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紀事 第十二章惺惺相惜?
他膽戰心驚的轉過頭，赫然發現一臉怒氣的瑪莉正站在店門口，看樣子已經忍了他們很久了。
剛才突見艾蕾貝娜的震撼，讓索爾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竟然就在瑪莉的鍊金術工坊門口。幾個人往這裏一矗，恰好把她的大門封得死死的。
雖然瑪莉的工坊平常就沒什麼客人，但畢竟是開門做生意，最忌諱被人堵門，難怪她會這麼憤怒。
見居然有人敢跟自己發飆，艾蕾貝娜臉上又浮現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索爾知道，那就是她發火的前兆。
然而待她轉過身，兩人打個照面，俱都一愣。
「咦，你不是那個…」瑪莉指着艾蕾貝娜道。
艾蕾貝娜曾是她的第一個顧客，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對她的作品表示讚賞的人，因此瑪莉還記得她。
艾蕾貝娜也認出她來了：「你不是那個鍊金術士嗎？」
「是啊，就是我，上次的東西你還滿意吧？」畢竟是自己的「第一次」，瑪莉稍稍客氣了些。
「還不錯，你的手藝很好。」艾蕾貝娜點點頭。
說着，她自言自語的道：「反正在街上也沒買到什麼好東西，乾脆進去看看好了。」
有生意上門，瑪莉立刻殷勤的把艾蕾貝娜迎入店中：「這些都是我的最新作品，請隨便看。」
雖然很想離這頭母龍遠遠的，但索爾還是禁不住好奇心，於是他低聲對潔西卡道：「你先帶米拉離開，我進去看看。」
「嗯，你小心一點點。」潔西卡叮囑道。
索爾走進去的時候，艾蕾貝娜正緩緩在店裏轉悠着，不時拿起架子上的東西看一眼，又放回去。瑪莉則緊跟在她身後，小心注意她的神情。
等在店裏走了一圈後，艾蕾貝娜還是沒有買任何東西。
「怎麼樣？」畢竟把她引為知音，瑪莉沒有像對付別的「光看不買」的顧客那樣，直接給轟出去，而是耐心的問道。
艾蕾貝娜嘆了口氣：「我實在太失望了。」
「什麼？」瑪莉眉毛一挑。
「和我上次看到的作品相比，實在差太多了。」艾蕾貝娜道。
瑪莉差點就要發作：「你是說我的技術不好？」
艾蕾貝娜搖搖頭：「不，比起上一次，你的手藝已經進步了很多。但使我失望的是，你對作品的製作理念。」
見她說得鄭重其事，瑪莉忍不住道：「你究竟什麼意思？」
索爾也被艾蕾貝娜的話吸引，在一旁豎起了耳朵。
艾蕾貝娜隨手從架子上拿起件東西，那是個茶壺模樣的器皿，外壁繪刻着用紅黑亮色裝飾的花紋，雖然很漂亮，但總給人一種古里古怪的感覺。
「比如說這隻壺，你用兩種不同的魔晶石進行打磨，把它們完美的組合在一起，使這個壺不僅可以噴火，還能放出閃電，就技術而言，已經有相當的水準了。」
見她隨口就說出這件作品的製作材質以及功能，而且分毫不差，瑪莉立刻肅然起敬。
索爾在一旁也大感佩服，不愧是活了幾千年的龍，眼光果然不凡。
只是，一個壺居然會噴火，還會放電，這種功能有屁用啊？有人肯買才真的見鬼了。
「我的技術這麼好，那你為什麼還會失望？」瑪莉不解道。
艾蕾貝娜把壺在手裏拋了拋：「我已經說過，我失望的不是你的技術，而是你對作品的製作理念出現了偏差。」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之所以這麼製作，是為了防止它被人偷走吧？」
瑪莉點點頭：「沒錯，所以我把他做成只要被主人以外的人觸碰的話，壺就會噴出火和閃電，保證把對方幹掉。」
索爾忍不住在內心吐槽：怕被偷就看好門啊，這根本是在做殺人兇器吧？
艾蕾貝娜讚賞道：「非常獨特的理念，我很欣賞。」
索爾：………
但她又皺了皺眉：「但你為什麼要把內部空間給擴大？」
瑪莉道：「因為我想使它能夠裝水，看起來像一隻真的茶壺。」
索爾：什麼叫看起來像一隻茶壺，它本來就該是個茶壺吧…
艾蕾貝娜嘆道：「為了迎合普通人那些無聊的觀念，你這麼做，反而使內壁的魔晶石變薄，大大減弱了它的威力。真可惜，本來是件很獨特的作品，結果除了會噴火放電，就變得跟普通茶壺沒啥兩樣了。」
索爾：喂，茶壺不是本來就該用來裝水的嗎？會噴火放電才是怪事吧…
最後，艾蕾貝娜痛心疾首的道：「以前你的東西充滿了濃郁的個人風格，從不會為別人的目光而改變，說白了就是獨一無二的。但看看現在，每一件東西都是為了迎合其他人的需要，結果只會使你變得庸俗不堪。」
索爾：這些東西是拿來賣的吧，迎合顧客需要哪裏不對了…
一旁的瑪莉聽了艾蕾貝娜的話，卻如遭雷擊，呆呆站在那裏再也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喃喃的道：「我…我悟到了。」
艾蕾貝娜這時的表情，就像一個看着自己學生的老師。她微笑着反問：「你悟到了什麼？」
索爾：兩位，你們以為演古裝劇啊…
瑪莉激動的道：「我明白了，以前為了能多賣一些作品，我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自己，開始迎合那些庸俗無聊的觀念，卻忘記了自我的存在。但現在，聽了你的話以後，我已經不再迷惑了。」
索爾覺得有點發暈：「喂喂，你不是真把那些胡言亂語聽進去了吧？」
瑪莉怒視他一眼：「閉嘴，就是因為潔西卡的逼迫，我才差點忘記了身為鍊金術士的尊嚴。但現在我已經徹底清醒了，從今以後我會堅持自己的創作理念，永遠不會再去討好那些不識貨的庸人！」
索爾不由一把捂住額頭：「完了，這女人徹底魔障了，看樣子她一輩子也別想再賣出一件作品了。」
這時，瑪莉一把握住艾蕾貝娜的手，目光閃閃的道：「謝謝，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就是我創作生命里的明燈！要不是你的提醒，我也許會永遠迷惘下去，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自我。」
艾蕾貝娜也反握住她：「加油吧，我看好你喲。將來某一天，你一定會做出震驚整個世界的作品。」
兩女雙手緊握，四目相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彼此，充滿了惺惺相惜之情。此情此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估計也會被煽得熱血沸騰吧？
不過一旁的索爾卻正腹誹着：震驚世界？有你把她引入歧途，估計一千年也不可能了…
拿起那個「電火壺」，艾蕾貝娜把它扔在地上摔個粉碎：「每當你有動搖的念頭時，我希望你記得這個壺，然後同樣把它們摔得粉碎！」
「我會記住你今天的話。」瑪莉重重點頭。
說着，她有些得意的道：「不過雖然我曾一度迷失自己，但只有一件東西，無論怎麼被人否定，受到多少打擊，我都堅持了當初的創作理念，沒有絲毫動搖。」
「哦，真的嗎？是什麼？」艾蕾貝娜立刻來了興趣。
索爾也有些好奇，瑪莉還有這種東西？不過以她的性格，會讓自己的作品不斷被別人否定和打擊嗎？
就在這時，他猛的想起一物，不禁愕然張大了嘴。
不…不會吧，難道是那玩意兒？
果然，就見瑪莉珍而重之的捧出一個盒子，遞給艾蕾貝娜：「就是這個。」
完、完蛋了，她竟然會給龍看那種不潔的東西，難道說，洛維爾今天真的無法避免滅亡的命運嗎？
想到這裏，他急忙叫道：「等一等！」
似乎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艾蕾貝娜轉過頭：「幹什麼？」
「呃…那個東西，您、您還是別看得好。」索爾吱吱唔唔的道。
瑪莉不由大怒：「你什麼意思？」
「別理他，這傢伙剛剛才撿回一條小命，就開始不老實了。」艾蕾貝娜不以為然的道。
聽出她話里的威脅之意，索爾立刻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撿回小命？」瑪莉奇怪的看了索爾一眼：「說起來你們剛剛在我的工坊外幹嘛？」
話沒說完，就見艾蕾貝娜打開盒子。於是那根白色的，蠕動不止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噁心物體出現在艾蕾貝娜眼前。
「這是？」艾蕾貝娜目光一凜。
「完了，一切都完了。」索爾絕望的道。
「竟然是水棲獸的食道，而且用萬物活化術保持了它的活性。這樣做的話，這東西不僅可以自己分泌潤滑液，而且還能做不同程度的蠕動，真是讓人驚嘆的設計。」
艾蕾貝娜把不知是小白兔幾號的東西拿在手裏，那玩意兒立刻噁心的張開前端，緩緩動了起來。
不過不愧是龍族，她一邊讚嘆，一邊毫不猶豫的報出連串數據。
隨後，她奇怪的道：「只是，這東西有什麼用？」
瑪莉得意洋洋的道：「說出它的用途，真是嚇你一跳，這是給男人…」
「啊哈哈，基本上就是一種有益身心健康的保健品。」索爾趕緊搶過話。
有益身心健康？會嚇死人才是真的吧。
瑪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繼續道：「雖然現在還不被接受，但我認為將來的某一天，這玩意兒一定會大行其道，所以我從沒有放棄過對它的信心。其實最近我還打算做女性版本的，要不要給你做…」
「對了，你不是還有那種燃燒彈嗎？也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見她越說越是離譜，索爾趕緊打岔道。
瑪莉不屑的道：「那不過是一種改進品罷了，怎麼能和這麼偉大的作品相比。你有完沒完，怎麼老是打斷我？」
索爾大汗：大姐，我這是在救咱倆的命啊。
艾蕾貝娜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突然道：「這東西多少錢？我買了。」
「啥！？」這一刻，索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瑪莉先是一愣，隨即驚喜萬分的道：「你說，你要買？」
艾蕾貝娜點點頭：「雖然我有很多收藏，但還從沒見過這種玩意兒。這麼奇特的東西，當然要買一個回去了。」
索爾忍不住道：「艾蕾貝娜大人，您最好還是再考慮一下…」
「對老娘有什麼不滿就明說，少在那兒陰陽怪氣的。」瑪莉大怒。
艾蕾貝娜也道：「看樣子，今天你是一定要惹我發火囉？」
知道拗不過這兩個女人，索爾只好認命的擺擺手：「算了，隨你們吧，不過有什麼後果我可不負責。」
瑪莉哼了一聲，一副「我就知道你是在嫉妒」的表情。
隨即她有些為難的道：「可是這是專為男性開發的，要不我給你做個女用版的好了…」
「不要！就這個！」索爾一聲狂叫，然後飛快的對艾蕾貝娜道：「艾蕾貝娜大人，什麼也別問了，趕緊買下它吧。」
他已經認了，既然阻止不了，那至少不要讓艾蕾貝娜知道這玩意兒是幹嘛的。
雖然奇怪他態度的轉變，但艾蕾貝娜還是點點頭：「不必了，收藏就是要第一版的才有價值。多少錢，我買了。」
瑪莉那個激動啊，自己的小白兔系列，不知受過多少人的非議，曾被多少人視作怪物，如今終於有了識貨的伯樂，而且還是買回去收藏。
她不禁淚流滿面，在這一刻，艾蕾貝娜在她眼中簡直就是最純潔的天使。
瑪莉抹了抹眼角激動的淚花：「經過我的不斷改進，小白兔七號的成本已經大為下降。既然你這麼識貨，我就收你成本價，5000金幣好了。」
「這麼貴？頂多4000。」可惜無論多麼喜愛，艾蕾貝娜仍然不改吝嗇本性。
「什麼？」瑪莉剛剛對她建立起來的好感，立刻蕩然無存：「你是在搶劫嗎？至少4900。」
「別開玩笑，水棲獸又不是什麼珍貴魔獸，4100。」
「虧你還口口聲聲說欣賞的我作品，一點誠意也沒有，4800。」
「正因為欣賞，你才更該給我一個優惠的價格，4200。」
「剛剛你打破的那個壺不要錢啊？4700。」
「難道我對你的指引是免費的嗎？4300。」
「廢話，幾句話就想賺錢，你幹嘛不去說相聲啊？4600。」
「我肯指點你，你都不知有多幸運。說起來，相聲是啥？4400。」
……
最後，經過一番激烈的角逐，兩人終以4500金幣的價格成交。
「呼呼呼，看來又是不相上下。」瑪莉不住的喘着氣。
「你也不錯嘛，我越來越欣賞你了。」艾蕾貝娜輕哼一聲。
兩女對看一眼，再次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
艾蕾貝娜離開後，瑪莉背着雙手，得意洋洋的走到索爾面前，原地輕輕一轉，臉上的表情就差寫着「怎麼樣？」三個字了。
索爾還能說什麼？只能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完了，這個世界離毀滅不遠了，瑪莉居然把小白兔給賣出去了，而且對象是一頭龍…
更可怕的是，還是一頭母龍！
這玩笑開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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