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在皇太極的意料之中,他非常樂意見到這種狀況,照此發展下去,不管是揮師入關還是和明國分庭抗議,清國都掌握戰略主動權並有壓倒性的絕對優勢。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但不想兩月之前,明國朝政忽然發生了些微的改變,首先是明國皇太子在朝堂出現,提出四策,接着又以太子之尊撫軍京營,一番雷厲風行的整頓之後,原本糜爛不堪,不經一戰的京師三大營,竟然有了一些起色,而明國太子提出的四策,廢遼餉和開厘金,迅速在明國推廣開來。
身為一代梟雄,皇太極清楚知道遼餉對明國肌體的危害性,明着是多收了稅銀,暗地裏卻是慢慢地在汲取明國統治的根基,長期下去,終究會江河潰堤,大廈傾塌。這也是皇太極不停的征伐明國,令其無法從「遼餉」困境中脫身的原因之一。
但現在遼東未平,明國居然把徵收了幾十年的遼餉減半徵收了,如果厘金稅能夠收上來,明年就會全部減免。
這實在令皇太極驚奇。
他不是財稅專家,不懂得左免右增的財稅意義,但卻清楚知道停徵遼餉的政治意涵,這表明明國天子已經不再把所有的賦稅都壓在農民身上了,配合革鹽政、追逮賦,這明顯就是要對有錢的商人和地主增稅啊。
這樣一來,明國農民的負擔就減輕了,如果災情再緩解,那席捲明國北方的流賊之亂怕是延續不了多長時間了,一旦明國從農民起義的沼澤中掙脫出來,全力經營遼東,清國面對的壓力必然會增大,等過幾年,明國緩過這口氣來,清國再想要予取予求,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朱慈烺……」皇太極輕念明國皇太子的名字,對這個只有十五歲的人兒,無比好奇。
他想不出,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怎會有如此的見地?
要知道,即使是自認不凡的他,在十五二十歲的時候,還是默默無聞,韜光養晦,在父汗努爾哈赤面前,從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一直都夾着尾巴做人,有一段時間甚至擔心會被父汗罷黜。因為父汗最喜歡並不是他,而是十四子多爾袞。多爾袞為大妃阿巴亥所出,還有兩個親兄弟阿濟格和多鐸。在去世前的前一年,努爾哈赤已有意讓三兄弟代自己執掌正黃旗。正黃旗為八旗之首,牛錄最多、兵力最強,其象徵意義不言自明。
女真人和蒙古人一樣,都沒有長子繼承父業的傳統,早期,努爾哈赤雖然曾經立長子代善為太子,但很快就廢黜,其後再也沒有指定過明確的繼承人,或者他知道指定了也是白搭。因為女真人的傳統,誰實力最強,誰就有資格擔任大汗,就像當年努爾哈赤打敗弟弟舒爾哈齊一樣。
成功成為「大汗」之人,有權繼承前任的一切財產,包括女人。而競爭失敗者,要麼遠離部落,要麼乖乖地做個奴僕,否則就只有去死。
千百年來,這種殘酷的生存競爭遊戲,鍛造了女真人堅毅狠辣的性格,卻也將「殘忍」二字,深深地刻入他們的骨髓之中,他們對失敗者絕不會有任何客氣和憐憫。作為一名運用陰謀詭計,出其不意奪取到「汗位」的隱忍者,皇太極深知其中的兇險,這幾年他身體不太好,常常生病,不負當年的康健,暗地裏,他已經開始為後來事做準備了。除了栽培長子豪格,想着百年之後將大位傳給豪格之外,他還用各種手段鉗制和防備多爾袞三兄弟,尤其是多爾袞更是他重點盯防的對象。
多爾袞三兄弟的母親大妃阿巴亥當年可是被他皇太極陰死的,一旦三個弟弟拿到了權力,說不得就會將他拖出來鞭屍,他皇太極一脈也將無用出頭之日,所以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但可惜的是,長子豪格勇則勇矣,但缺少智謀,和情報里的明國太子相比較,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唉。
皇太極在心中暗暗嘆口氣。
他非常擔心未來豪格不是他三個叔叔的對手。
可除了豪格,他膝下的其他兒子都太小,根本無法和處在虎狼之年的多爾袞三兄弟相抗衡,豪格是他唯一的選擇。
想了一會不能向外人言說的憂心事,皇太極慢慢收回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到跪在面前的那個漢臣身上。
范文程,最早一批投靠建虜的漢奸秀才,努爾哈赤時就投靠了建虜,深受皇太極的信任和倚仗。
皇太極的老爹努爾哈赤極重視投降的漢人,佟養真、李永芳等數典忘祖的無恥漢人,皆在他手下得到重用。有的甚至娶到建虜高級將領的女兒,被抬入旗籍。皇太極繼位之後,繼續延續努爾哈赤的做法,甚至比努爾哈赤更進一步,不但收留降將,還主動招攬。這其中多智的范文程尤其受到重用,所有軍國大事皇太極非問過范文程,否則不輕易做決定。
「告訴明國那邊的人,一定要把明國太子給朕盯緊了,朕要知道更詳細的情報,尤其是關於京營戰力方面的。」皇太極道。
「是。」范文程不止是皇太極的智囊,也是對明情報工作的負責人之一。
「洪承疇怎麼樣了?還是但求速死嗎?」皇太極問。
「回皇上,」范文程抬起頭:「以臣看來,洪承疇不會死了。只要再加一把力氣,他必然會投降我大清。」
「哦?」皇太極興奮的站了起來:「何以見得?」
「洪承疇被俘之初,蓬頭垢面,面南而坐,確有求死之心。這些日子,臣和他談了許多關於古今成敗的道理,說明明國弊政叢生,註定無可救藥,而大清如冉冉升起的朝陽,光芒必照耀天下,雖然他很少回答,偶爾說話,也只是求死,乍看起來,好像頑固徹底,無法勸說。但昨晚他稍進飲食,說明仍有求生之意。今日臣與他談話之時雖然他對臣依然傲慢無禮,適有樑上灰塵落在他的袍袖上,他立刻將灰塵撣去。連袍袖上的清潔尚如此愛惜,洪承疇豈有不自借性命之理?」范文程回。
皇太極哈哈大笑,說:「好,說的好啊,愛卿細緻入微,觀察獨到啊!」興奮的走了兩步,想一想,又說:「洪承疇非是一般人物,縱使他動了心思,也不可逼他太緊,更不可催他剃頭。一切要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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