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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如水晨光,大家終於看清楚了這些將他們從基加利那座魔窟中救出來的軍人的模樣。他們都穿着一身再普通不過的81式迷彩服,戴着奔尼帽,臉用偽裝蠟油塗得面目全非,根本就看不清楚真面目,所使用的武器也是非洲大陸隨處可見的ak系槍械,再普通不過來了,而且人數也少得出人意料,只有七個。真讓人難以置信,就這麼七個人,居然深入一個已經淪為殺人場的國家,進入有兩三萬軍隊把守的基加利,將一千多人給救了出來!
蘇紅一臉吃驚地對曹小強說:「你們……就這麼點人呀?」
曹小強說:「一個小隊,七個人,就這麼多。」
蘇紅說:「這麼點人進入有好幾萬叛軍的城市救人,那該多危險啊!」
曹小強咧嘴一笑:「我們的職業就是跟危險打交道,早就習慣了。」
蘇紅眼睛有點兒濕潤:「對不起哦,以前我……我誤會你了,你不是騙子,你是軍人,你是最棒的軍人。」
蕭鴻飛湊過來,沖蘇紅擠眉弄眼:「你別聽他瞎說,根本就沒有他說的那麼危險好不好?那幫蠢貨,就知道殺人,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整個基加利就是個大篩子,我們想怎麼鑽就怎麼鑽,有個屁危險!」
蘇紅認真的說:「你說得不對!那些暴徒是非常殘忍的,我親眼看到他們殺人了————有位南非女記者舉着記者證出去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他們放自己離開,結果被他們用刀子將頭生生割了下來!他們這麼殘忍,而且人又多,你們就這麼點人,萬一跟他們撞上了可怎麼辦!」
蕭鴻飛說:「我們有最好的尖兵,才不會跟他們撞上!」
蘇紅一怔:「尖兵?」
蕭鴻飛說:「就是探路的嘍!他的眼睛比鷹還要銳利,鼻子比狗還靈,有他做尖兵,敵人想伏擊我們,比登天還難!」
蘇紅不大信:「有這麼神?」
陳靜前後左右的張望,始終看不到蕭劍揚的身影,她的心很是忐忑,隨着時間推移,始終不見他出現,她終於忍不住了,問曹小強:「他人呢?該不會還在後面吧?」
曹小強指向前面的茫茫叢林:「在前面探路呢。這隻猴子所說的尖兵就是他。」
陳靜茫然:「尖兵……尖兵就要走在所有人前面啊?」
蕭鴻飛搶着說:「對啊,要不怎麼叫尖兵呢?至少要跟大部隊保持兩百米以上的距離,有埋伏是他先撞上,有地雷是他先踩上,一個不留神就會沒命。」
陳靜聽得心驚肉跳!
帶着這麼多人逃難,而且是在山區逃難,自然快不到哪裏去,一直到中午才走了幾公里路。現在大家都筋疲力盡了,鐵牙犬小隊只好讓大家停下來休息,順便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話音未落,難民們便歡呼起來,四處去找東西吃,找到什麼就吃什麼。有人拿出昨晚從胡圖族軍隊營地里順出來的口糧,分發給大家,領到的撕開包裝便狼吞虎咽,都餓壞了。
樹林裏咀嚼之聲大作。
陳靜和蘇紅都分到了一塊壓縮餅乾,是老黃給她們的,這位仁兄逃命之餘也不忘搜刮,着實讓他搜颳了不少好吃的。一位黑人大媽還給了她們好幾個熟透了的野果,這是難得的美味,這麼長時間一直靠啃餅乾罐頭過日子,她們都快忘了新鮮水果的滋味了,啃得是眉開眼笑。
啃得正歡,陳靜忽然看到蕭劍揚出現了,就在一棵大樹下攤開一張地圖,邊啃壓縮餅乾邊看,跟伏兵在討論着什麼。她發現,他真的好瘦,去年見面的時候他就瘦得厲害,現在更瘦了,真讓人擔心他的身體是否撐得住。他似乎很孤獨,哪怕是置身於一千多人中間,依然是顯得形單影隻。她心一動,碰了碰蘇紅:「幫我個忙。」
蘇紅用力嚼着野果:「你說。」
陳靜將三枚野果遞給她:「幫我……幫我給他送去。」
蘇紅撅嘴:「你幹嘛不自己給他送過去?」
陳靜黯然:「他……他到現在都沒有看過我一眼,可能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吧。」
蘇紅說:「如果他不想再見到你,就不會來救你啦!」飛快的將最後一枚野果塞進嘴裏,接過那三枚野果拍着胸口說:「包在我身上,你們不就是吵了一架嘛,多大點事,只要我一出馬,保證幫你搞定,放心吧!」說完,快步朝蕭劍揚走了過去。
蕭劍揚邊啃餅乾邊研究着地圖。他對盧旺達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全靠看地圖,離開了地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指着山脈走向問伏兵:「如果我們沿着山脈一直走,能在三天之內走出一百公里,趕到接應地點嗎?」
伏兵說:「三天走出一百公里,挺困難的吧?」
蕭劍揚說:「是很困難,但必須做到,否則變數就多了。」
正說着,蘇紅走了過來,雙手藏在身後,神秘兮兮的,瞅着蕭劍揚手裏的壓縮餅乾,故作驚訝:「你就吃這個呀?」
蕭劍揚淡然說:「有得吃就不錯了。」
蘇紅搖頭:「那可不行,你可是隊長哦,要為這麼多人的生死存亡操心,還要負責開路,吃這個哪裏夠補充體力?」藏在背後的手拿了出來,遞到蕭劍揚面前,是三枚熟透了的野果:「拿着吧,陳靜讓我交給你的。」
蕭劍揚接了過來,將其中一枚送進嘴裏,語氣平淡:「謝謝。」
蘇紅說:「不用謝我,謝陳靜好了。」把陳靜的名字咬得特別重。
蕭劍揚的反應依然平淡:「替我謝謝她。」
蘇紅說:「我才不干,你親自去向她道謝得了,我又不是你們的小跑腿!」
蕭劍揚不為所動,繼續看地圖。
蘇紅見他反應這麼冷淡,不免來氣了,叫:「喂,兵哥哥,你至於麼?她不就是罵了你一頓嘛,而且你想想你過去兩年的所作所為,難道不該罵嗎?她現在都知道自己誤會你了,想向你道歉了,你怎麼還是冷着一張臉不理不睬,一點台階都不給人下?有你這樣做的嗎?」
蕭劍揚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蘇紅分明看到,他眼裏似乎蒙上了一層冰冷的膜,把內心的一切波瀾全部隔絕了……同樣的,也將外界的一切都給隔絕了,這樣的眼神讓她沒來由的一陣恐懼。蕭劍揚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只是搖搖頭,說:「蘇紅,你不懂……吃飽了趕緊休息,等一下還要趕路,照顧好自己,不要受傷,如果受傷了可就麻煩了。」
蘇紅看着他,好久才問:「你……你這是怎麼了?」
蕭劍揚說:「趕緊去休息。」都帶上命令的語氣了。
蘇紅嘆氣:「我真的搞不懂你!」賭氣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回到陳靜那邊。
陳靜一直在觀察着這邊,見蘇紅回來了,蕭劍揚依然坐在那裏忙自己的,她大失所望,情緒低落的問:「他怎麼說?」
蘇紅坐下,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陳靜,他很不對勁,他給我的感覺……太陌生了,就像個陌路人。」
陳靜咬住了嘴唇……蕭劍揚給她的感覺何嘗不是這樣的?
蘇紅用手指揉着太陽穴,尋找着合適的詞語:「怎麼說呢?人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剛才我跟他對視,卻發現他的眼睛似乎罩上了一層黑色的薄膜,將整個內心世界跟外界完全隔絕開來了,那雙眼睛讓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想起那雙漆黑的、幾乎不帶窄何情緒波動的眼睛,她便覺得背脊發涼,用力吐出一口悶氣,「以前的他可不是這樣的,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被封閉住了……是的,在他的身上肯定發生過一些讓他刻骨銘心的事情,封閉了他的心。」
曹小強走了過來,蘇紅一把拉住他,指向蕭劍揚:「喂,他怎麼了?」
曹小強一頭霧水:「什麼怎麼了?」
蘇紅說:「他以前雖然沉默內斂,但不失為熱心腸,現在卻變得這麼冷漠了,這是怎麼回事?」
曹小強看了一眼蕭劍揚,嘆氣:「自從他父親去世之後,他的臉上就沒有過笑容了。」
陳靜脫口問:「去年和前年他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麼他父親去世了他都沒有半點音信?」
曹小強沉默。
陳靜眼淚都出來了:「求你了,告訴我!我一定要弄清楚!」
蘇紅說:「對啊,你就告訴我們吧,這段時間陳靜有多痛苦,我比誰都清楚,作為朋友,難道你忍心讓她繼續痛苦下去?」
曹小強搖頭說:「這是軍事機密,你們就別問了,我不能說。我要是說了,我,你們,都得上軍事法庭。」
陳靜說:「那就上軍事法庭好了,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他這兩年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這個問題困擾我已經很久了,已經成了我的心結,我……」
曹小強苦笑:「你的心結很容易就能解開,他的心結……恐怕誰都解不開。所以,陳靜,不要鑽牛角尖了,順其自然吧。」
陳靜用手捂着臉,發出壓抑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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