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黑,鼓樓的暮鼓就敲響了,隨即便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過了半個時辰雨勢見長,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因為燕軍圍城,鄴城提前一個時辰進入宵禁時刻,一直持續到次日凌晨為止。
錦衣衛侍衛司從事徐溫騎着白馬,穿着一襲黑色披風,頭戴氈帽。
徐溫帶着十名侍衛每人一匹馬,剛入城便直奔銅雀台。
為了瞻仰魏武帝曹操遺蹟,這幾日徐宗文破天荒的從金明池搬到了銅雀台,一住就是三日。
銅雀台、冰井台、金虎台與金明池(玄武池)都是鄴城之中曹魏時期營建的建築,經過晉朝(西晉)、石趙(後趙)修繕得以保存至今。
當徐溫策馬狂奔到銅雀台正門的時候,迎面走來一支十人左右的巡視小隊,看裝束是材官營的,見了徐溫等人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徐溫亮了下手中的錦衣衛令牌:「大王親衛錦衣衛侍衛司從事徐溫奉命入宮。」
材官營看的也不是太清楚,但聽到錦衣衛三字,離近了才認出了徐溫,當下急忙讓開去路。
徐溫還在疑惑今日巡查人數怎的如此少,材官營的十名衛兵便已離開。
一頓飯的功夫之後,徐溫抵達了銅雀台。
徐溫單人獨騎入內,材官營讓十名侍衛將馬拴在宮門一側的拴馬石上,跟隨他們進入歇腳房等候。
銅雀台內,徐宗文與諸將早已是酒酣飯飽,徐溫也不顧其他近前稟告詳情,並將慕容垂的來信交給了徐宗文。
這幾日,徐宗文除了今夜召集諸將宴飲之外只見過征虜將軍劉牢之一人。
徐宗文睡眼朦朧,已經有了三分醉意,他打開信件瞅了兩眼,確定慕容垂對約戰東城無異議便開始笑了:「好!我倒要看看慕容垂有什麼本事,十四年前我能打敗你,十四年後這一戰我照樣不會輸!」
「大王,慕容垂大營答應得如此爽快是不是有些奇怪?」尋常不發一言的徐溫今夜突然變得話多了起來。
徐宗文哦了一聲,頗為詫異,他擺了擺手:「不會,」尋幾,徐宗文又好奇的追問了一句:「那你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徐溫弓着身子答道:「回大王,連屬下都知道東城乃漳水入城之處,若是我軍從漳河上出一支水師便可在交戰時將敵軍一分為二,於我軍有大利,那慕容垂和他手下的人肯定也知道在東城交戰不利燕軍。」
「既如此,慕容垂怎麼會答應在東城而不是北城廣德門外交戰?且廣德門多番大戰需要多修繕,萬一燕軍尋機攻城廣德門一定是最佳選擇,而不是東城。」
徐宗文聽了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看了挨了一頓杖子你倒是長進了不少。」
「這都是大王教導有功,大王運籌帷幄,奇思妙想,乃當世戰神,屬下一直在大王身邊這才有所受益。」
「好了,少學這些馬屁,你說的我都知道了。」
徐宗文清了清嗓子,宣佈宴席結束,然後召劉牢之、張氏兄弟、呂昪諸將留下議事。
「孤準備率材官、積弩二營乘大船攜萬鈞神弩及震天雷列陣於漳河之上,建春門外,迎戰燕軍。」
聞言,張三拱手出列詢問道:「臣敢問大王燕軍可是答應了我軍與其相約於東城建春門外決戰的提議?」
「不錯,這一次孤必定要在鄴城大敗燕軍,生擒慕容垂,然後揮師北上一舉攻破中山,滅了燕國!以永絕胡虜亂華之難!」徐宗文酒醒了大半,他此刻巴不得今夜出城大戰慕容垂,早日統一北方,完成夙願。
要知道第一次北伐距今已經整整十五年之久了!
雖然這些年北伐軍相繼收復關中和河西,但是盤踞在北方的燕國,還有草原上的拓拔珪始終為心腹之患,想要徹底統一要走的路還很長!
徐宗文今年已經三十有四,如果滅掉燕(後燕)、魏(北魏)兩國還需要十五年,那麼到時候徐宗文就快五十歲了!
而南北方分裂百餘年,想要治理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是到時候取代晉朝建立新朝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例如出兵征服遼東和三韓(高句麗、百濟、新羅)。
不僅如此,倭國、夷洲、象雄、西域諸國,徐宗文有生之年都準備將其納入漢家的統治範圍!
如有可能,徐宗文還想打造艦船出海,征服其餘海外諸國!
「大王!當心慕容垂使詐啊!」張三提醒道:「萬一慕容垂有所預謀,而我們又不得而知,貿然交戰恐怕會」
「恐怕什麼?」徐宗文有些不悅,他揉了揉眼睛:「我寧軍戰無不勝,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算慕容垂有所圖那難道我們就不出兵了嗎?」
「諸位!當年我徐驍以八百步卒起事於下邳,攻東海,下彭城,收徐州,復青州,轉戰中原,下定陶、襲洛陽、攻雍丘、克滎陽、收盪陰、戰頓丘,所擊敗的秦燕兩國的人馬數十萬,前後所收復的失地數十郡上百城!」
「白狼渡一戰以精兵五千擊敗十倍於己的五萬燕軍,而後席捲天下!」
聞言,劉牢之等眾人紛紛點頭,確實,北伐軍的戰功放眼天下確實是舉世無雙。
但是劉牢之從徐宗文的話中聽到的並沒有任何的戰前激勵,相反,他似乎看到了謝石的影子!
當年贏得淝水之戰的大都督謝石便是如此志得意滿,驕傲自滿!
謝石貪墨軍資,利用北府兵干一些販賣流氓的買賣,為了貪墨無所不用其極,最終徹底沉淪。
爾後,陳郡謝氏在謝安石死後立刻走上了下坡路,那時意志消沉的謝石最後也落得個抑鬱病逝徐州刺史任上的下場,死後還得了個襄墨的惡嗜!
驕兵必敗啊!
「寧王,臣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將軍請說。」
「慕容垂雖是敗軍之將,燕軍雖是敗兵,可只要我軍一日沒有徹底殲滅燕軍就不能稱之為真正的勝利。」
「寧王方才言語之中僅是誇耀從前戰功,貶低燕國君臣,臣以為寧王在未竟全功之前不可如此輕視我們的敵人。須知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眾,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臣之言皆乃忠言,望寧王察之!」
劉牢之言畢出列跪在台下,拱手等待處罪。
畢竟這些話已經冒犯到了寧王,是為大不敬。
「狂妄!大膽!你這是在詛咒寡人兵敗嗎?」聞言,徐宗文大怒!
「劉牢之!是不是孤平日對你太過縱容優待了?你個老匹夫竟敢當眾辱我?」
「來人!給我將劉牢之拖出去打上二十軍棍!」
徐宗文雙眼通紅,目眥欲裂,儼然一副獨斷專行的暴君模樣。
徐宗文態度變化之快令人始料不及,眾將有的還沒反應過來,張三忙出列插手求情道:「大王,念在老將軍一時失言請大王恕罪。」
「請大王恕罪!」張四、呂昪、徐嵩諸將亦出列求情。
徐宗文雙手叉着腰站了起來,他緊眯着眼,似乎對諸將的求情十分不滿,依舊我行我素下令杖責劉牢之。
劉牢之也不求饒,只是當殿外行刑的杖擊聲此起彼伏傳入殿內,諸將都有些畏懼正在盛怒之上的徐宗文感嘆君臣有別時,「哐當!」徐宗文突然推翻面前的几案,大喝道:「狂徒!老賊安敢欺我?」
「倚老賣老之徒,爾等不必為其求情!」
「自即日起,免去劉牢之徵虜將軍、鄴城令之職,下鄴城大獄待罪。」
「諾!」侍立一旁的徐溫沒有出言替劉牢之求情,反而是毫無反應地出殿傳達王令去了。
聽到徐宗文對劉牢之如此重罰,諸將都十分不解,但又都保持默契沒有繼續求情,以免火上澆油。
殿外的劉牢之聽聞自己已經被免職,不顧自己已經皮開肉綻的脊背,忙起身對着殿門破口大罵起來:「奸賊徐驍!我劉牢之與你不共戴天!奸賊徐驍,你膽大妄為擅自處置大晉朝的臣子,你這是越俎代庖,欺君罔上啊你」
「哈哈哈!」不知為何,徐宗文聽到劉牢之罵聲反而笑出了聲,只是這笑聲在人聽來實在有些陰森可怖!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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