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來自遠方的深邃目光,仿佛能穿透死者國度那永遠陰暗灰沉的天幕一般,直接鎖定在巫妖安貝兒身上,似乎連她的靈魂都被其洞察得一清二楚。筆下樂 www.bixiale.com
這讓她渾身的骨頭都在微微顫抖,骷髏眼窩中的兩縷綠色魂火更是躍動不休,腦中湧出了一股闊別已久,已經快要被遺忘的情緒。
回憶了十幾分鐘後,巫妖安貝兒才記得這樣的情緒應該叫做『恐懼』和『驚慌』
成為巫妖后的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脆弱的人類情緒了。
死者國度是一座神國,天然就有着屏蔽窺探和無法佔卜的優勢,窩在裏面的巫妖,本應是非常安全的才對。
可那道目光,卻在直視着巫妖安貝兒的靈魂……
不過在一開始的慌亂過後,她很快又重新找回了不死生物應有的冷靜,略加思索一番,便意識到應該是自己的命匣被某個厲害的傢伙找到了。
那人正在窺探命匣的奧秘,所以才給了她這種被審視靈魂的感覺。
她突然記起了,就在不久前,死者國度的主人,巫妖之王摩多曾經發佈了喻令,讓所有巫妖回收藏在現世中的命匣。
巫妖安貝兒自然也照做了,但她最後留下了一個,寄放在自己當年的老師,祈求者卡爾那裏。
她非常信任老師的實力和人品,因為自己是他最得意的學生,命匣理應不會出現任何意外,而且這樣的佈置也能作為她最後的保命底牌。
可現在,這個最不應該出現意外的環節,卻出了差池。
老師出事了?他的寶庫被人入侵了?
這怎麼可能?以老師的實力和造詣,現世無人是他的對手,哪怕是摩多閣下,也得提前準備好大批的精銳死靈軍團才能與之對抗……
這現世里還有什麼存在敢與老師為敵?
巫妖安貝兒又在原地琢磨了好一陣子,才騎上骨龍,前往了巫妖之王的實驗室,向他匯報了此事。
摩多在聽完她的描述後,眼眶中的魂火微微閃爍着,然後開始吟唱施法,給安貝兒身上加持了幾道防護魔法,同時還啟動了實驗室的多重防護結界。
這樣的舉動,讓安貝兒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閣下?這是為何?」
摩多開口解釋道:
「現世中有個陰險的教派掌握了直接攻擊靈魂的手段,安格瑪和他的學生便是隕落在這種手段之下……」
「這招非常危險,對我們有着巨大威脅,所以我才下令讓你們收回現世的命匣。」
「你把一個命匣寄放在祈求者那裏,本應沒什麼問題才對,可誰知道……」
安貝兒聽罷,眼眶中的魂火跳動得更加厲害了。
但摩多又轉口說道:
「但我也無法確定,你的命匣是否落入他們手裏了。」
巫妖安貝兒點了點頭,下意識的便想動用占卜,看看是誰動了自己的命匣。
可她才剛擺出占卜的姿勢,就被巫妖之王趕快打斷了。
「快停下你的愚行!千萬不要占卜!」
「安格瑪就是因為貿然占卜,才引來了殺生之禍!」
「下手的是一位神祇,但我不知道具體是哪位動的手,也不理解為何祂的力量能直接降臨在死者國度……但總之,占卜非常危險,千萬不要嘗試!」
安貝兒比他唬得一愣一愣,連忙停了下來,又疑惑的反問道:
「可您不是說過,神祇已經自顧不暇了嗎?祂們為何會有心思來針對我這個小小的巫妖?」
巫妖之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實驗室里左右踱步着,陷入了思考。
一邊考慮,他還一邊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肋骨一根根掰斷,把玩一番後,再一根根安放回去。
每位巫妖都有那麼一兩個幫助思考的小動作,就像安貝兒給骨龍拋光,也是類似的意思。
甚至還有些巫妖喜歡在思考的時候把自己的頭摘下來,不停的拋來拋去,或是將手骨和腿骨互換這樣,總之在外人看來各種獵奇的方式。
這樣做有助於讓他們的思維活躍起來。
當摩多重複把身上的肋骨掰斷又接好十次之後,總算是盤算出了點什麼,開口說道:
「既然你還活着,那就說明對方並不急於動手,否則你早就隕落了。」
「或許,對方並不是之前那個蠻橫無理的傢伙,而是其他的偶然意外?」
你思考了那麼久,就想出了這個?
安貝兒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巫妖雖然有着近乎無盡的壽命,但並不是毫無代價的,他們的思維活躍度比起普通人類都緩慢了很多,往往需要莫名其妙的花費很長時間去思考一個本來很簡單的問題,會顯得相當的緩慢和遲鈍。
這就是永生的代價,也是祈求者一直不敢下定決心轉化成巫妖的主要原因。
安貝兒也思考了一會,然後開口說道:
「我的老師,祈求者是現世最強的存在,不可能有人能從他的寶庫中搶走命匣,就算真的有,他也有充足的時間和手段來向我示警才對。」
她話音剛落,身旁突然浮現出一抹幽魂,那是她的信使,負責與外界聯絡用的。
那幽魂伸出一雙尖銳的爪子,拋開自己的肚子,從裏面掏出一封信函,遞給了安貝兒。
安貝兒連忙拆開信封,了起來。
信果然是祈求者寄來的,看來他確實有充分的時間向自己學生示警。
可信上的內容,卻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親愛的安貝兒,我永遠的學生……」
「有一尊無比尊貴,無比強大的存在,打算去你們的死者國度作客……」
「我也不知道他的具體用意,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對他保持足夠的謙遜和友善,千萬不要與之為敵……」
「如果你無法決定自己的立場,就儘量想辦法逃離吧,我這裏可以為你提供一些庇護……」
「請相信我,這是最認真的忠告!」
「你的老師,卡爾。」
安貝兒把這封自己有些看不懂的信念給了摩多聽,後者眼眶中的魂火也是一陣閃爍,隱隱向着『?』號的形狀扭曲着。
意思是,有個傢伙打算擅闖死者國度,還要我們不抵抗,開門迎接?
當我們這裏是公共廁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進來試試?弄不死你!
摩多感到了一股久違的憤怒情緒,手中閃過一抹綠色的邪焰,將那封信燒成了灰燼。
可憤怒只是轉瞬即逝,幾乎是瞬間他便冷靜了下來,成了巫妖的他,已經不會像人類那樣動不動就怒髮衝冠了。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一秒就慫了吧?
他這便轉口問道:
「祈求者,不是那種喜歡開惡趣味玩笑的人吧?」
安貝兒認真的點了點頭。
「老師他一向以嚴肅認真而著稱。」
「我認為他的建議很有參考價值,我們應該慎重考慮。」
於是兩尊巫妖又開始了思考,一個不停掰着自己肋骨,一個從兜里摸出一具精緻小巧,像是玩具一樣的骨龍,拿在手裏,反覆打磨拋光。
思考了好一陣子,巫妖之王才重新開口說道:
「既然是能讓祈求者都為之忌憚的存在,那就不要輕舉妄動了,先試着與其接觸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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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洛這邊,對着這副命匣,有那麼點一籌莫展的感覺。
他可以輕鬆的毀掉它,或者說殺死那頭巫妖,但卻不知道該怎麼用這玩意幫自己打開死者國度的大門。
其實……倒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他可以像之前對付那頭巫妖一樣,通過這命匣把權能的力量傳遞過去,並以此在死者國度上敲出一條縫隙。
相當於通過這副命匣,把那頭巫妖當成一塊敲門磚。
但如果那樣做了,這命匣的主人肯定是活不了了,想要在一座神國上打開一條縫隙,需要的力量可是不小的,在權能的傾軋下,巫妖的靈魂自然無法承受,連存在都會被抹除掉。
按理來說,抹消一頭邪惡的巫妖,加洛是很樂意的,可偏偏這貨與祈求者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讓他特意開口求情。
考慮到祈求者日後的重要性,加洛多多少少還是得照顧一下他的情緒,直接下狠手,終究還是不太妥當。
所以這個手段,只能放在最後使用了,眼下還是應該試試相對溫和一點的方式,可惜暫時還沒有很好的思路。
不過就在他有些為難的時候,那命匣突然晃了晃,從裏面傳出一個沙啞而干涉的聲音:
「請問,閣下是誰?為何要來死者國度?」
倒是開門見山的發問了,而且似乎也知道了加洛要去死者國度,想來應該是祈求者寫的信已經送到了。
加洛對此也沒有說什麼,他自己允許祈求者通風報信的,更何況他原本也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意圖。
於是他也很直接了當的說道:
「我需要拿死者國度來作為囚禁厄阿斯的新牢籠。」
聽上去其實是一句挺簡單的話,但裏面的信息量卻一點都不少。
命匣頓時陷入了沉默,還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加洛險些都有睡着了。
還好命匣又及時發出了聲音:
「很抱歉閣下,我似乎沒有聽懂你的意思?」
邪神、厄阿斯、牢籠這些概念,對於還未成神的巫妖來說,實在是太過高深了一些,聽不懂其實才是正常的。
可沒聽懂就沒聽懂,怎麼過了那麼久才回應?
這些巫妖不愧是法師出生,真是沒禮貌!
加洛心裏腹誹了一句,嘴上繼續說道:
「就是簡單的字面意思……」
「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我需要徵用你們的死者國度。」
對方顯然也是沒有預料到世上竟有如此無禮之人,又是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反問道:
「如果我們選擇拒絕呢?」
加洛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沉聲答道:
「那就毀滅!」
命匣頓時出現了一陣劇烈的顫抖,表明對方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極為激動。
片刻後,又接着發出聲響:
「那就請恕我拒絕!」
「我摩多最喜歡的是,就是對自以為是的『人』說『不』!」
「我會在死者國度,恭候閣下的大駕光臨!」
說罷,命匣的顫抖停了下來,看上去應該不會再繼續對話了。
加洛笑了笑,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反而讓他感到安心了。
自己願意與這些邪惡的生物交涉,給了他們一個機會,算是給足了祈求者面子。
誰知道這群巫妖居然如此邪惡,如此歹毒,明知道世界陷入了危機,卻不願意配合自己。
那麼為了世界和平,自己只能強行出手了。
剩下的事,就很簡單了。
於是加洛索性也不再研究,將命匣收回了衣袖裏,然後脫衣服上床睡覺。
對方跑是跑不掉的,所以沒必要急於一時,先把狀態調整調整好。
衝進對方大本營里戰鬥,還是件挺辛苦的事,需要更好的狀態。
等明晚天黑了再說。
加洛躺回床上,胡亂編了個藉口向女神告罪,然後呼呼呼的一陣大睡。
老實說,他心裏有過要不要去呆呆房間一起睡的想法。
但是他強悍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
就這樣,舒舒服服的睡過一晚後,第二天一大早,加洛就爬起來,坐在書桌旁,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進行着進攻死者國度的準備工作。
昨晚研究那命匣的時候,他也思考過對方究竟是以什麼方式在沒有神祇的情況下,長期維持住一座神國的。
通過對那副命匣的觀察,他的視線多多少少也獲得了一些死者國度的信息。
原來那裏的成分構成,已經不單單是神力,也就是權柄的力量了,而是摻雜了一些其他成分的力量,比如結界的力量,以及巫妖的死靈邪力。
他們將兩種力量進行了某種精妙的混合,以神力為基礎,以死靈邪力為支柱,以此來支撐住死者國度的屹立不倒。
這些改進,很顯然是那位死神在隕落前佈置的手筆。
由此一來,這座神國就顯得不像維薩的神國那般純粹。
可這並不是壞消息,而是好消息。
這種不太一樣的神國,反而更適合當牢籠來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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