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先生,很高興見到您。」
馮-根茨大使,以非常謙遜和藹的態度,面對着這位他明知不是世襲貴族的「伯爵先生」。
他知道,既然能夠被萊希施泰特公爵派來執行如此重大的任務,那麼這傢伙一定是公爵的心腹,也就是說也許未來自己還會繼續和他打交道,因此結下善緣也是必要之舉。
埃德蒙-唐泰斯依舊非常平靜,沒有半點受寵若驚或者驚慌失措的表現,但是也給了對方足夠的尊重。
「大使先生,我想我的來意,您的屬下馮-邁爾霍芬先生已經告訴給您了,我沒必要再度贅述。」他鎮定地看着對方,然後從容地說了下去,「我想知道,您個人對此意見如何呢?」
「我個人對殿下的這個主意並無反感。」大使沒有吊人胃口,而是給了對方一個善意的回答,「我個人認為,約阿尼納地區如果同希臘一樣脫離奧斯曼帝國的控制,對歐洲和平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聽到了這個正面積極的表態,埃德蒙-唐泰斯不禁眼睛一亮。
「那您是否能夠幫我們這個忙呢?您知道,我無法出面去跟蘇丹和他的朝臣交涉」
「沒問題,當然可以。」還沒有等他說完,大使就笑着點了點頭。「既然萊希施泰特公爵幫了我們的忙,那麼作為回報,我理應為他幫點忙——您放心吧,我將會出面,然後以我們這邊的名義,想辦法買下那個孤女。」
埃德蒙-唐泰斯頓時喜不自勝,但是出於陛下代表所必須有的矜持,他表面上只是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我代替陛下感謝您的幫助他以後絕不會忘記您這次的恩惠的。」
大使也只是淡然一笑。
在外交界這麼多年,忘恩負義的事情他看過太多太多,自己也做過不少,所謂的「恩惠」又值得什麼價錢呢?
現在兩方只是利益有重疊之處所以暫時合作,彼此幫點忙也是應有之義,至於殿下會不會「感恩」,他心知肚明。
那個少年人,可是梅特涅首相教出來的孩子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次滿足少年人的心愿也未嘗不可。
「考慮到這是我們臨時提交的要求,所以陛下也不希望讓您或者奧地利政府額外破費,他會自行承擔這筆金額。」埃德蒙-唐泰斯繼續說了下去,「我這次攜帶了一筆資金過來,只要您談妥了以後,我們立刻償付。」
「立刻償付嗎?」大使咕噥了一句,然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基督山伯爵。
他身上不像是帶了大筆金錢的樣子。
埃德蒙-唐泰斯似乎感受到了對方的疑惑,於是他坦然地笑了起來。
「我對您開誠佈公——」
說了這句話之後,他立刻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然後當着大使的面打開了。
瞬間大使就發現,盒子裏是一大塊的翡翠,其色澤之佳、體積之大幾乎生平所未見。
看着盒子裏閃動着的光澤,大使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不錯,看來怎麼都夠了,我想蘇丹一定會滿意的。」
【不要糾結為什麼交易品是翡翠,原着裏海黛就是基督山伯爵用翡翠從蘇丹那裏換來的】
看到不用自己使館承擔費用,大使心裏也放鬆了不少。
不過片刻之後,他又立刻產生了懷疑——這麼貴重的珠寶,那個少年人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
毫無疑問,這種珠寶過於貴重,只可能是能被那些最有名望和權勢的家族收藏,萊希施泰特公爵一年前才從維也納跑出來,他上哪兒去弄過來?
也許是他從波拿巴家族伯伯叔叔那裏討要過來的,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他太了解拿破崙那些兄弟們了,他們才不會願意為侄子破費;所以更有可能是卡爾大公和特蕾莎公主作為嫁妝送給他的。
所以歸根結底不還是奧地利人出的錢?!
一想到這裏,大使不由得暗暗惱怒,心裏怒斥卡爾大公和特蕾莎公主毫無家國觀念。
埃德蒙-唐泰斯當然不知道大使在心中一瞬間轉過的這些念頭,他從盒子裏又拿出了一塊鑽石,然後遞到了大使的面前。
「大使先生,這是陛下給您的勞務費用,請您收下吧。」
大使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對方。
「請您不用擔心,這絕不是賄賂,陛下也絕對不會強求您做出有損於奧地利帝國利益的事情——」埃德蒙-唐泰斯迎着對方的目光,鎮定地解釋,「陛下從來
都不願意別人平白無故為自己奔忙,他希望每個人的努力都物有所值所以他命令我一定要把他的酬謝帶給您,我懇請您收下它吧,否則那就是讓我有辱於我的使命了。」
在埃德蒙-唐泰斯誠懇的視線下,大使眼中的狐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小子還挺上道」的笑容。
「既然殿下這麼有誠意,那麼我就卻之不恭了。」於是他收過了這一枚價值不菲的鑽石,然後隨手收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在這個年代,高級外交官收受他國的禮物(賄賂)簡直是家常便飯,甚至是他們創收的主要方法之一,並沒有什麼出奇的。況且使者已經明說了不要求他去出賣國家利益,他就更加沒有心理負擔了。
收下禮物之後,大使看着埃德蒙-唐泰斯越來越順眼了。
哪怕他只是一個江洋大盜,那也是一個可愛的江洋大盜。
「伯爵先生,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一起去共進午餐吧,我相信我會很快替您完成使命的。」
「這是我的榮幸。」埃德蒙-唐泰斯溫和地回答。
這是基督山伯爵在歐洲舞台上的初次亮相,埃德蒙-唐泰斯發現,這一切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困難,他只需要拿出那種在殺戮場上磨練出來的冷漠和鎮定,就能夠應付得來。
他既沒有卑躬屈膝,也沒有故作傲慢,只是從容地執行自己的任務,而這就夠了。
當然,這只是初出茅廬,他知道自己日後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太多太多,但是他相信只要肯用心努力,他也可以同樣在這個舞台上縱橫捭闔。
在大使的邀請下,基督山伯爵同他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彼此相談甚歡,不過都有意避開了兩方合作的問題,而是談起了埃德蒙-唐泰斯在這場戰爭當中的經歷。
埃德蒙-唐泰斯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功勳,不過當聽到了基督山伯爵的英勇事跡之後,大使仍舊瞠目結舌,對伯爵的勇敢大加讚賞。
這時候他已經不在意對方的伯爵稱號是真是假了,因為一個英雄人物擁有如此頭銜是實至名歸的。
就這樣,基督山伯爵的名號,也第一次進入到了歐洲上層社會的視野當中。
接下來的幾天裏,大使開始為完成少年人的心愿而奔忙。
不過,他的奔忙卻不顯山露水,只是和蘇丹以及大維齊爾保持聯繫,時不時地給他們打氣出主意。
已經因為俄羅斯帝國進軍而焦頭爛額的蘇丹君臣們,此時心理上也極其渴望得到列強的幫助,因此對這位看上去親土耳其的「好好先生」自然也禮遇有加。
而就在觥籌交錯的往來當中,在不經意之間,大使向大維齊爾透露出自己的一位富商好友有不可告人的興趣,打算從蘇丹的後宮當中購買一位年幼的女奴。
「你所說的好友不會是你自己吧?」這個問題誰也沒有問出來,畢竟誰也不關心真正的答案,只關心利弊。
有心交好奧地利的蘇丹君臣,很快就答應了大使的條件。
不過,當大使透露出他想要購買前約阿尼納帕夏的孫女兒的時候,馬哈茂德二世蘇丹頓時就有些猶豫。
而這時候,大使不慌不忙地展露出了「富商的價碼」。
當看到這樣一大塊翡翠被獻給自己之後,蘇丹的些許猶豫也就此消失了。
即使在這個帝國岌岌可危的時刻,對珠寶的喜愛仍舊是人的本能。
而且說到底,不過是個罪人的孫女兒而已,而且年紀尚幼並沒有得過他的寵幸,他甚至沒見過幾次面,所以也不在乎。
於是,在幾天的交涉之後,大使完成了這一筆交易,而那個幼小的姑娘,也被梳妝打扮了一番之後,送到了奧地利大使館當中。
而在這幾天當中,埃德蒙-唐泰斯也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雖然心裏焦急,但還是一直保持着鎮定,沒有讓使館的人看輕自己。
對他來說,只要沒有從大使那裏傳來壞消息,那麼就是好消息。
漫長的等待終究達到了終點,就在某一天他吃過午飯之後,他認識的外交官馮-邁爾霍芬過來通知他,他的心愿已經達成了。
瞬間的興奮,讓埃德蒙-唐泰斯幾乎忘卻了言語,不過他很快鎮定了下來。
接着,在馮-邁爾霍芬的帶領下,他來到了大使館內的一個房間當中。
而這裏,已經有一個小女孩兒坐在座位上了。
一看到有人進來,這個小女孩兒立刻抬頭看向了門口,猶如是受驚了的
兔子一樣,而埃德蒙-唐泰斯也藉此看清楚了她。
正如同陛下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童,看上去相當瘦弱,長着棕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穿着樸素的麻布上衣,寬大的袖口開着衩,露出兩條細嫩白皙的手臂。
雖然眼下這個小丫頭實在不太起眼,但仍舊能夠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而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憫。
埃德蒙-唐泰斯知道這個孩子經歷了什麼——她在四歲的時候,祖父和父親以及伯叔都被人殺了,首級被送到了蘇丹面前,而她本人也和母親一起被帶到了這裏充作奴隸,不久之後母親也死了,只留下了她以罪人的身份活在托普卡帕皇宮當中。
事實上埃德蒙-唐泰斯都有些疑惑,她為什麼居然能夠在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下頑強地活下來。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還活着,而且足以成為陛下需要的道具。
是的這個小姑娘是他用陛下的錢買下來的,是陛下的財產。
帶着些許的憐憫,他走到了小姑娘的面前,然後下意識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可憐的孩子——」他用希臘語說,「你能夠聽懂我說的話嗎?」
這個小女孩兒昂着頭,用疑惑和驚慌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也不敢反抗,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姑娘,就是這位基督山伯爵先生——」馮-邁爾霍芬故意開了一個玩笑,也用希臘語指着埃德蒙-唐泰斯對海黛說,「花錢買下了你。」
也許是感受到了埃德蒙表情和視線當中的溫暖,這個小女孩從最初的驚恐當中恢復了過來。
她站起身來,然後討好地向埃德蒙-唐泰斯行禮致敬。
「伯爵大人」
「是的,是我花了錢買下了你,但是真正買了你的另有其人。」埃德蒙-唐泰斯笑了起來,儘量讓自己顯得溫柔,「海黛小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不過我跟你保證,從今往後你已經脫離苦海了,你會過上安全而且舒適的日子我跟你保證。」
埃德蒙-唐泰斯並不認為自己在說謊,他承諾了「安全和舒適」,但沒有承諾「自由」,畢竟從今往後她就是陛下間接統治約阿尼納的工具了——不過,對於海黛這種已經習慣了奴隸身份的孩子來說,恐怕她也想不到什麼叫自由。
至少她不會再面臨飢餓和死亡的恐懼,可以正常長大成人,接受正規的教育,這對比下來,難道不就是幸福嗎?
海黛有些不知所措,她疑惑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這個善良的人不是自己的主人。
「那我我的主人是誰?」
「你的主人是一位當代的偉人。」埃德蒙-唐泰斯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奉命帶你去見他,而且我們很快就要動身。」
海黛睜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不過對她來說,這一切都無從選擇,她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以你現在的年紀,也許你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不過這不要緊。」埃德蒙-唐泰斯又滿懷憐憫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猶如是面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從今往後,你將會擁有自己夢想中的一切了,甚至比你原本應有的還要多——而這一切的代價,只不過是遵從你主人的命令而已這對你來說很簡單,因為他是一個非常和藹的人,你只需要聽從他的一切安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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