光復軍整個大局都有影響,蘇詠霖必須要做好準備。
所以辛棄疾有點緊張。
「趙領帥還活着,光復軍不至於崩潰,問題出在玉成身上。」
蘇詠霖嘆了口氣,說道:「他年輕,又沒有太大的功績,之前還打了敗仗,不被人重視,空有領帥之名,沒有領帥之實,趙領帥提拔的那些部下基本上都不看好他,各行其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主少國疑啊。」
辛棄疾博覽群書,對這種現象有着很深刻的理解,開口道:「趙玉成年輕,又沒有亮眼的功績,鎮不住局面,那群能打的將領和趙家親眷們肯定不會聽他的,他的處境很不好。」
「確實是這樣的,還不止如此,他還想要清丈田畝,把光復軍之前的問題都理清,據說鬧得很大,反對的人很多。」
「這……」
「問題很嚴重,光復軍內部的貪腐問題遠超我的想像。」
蘇詠霖放下了手裏的情報:「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趙領帥怎麼就這樣倒下去了,之前和我對峙的時候還精神滿滿,一點看不出生病的樣子,這一回去就直接倒下了,還真是病來如山倒啊。」
辛棄疾想了想,開口道:「只能說趙領帥平時不注意調養身體吧,身邊也沒有可靠的醫者,不能及時規勸他調養身體,於是才有這樣的後果,只能說令人唏噓。」
「確實啊。」
蘇詠霖嘆息道:「我現在就真的很擔心他要是扛不住了,撒手人寰了,留下偌大的光復軍又該何去何從。」
辛棄疾想了想,也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確實,趙領帥要是倒下了,趙玉成又太年輕,控制不住局面,光復軍很可能要陷入內亂,到時候萬一有心人肆意作亂,局面會一發不可收拾,也會波及到我們,影響我們的北伐。」
「是啊。」
蘇詠霖靠在了椅子上,輕聲道:「只能加緊情報的收集了,總而言之,我必須要第一時間知道趙領帥的具體情況,而且,我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趙領帥病死,趙玉成掌控不住局面,光復軍指揮權被旁人篡奪。」
辛棄疾一驚。
「這……的確很有可能!蘇帥,我們必須要早做準備!」
「嗯,早做準備。」
蘇詠霖一紙命令下達,讓蘇隱抽調更多的人力關注南邊趙開山的情況,一旦情況有變,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告訴他。
絕對不能延誤。
蘇詠霖這邊加大了對趙開山統治區的情報收集,而臨沂城內,趙祥和趙玉成之間的鬥爭也變得日趨激烈。
趙祥等人越是不願意讓趙玉成的調查有什麼結果,趙玉成就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查出個所以然,把光復軍內部的蛀蟲清除掉。
為此,趙祥又找了趙玉成兩次,就差直接跟趙玉成說幕後黑手就是他們了,讓趙玉成不要繼續查下去,趙玉成還是不答應。
他就是這個軸性子,非要一查到底,一定要把光復軍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
短短的一段時間,趙玉成已經揪住兩個規模不大的小家族的辮子,逮着兩家族長一頓嚴厲審查,逼着他們吐出不少東西。
眼看着就要進入最重要的環節了,結果這兩個人在一個晚上雙雙自盡於監獄之中,線索斷了。
趙玉成更是生氣,咬牙切齒的加強了調查的力度,這也引發了趙祥等人越來越重的疑慮和不滿。
雙方的矛盾一觸即發。
而導致矛盾全面爆發的導火索,是趙開山的病危。
趙開山自打從東平府回到臨沂之後,是又急又氣,又丟面子又丟里子,病上加病,直接臥床不起,情況很危險,大夫用很多藥才堪堪穩住了他的病情。
大夫多次告誡趙開山要清心寡欲,不要生氣,要多休息,注意調養身體。
奈何趙開山的脾氣從來就不好,非常易怒,躺在床上閒着沒事就越來越多的想起蘇詠霖對他的侮辱,就忍不住的生氣。
他才是光復軍領帥。
他才是起義的領袖。
他才是一切的締造者!
蘇詠霖只是一個混蛋!一個混蛋!
不穩定的情緒讓他的病情始終不得好轉,甚至逐漸加重,藥物不能扭轉,以至於在五月初七日清早,趙開山病危了。
當時趙府並沒有主事的人。
趙玉成在城內官署爆肝辦公,徹夜不眠的工作,趙開山的妻子和另外幾個孩子圍在趙開山的床邊上除了干着急也沒有別的辦法。
大夫擦了擦額頭的汗,看着面色慘白氣息微弱的趙開山,心中直打鼓。
問題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扭轉的了,他已經用盡全部的手段,使勁全身解數,也沒有挽回趙開山的性命。
大限已到了。
大夫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選擇開口。
「夫人,還是儘快把家中大郎喊來吧。」
這話等於宣判了趙開山的死刑,趙夫人如遭雷擊,握着趙開山的手痛哭一陣,這才吩咐身邊老僕去城內官署把趙玉成喊來,讓趙開山囑咐後事。
老僕領命,出了趙府大門,直奔趙祥的府邸而去,緊趕慢趕,將這個消息火速帶給了趙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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