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紀事 第二章談判

    其實認真說起來，就算索爾穿越的事真被撞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肯定沒幾個人會相信。

    只是，這是他隱藏在心底最深的一個秘密，就像封閉許多年的隱秘突然之間大白於天下，對事主本人來說，的確有不小的打擊。

    一時間，索爾戰戰兢兢，汗如漿出。他勉強幹笑道：「啊哈哈，什麼身體靈魂的，都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可惜這話卻騙不了帕斯奎拉，他微微一笑：「客人的模樣，似乎不像一點也不知道的樣子呢。」

    「那…那大概是因為我一貫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吧。」索爾猶在掙扎。

    「表裏不一？」帕斯奎拉喃喃將這個詞念叨了一遍，隨又點點頭：「很多人類確實是這樣，但你的情形比這個更加直觀。」

    說着，他身體微微向前一傾：「活了幾千年，能讓我感興趣的事已經不多了，沒想到今天卻又碰上一件。」

    突然間，索爾直覺的感到，帕斯奎拉並無惡意，而只是純粹的好奇。猶豫了一下，他決定冒一次險。

    「帕斯奎拉大人，有件事，我想問問您。」索爾吸了口氣，讓混亂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感覺到他的細微變化，帕斯奎拉點點頭：「儘管問。」

    「您…相信除了摩季那大陸，還有別的世界存在嗎？」索爾緩緩道。

    「別的世界？」帕斯奎點點頭：「當然，在摩季那東邊的海外，還有另一塊…」

    「不。」索爾連忙打斷他：「我不是指別的大陸，而是…不同於我們這個時空的，處於另一個時空的世界。」

    帕斯奎拉一怔，隨即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盯着他。

    索爾之所以選擇說出來，是基於兩個考慮。

    首先，他認為在帕斯奎拉面前，一直否認並不是個好主意。這頭老龍非常精明，要瞞過他可不容易，要是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麼不如乾脆坦誠一點，反正以帕斯奎拉的立場來說，就算他知曉索爾的秘密，也不會造成什麼麻煩。

    第二個原因則是，索爾仍抱着萬一的期盼，希望能從帕斯奎拉這裏知道如何回到原本那個世界的方法。

    畢竟，活了幾千年的帕斯奎拉可算是這塊大陸最為博學的生物，也許他真的知曉這種玄而又玄的事也說不定。

    當然，索爾並不是真的想回去。現在的他，已經深深的和這個世界，和洛維爾，和潔西卡他們聯繫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離。他所期望的，不過是對自己來自的那個地方，有個最後的交代罷了。

    這時，沉吟片晌的帕斯奎拉抬起頭：「召喚系魔法的基本原理，就是在我們的世界之外，存在着一個可供魔獸生存的『魔獸空間』，你所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嗎？」

    索爾連連點頭：「對。不過那個世界並沒有魔獸。雖然和摩季那大陸不同，但一樣有人，有山，有樹木，有大海…」

    「唔…原來是這樣…等、等一下！」帕斯奎拉猛的醒悟過來，不由滿臉驚愕：「難道你就是從…」

    「沒錯，我，或者說我的靈魂，就來自那裏。」既然已經說開了，索爾索性放開了膽子。

    帕斯奎拉一下來了興趣：「如果這麼說的話，並非沒有可能。正如惡魔和眾神沒有身處我們的世界，卻仍有辦法與我們相通。」

    直到這時，索爾一直高懸的心才稍稍落下。果然不出他所料，不愧是有幾千年見識的龍族，帕斯奎拉並沒有更多驚訝，或者厭惡的表示。也就是說，索爾的靈魂來自別處這件事，對帕斯奎拉而言僅僅是比較有趣而已。

    想到這裏，他帶着一絲希望問道：「那麼我想問，您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回到那個世界呢？」

    在索爾期盼的目光中，帕斯奎拉卻搖了搖頭：「很遺憾，恐怕沒有。」

    雖說並不是真的想回去，但索爾還是一陣失望，他不甘心道：「連龍族也沒辦法嗎？那能不能和那個世界取得聯繫，就像摩季那眾神在這塊大陸顯靈那樣。」

    既然回不去，那給親人托個夢總是好的吧。

    帕斯奎拉解釋道：「我們龍族雖然有這塊大陸最為豐富的知識，但也並非萬能的。雖然龍語魔法比人類的魔法體系要完善得多，但在空間魔法方面，我們並沒有多少超前的地方。」

    連帕斯奎拉也這麼說了，索爾只能徹底死了這條心。看來，老天爺真是要我安安心心呆在這個世界了啊。

    隨後，他有些忸怩道：「無論如何，還是多謝您。只是，關於我的靈魂這件事…還要請您…」

    帕斯奎拉不禁哈哈大笑：「放心吧，我的客人。活得長的一個好處就是，在這數千年的歲月中，我曾獲知過無數大大小小的秘密，人類的，精靈的，矮人的…相信我，你的秘密雖然驚人，但有一些卻還在它之上。」

    「總之，我並不在意這些秘密再多一個。況且這麼有趣的回憶，將會為我在龍島枯燥的生活增加不少樂趣。」

    聽他這麼說，索爾終於放心了，這老頭果然非常上道。

    這時，想起帕斯奎拉窺探自己靈魂的目的，索爾問道：「那現在您可以做出決定了嗎？」

    帕斯奎拉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是的。你的靈魂雖然有些輕浮，但卻很純淨，這在人類之中已非常難得。況且，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呵呵，說不定真是龍神做出的安排，我族也許終於能拋下那個包袱了…」

    說着，他輕輕吁了口氣：「那麼接下來的事，請你務必聽好。比起剛剛那個秘密，我要說的恐怕會更加驚人。」

    暗道一聲來了，索爾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肅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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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先從肯尼洛斯說起吧。」帕斯奎拉用食指輕輕敲着額角：「如你所知，肯尼洛斯是很久以前，存在於這塊大陸之上的古代文明。然而，在我們龍族悠長的歲月中，曾見過無數文明與國家的興盛衰亡，為何卻單對它另眼相看呢？」

    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在發問，索爾沒有搭話，而是靜待下文。

    很快，帕斯奎拉就繼續道：「那是因為，肯尼洛斯這個文明，和我們龍族有着莫大的關係。」

    索爾不禁暗道廢話，要是和龍族無關，你們用得着廢這麼大周章嗎？

    似乎看穿他心裏的想法，帕斯奎拉呵呵一笑：「別着急，我的客人，這裏的關係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仔細聽好…」

    說着，他深深看進索爾的眼睛：「肯尼洛斯文明最為特殊的地方，就是他們掌握了一套馴服，並且操縱龍族的方法。」

    剎時間，只覺一股涼氣直衝頭頂，索爾立刻被驚得目瞪口呆。

    控龍！？

    在索爾知道的一些故事中，龍騎士是種並不稀奇，甚至很常見的職業。然而在摩季那大陸的世界裏，強悍的龍族擁有可凌駕一切生物之上的力量，想要控制他們，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

    也因此，如果一旦真的能操縱巨龍的話，那麼說就能輕而易舉稱霸整個大陸也不為過。

    索爾這下總算明白，冒險者公會為何要不惜一切代價挖掘那座遺蹟了，原來竟是為了這個！

    格利斯啊格利斯，你個老油條，真是把老子騙得好苦。

    同時他也稍稍了解米拉為何可以變龍，看來正是瑪琳體內的肯尼洛斯之靈搞得鬼。

    一瞬間，之前很多縈繞索爾心頭的疑惑都被解開。這時他才知道，洛維爾竟藏着這麼大一個秘密，虧自己還一直懵懂不知。

    帕斯奎拉跟着道：「所以我必須在親自見過你後，才能決定是否說出這件事，因為它關係着整個龍族的命運。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得知，後果將不堪設想，而你們人類又是那麼不可靠…」

    已經懶得去追究帕斯奎拉關於人類不可靠的言論了，索爾膽戰心驚的道：「難道艾蕾貝娜讓我做的那件事，就是…」

    「是的。」帕斯奎拉點點頭：「我們希望由你幫忙找到那座遺蹟，然後由我們龍族永遠把它封閉。」

    索爾心裏嗡的一聲，連聲暗道完了完了，老子早該想到的。

    這倒不是說索爾怕找不到遺蹟，那可就在他屋門口。索爾害怕的是，其實他早就知道了遺蹟的存在，以龍族的脾氣，誰知道會不會給他定個「知情不報」之罪。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還事關瑪琳。看樣子龍族很想徹底毀去這個遺蹟，那麼體內藏有肯尼洛斯之靈的她，恐怕也命運堪憂。

    這一切，怎能不讓索爾心急如焚？

    並不知道索爾心裏正為這事要死要活，帕斯奎拉以為他是怕找不到，於是安慰道：「當艾蕾貝娜向我提出這個建議時，我還有些猶豫。但憑感覺，我知道一定有些人也在尋找這座遺蹟，如果被他們得手，不僅是我們龍族，整個摩季那大陸也將遭受巨大的災禍。」

    「所以，我才決定冒一次險。從艾蕾貝娜的描述中，你是一個經常做出不可思議之事的人類，加上你特殊的來歷，讓我覺得，拜託你也許真的能夠成功也說不定。」

    索爾不禁暗暗叫苦，老大，您還真有先見之明，我倒是現在就能告訴你遺蹟在哪裏，但比起你，我同樣有很多顧忌啊。

    猶豫再三，索爾決定還是有所保留為妙。他裝出為難之色：「雖然您這麼說，但這件事實在是太…總之，我只是個小小的領主，恐怕難以辦到啊。」

    帕斯奎拉道：「沒關係，這並非十萬火急的事，否則幾千年裏，它早該被人發現了。只是我們無法親自處理，才希望委託你來進行，對龍族來說，時間並不是問題。」

    索爾不禁在心裏大叫：但對我卻是啊，我可活不了你們那麼長，我不想下半輩子都背着這個包袱，過得死去活來的。

    他狠狠的抓了抓頭髮：「恕我直言，您也知道我們人類不可靠，那為什麼不找精靈，不找矮人，甚至食人魔…而偏偏要找我？」

    帕斯奎拉微微一笑：「精靈當初和我們一起見證了肯尼洛斯的毀滅，但這個種族和龍族一樣，太過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他們是無法勝任這件事的。」

    「而矮人，沉浸在他們血液中的那股天生的狂熱，讓人難以信任。我無法確定，在找到遺蹟時，他們是否會被其中的某些東西所吸引，從而讓事情徹底失控。」

    說着，他大有深意的看了索爾一眼：「但你們人類，複雜，脆弱，難以捉摸，比他們更加不可相信。但是，在你們的性格里卻有着可以把握的東西，那就是對利益的追求。」

    「對大多數人來說，徹底的忠誠於某件事，是非常困難的，但卻可以通過利益這東西，使他們保持這股忠誠。換句話說，精靈無法收買，在鍛造的狂熱面前，矮人同樣無法收買，但只有你們人類，只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就可以收買你們做任何事。」

    「而在利益的驅動下，你們甚至能爆發出讓人咋舌的潛力，布萊維拉用卡基里多的寶藏，從你手裏換回這把鑰匙就是最好的例子。這就是人類和精靈，矮人最大的不同點之一。」

    暗道你對我們還真是看得通透，索爾苦笑道：「您這算是誇獎嗎？」

    帕斯奎拉狡猾的道：「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總之，如果你完成這件事，我們龍族一定會付出讓你滿意的代價。」

    頓了頓，他別有所指的道：「聽說，艾蕾貝娜在你的領地禍害不輕，如果你替我們找到遺蹟，也許她願意搬走也不一定。怎麼樣，要考慮考慮嗎？」

    考慮？我還有考慮的餘地嗎。索爾哪還不知他話里的意思，這老頭看似和藹，但骨子裏仍有着龍族的咄咄逼人。

    現在驚天大秘密已經聽了，還得到來自龍族族長的親自拜託，索爾能說一個不字嗎？

    況且帕斯奎拉已經暗示過：別忘了你小子還有塊領地，要是不上道的話？嘿嘿，小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看來今天真的是躲不了了，索爾只好認命般點點頭：「我明白了。」

    現在他唯一可憑藉的就是，隨時可以交代遺蹟的位置，不怕將來交不了差。只是瑪琳體內的東東該怎麼處理，就叫人頭疼了。

    見索爾答應，帕斯奎拉露出個勝利的笑容。他道：「非常感謝，如果你有什麼要求，不妨現在就提出來。」

    聽他這麼說，索爾心裏一動。從和艾蕾貝娜打交代開始，他就養成有便宜就占的習慣，既然帕斯奎拉這麼慷慨，那又怎能不意思意思呢？

    想了想，索爾道：「既然這樣，我希望龍族能幫我對付死靈法師。」

    「死靈法師？」對死靈天生的厭惡，讓帕斯奎拉皺了皺眉頭。

    索爾點頭道：「對，因為某些原因，現在死靈法師正嚴重威脅我的國家。」

    說着，他簡單對帕斯奎拉解釋了死靈法師公會介入戰爭的事，最後道：「現在他們非常強大，所以我希望藉助龍族的力量。」

    帕斯奎拉考慮了一下，點頭道：「可以，雖然龍族不能直接介入你們的紛爭，但過於強大的亡靈會破壞善惡間的守序。只要你找到遺蹟，我們可以出手。」

    耶！索爾立刻在心裏歡呼一聲。哈哈，活死人們，現在老子找到了一群最強悍的打手，再也用不着怕你們啦。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什麼時候是招供遺蹟所在的最好時機。

    因為這件事，索爾的心情終於有所好轉。他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那麼我回去就開始找。請族長放心，龍族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當然也就是你們的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一定會將它找到。」

    哼哼，反正遺蹟就在老子家門口，趁機先套些近乎再說，將來若是翻臉也好打圓場。再說了，都「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了」，您老還好意思自扇耳光麼？

    哪知索爾心裏正轉着這麼齷齪的念頭，帕斯奎拉欣慰的道：「那麼就拜託了。」

    跟着，兩人又談了一些細節問題，索爾就準備告辭離開。

    就在這時，帕斯奎拉突然把他叫住，他拿起桌上的茶具：「這是塔倫.熔岩親自製作的物品，非常難得。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就當是這次麻煩你的一點謝禮吧。」

    看看那套粗糙的茶具，索爾不禁大為失望。按說這種時候，主人公將要進行危險的任務，你就算不送神器，好歹也給點初始道具吧，拿這個玩意兒就想把我打發了，未免太小氣了吧？

    這麼想着，他不由興趣缺缺的擺擺手：「族長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東西您還是自己留着吧。」

    見他不要，帕斯奎拉也不勉強，他呵呵一笑：「那麼，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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