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采英翻出一記白眼來。
她渾身豎汗毛,遍寒氣,但在這般情形下,她反而莫名的放鬆下來。
就好像一直執着於生死,在絕境之下卻忽然放開了生死,然後便徹底解脫,放下鬆開,心境忽然變得通透。
心境一通透,靈光便閃動。
她輕笑一聲:「南王爺強收我進南王府,是為了制衡燭陰司,可惜,我小小的碧心樓難堪大任吶,比起燭陰司來,碧心樓不堪一擊!」
這一點兒她從前是絕不承認的,反而覺得碧心樓更勝一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燭陰司是明槍,碧心樓便是暗箭。
可經過這一次的較量,她才明白,碧心樓差得遠,燭陰司遠比想像的強太多。
她知道最關鍵的便是燭陰司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麼一盤散沙、彼此勾心鬥角互扯後腿。
反而是齊心協力、勁兒往一處使,當真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擋,碧心樓也不行。
這便顯示出周傲霜的高超手段,自己比周傲霜的武功強,駕馭屬下的手段卻差得遠。
李澄空笑道:「徐樓主,我沒想讓碧心樓與燭陰司敵對,只是互相監督而已,有時候身處其中反而看不清,當局者迷。」
徐采英搖搖頭:「恕我難以做到。」
李澄空眉頭一挑,似笑非笑。
徐采英心中警惕大起,忙道:「我監督燭陰司,後果難料。」
「有何難料的?」
「一定會被周傲霜他們所害。」
「你還怕傲霜她們?」李澄空失笑:「好像她們害不了你嘛。」
「她們武功不如我,但架不住與你親近,不斷進讒言,你最終還是要殺我,與其那樣,不如現在就給我一個痛快!」她說着話挺起高聳胸脯,傲然直視李澄空。
這一刻,擺脫了生死束縛,她覺得自己氣沖雲霄,毫無畏懼,天地頓時一寬。
即使李澄空強大無敵,自己也無從畏懼,可以傲然平視,敢於拒絕。
李澄空能感受到她的變化,隨着心境提升,她修為會更進一步的提升。
論武學奇才,這徐采英堪與陸青鸞相當了,當真是天下罕有的奇才。
如此奇才就這麼折了,或者成為對手,確實可惜,所以才親自收服於麾下。
奇才就是奇才,看來沒這麼容易收服。
他輕笑一聲:「你既然不怕死,何怕擔心被進讒言?況且,不想拼一拼,看能不能勝過我?」
徐采英皺眉。
李澄空道:「你是練武的奇才,進境極快,未必就追不上我,是不是?」
「哼。」徐采英傲然一笑。
自己是奇才中的奇才,可這李澄空年紀應該也不大,修為遠勝自己。
不過修為到了這般境界,相貌變化已經很少,說不定已經四十多歲了呢,資質未必比自己強!
想到這裏,她恢復了一些信心。
李澄空笑道:「你若能強過我,何必再聽我的,是不是?」
「不錯!」徐采英毫不猶豫的道:「自然是誰強聽誰的,到時候就輪到你聽我的了。」
李澄空笑道:「所以你現在還要聽我的。」
徐采英無奈的點點頭。
她發現自己被帶到了溝里,不知不覺按着李澄空的節奏走,然後就成了不能不聽他的。
她暗嘆: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實力不夠,如果修為到了,就要反過來了,只能怨自己不夠努力,自滿固步。
這一次回去要拼命修煉,心境一進,修為也會突飛猛進,未必不能勝過他!
「這是令牌。」李澄空從袖中取出碧玉令,放到桌上,慢慢推過去。
對付徐采英的辦法,就像當初對付袁紫煙一樣,給她們以翻身的希望,再慢慢的薰陶,終難逃出自己手掌。
徐采英瞥一眼,認出正是自己埋下去的令牌,抬頭看一眼李澄空。
這南王應該身懷奇術,能在極遠處看到自己。
李澄空舉箸挑一塊牛肉慢慢咀嚼:「你有重建碧心宗的打算嗎?」
「……沒有。」徐采英搖頭:「絕了就是絕了,重建又有何意義?」
李澄空「哦」了一聲。
徐采英道:「我師父臨死前曾叮囑,不准重建碧心宗,就讓它湮滅於天地間。」
李澄空笑了笑:「令師倒是大智慧。」
「我知道師父是怕我辛苦。」徐采英道:「擔心我重建碧心宗而致一生不能安寧。」
李澄空點點頭:「看來碧心宗已經沒有別人了。」
「只有我。」徐采英淡淡道。
李澄空道:「如果你想重建碧心宗,南王府可以幫忙。」
「不必!」徐采英道。
「一些瑣事太占時間,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用來修煉。」李澄空搖頭:「事必躬親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徐采英淡淡一笑。
如果接受南王府幫助,那碧心宗還是碧心宗嗎?註定是南王府的附庸。
自己可不想這樣!
「罷了,那就隨你。」李澄空知道她不會同意,就是提一提,表明自己的友好。
有了武功壓制,再輔以友善,才能讓她盡心盡力。
兩人對飲,一邊喝着酒吃着菜,一邊談論武林秩事,李澄空講一些天元海的趣事。
徐采英發現李澄空溫和親切,談吐文雅,先前的惡感倒是去了大半。
但卻知道絕不是李澄空的朋友,只是一個不得不聽命的下屬而已,將來有一天要反目成仇。
李澄空忽然凝神肅然。
徐采英順勢看過去,發現下面沒什麼異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依舊熱鬧非凡。
李澄空輕哼一聲,屈指一彈。
一縷勁力破空而去,將一個青年定在原地,仿佛化為一個雕像一動不動。
來往人們如流水,他則如一塊石頭,人們紛紛從他身邊分過,好奇的看一眼。
這青年相貌平平,正漲紅着臉,額頭汗水涔涔。
「一個小賊。」李澄空道。
徐采英笑道:「南王殿下竟然還管這種小賊?」
「小賊如果採花,貽害女子,怎能袖手?」李澄空道。
徐采英的臉色驟變,冷冷瞪下去。
「已經廢了他,再不能為惡。」李澄空道。
「這便饒了他?」徐采英道。
李澄空笑笑。
徐采英冷哼:「南王殿下也太寬宏大量了,這種惡賊還要饒過?」
李澄空道:「大庭廣眾之下,不宜驚世駭俗。」
「你要等他離開這裏再殺?」
「他死也在一個時辰之後。」
「……就這麼死,太便宜他了!」徐采英冷冷道。
她對這些害人的賊子最深惡痛絕。
李澄空道:「要不然,徐樓主你往深里挖一挖,看還有沒有同伴?」
「這是自然!」徐采英冷着臉沉聲道。
她已然無心吃飯,直接飄出窗戶,輕盈落到這英俊青年身邊,按上他肩膀,提着他飄飄而去。
李澄空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世間有光明便有黑暗,這些光明照不到的角落裏不知有多少骯髒之事,害多少人。
從前的自己無力改變,只能面對。
現在卻可以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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