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微微眯起眼睛,緩步向前走去。
他嘬了一口煙,思維逐漸變得更加清晰。
諸多情報的碎片,飛快的在安南眼中相互勾連起來。
——這或許就是這個夢境主人所持有的咒縛。
吸煙可以提高思考能力?亦或是煙斗?或是吸入什麼氣體?
不……這無關緊要。
安南強制性的用自己的毅力,將瞬間跑偏的思考方向掰了回來。
這種跑題的能力也是咒縛的組成?
哼。
「還真是奇妙。」
安南輕呵一聲,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
中年的男性偵探發出了帶有磁性、有條不紊的聲音:「真正的偵探嗎?果然是獵人系的職業吧。
「持有多少咒縛,以至於束縛了自己的行為模式?不……這也無關緊要。」
安南再度強行停止思考,伸手輕輕摸了一下身邊的白色牆壁。
——果然,不是錯覺。
入手的瞬間,安南立刻分辨出……這牆是柔軟的。
大致來說,是十六歲到二十二歲的少女上臂皮膚的觸感。從肌肉和脂肪的密度來說,她的身材應該不是枯瘦,但也算不上肥胖,大約是微胖的水平。
「……這種思考能力。」
安南意識到自己的頭腦在高速運轉時,頓時咬緊了嘴唇。
為何這白色牆壁,第一時間會給安南一種「少女肌膚」的聯想感?
一般來說,不應該是『百合色』或是『奶油色』之類的嗎?
「原因只有一個,這是我第一次進入思維能力遠超於我本體的超凡者的身體。」
安南平靜的說道:「如同我在進入貝拉的身體之後,也擁有了狼人的變身能力與動態視覺一般。在我得到了偵探的身體後,也擁有了他的思維判斷能力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噩夢的深層機制……不,還是要集中注意力。或者說,這種注意力的偏移並非是因為咒縛的副作用,而是因為我的意志不適應這個程度的思考速度,所以在相同的思考時間內完成了思考後下意識的進行了旁帶思考——
「不,冷靜一下。繼續判斷……
「是這具身體所持有的觀察力過于敏銳,所以讓我本能的產生了這樣的聯想。」
安南停下步伐,輕巧的蹲下、伸手觸摸着那仿佛被火炙烤的皮膚。
果不其然……入手的觸覺是皮膚被烤焦後的觸感。
他回過頭去,眯着眼看向遠處獵獵抖動的純紅色幕布。
——那真的是非常美麗、非常純淨的紅。
如果比做舞台上的簾幕,那麼它沒有厚重的陰影;如果比作絲綢質地的裙擺,卻也沒有反光。
「那是血?不……是火吧。這樣牆壁上的焦痕就有解釋了。」
安南冷靜的低聲喃喃着,用說話的方式來限制自己的思考速度:「我走到盡頭之後,幕布就會化為火焰,把路口堵住嗎?
「可為什麼那些簾幕在高處,而焦痕卻在靠近地面的一側呢?」
安南輕輕跺了跺腳。
傳來的質感告訴他,腳下的是很有些年頭的木地板。因為缺乏防潮處理,發潮的很是厲害。
豐富到這種程度的記憶碎片,不可能是憑空捏造。
——所以與丹頓的噩夢不同嗎?
這是「偵探」先生曾經歷過的事……
「……奇怪。」
安南低聲喃喃道:「為什麼還沒有陷阱?」
按照他的推理,這應當是一個又一個的死亡密室組成的。而且是專門針對噩夢的主人特性,所設計的致命陷阱。
如同丹頓作為缺乏直接攻擊手段的奪魂巫師——他的噩夢中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個活人;而持續性的冰水沖刷,又讓他無法使用複雜的法術;那個太監音可能是他對腐夫的恐懼;慢性死亡的陷阱又對應着丹頓過於保守的性格。
——是的,過於保守的性格。
丹頓已經控制住了四王子數年。只要他稍微冒一下險,就可以嘗試着設計控制亨利八世。
但他卻始終沒有動身。
一方面是因為服從腐夫的命令,而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是他自身的謹慎。或者說,那股近乎膽怯的猶豫不決。
那麼,這既然是這位偵探的死亡恐懼。
又會是怎樣的陷阱?
「我站在這裏思考,搜集到了這麼多的情報。但時間卻好像完全沒有流逝一樣。我甚至之前也往前走了幾步,也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平靜到有些過分了。」
——就像是,故意讓我留在這裏思考一樣。
……難道說?
安南突然心中一緊。
他不再猶豫,突然快步往前奔跑。
他的靴子噠噠的踏在木底板上,發出一連串響亮的聲音。
這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任何的突然襲擊、周圍一切都平靜異常。
但安南心中的危機感卻也越發強烈。
他接近那純紅色的簾幕後,並沒有試圖從下面鑽過去。
銀色的、纖長的利刃從安南的指縫中探出。
安南向前揚起右手、同時側過身來。
之前他所見到的,幼年安南與德米特里的比試在他腦中浮現出來。
屬於德米特里獨有的劍術技巧,也隨之從安南的記憶深層中復甦——
劍刃之上並沒有覆蓋晶色的寒霜。
但輕巧無比的斬切,卻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月。
在沒有傷及到【鋒銳之物】刃身的情況下,安南幾刀下去,便將堵住大門的簾幕完全砍斷。
不出預料的……這些簾幕在落到地上之後,瞬間燃燒起來,化為了逼人的火焰。空中尚未斬斷的簾幕也燃燒起來,肉眼可見的火焰近乎凝結為實體、將大門完全堵住。
就算安南下意識的後退了,但他依然跑不過飛快蔓延的火光。
那灼烈的熱度,並非是普通的、燃燒在木質地板上的火焰……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火柴落入到了在地面上流淌着的汽油中一般。
那火勢蔓延是如此迅速,以致不可阻擋無可違逆——
如果不是切下來的話……恐怕在自己鑽過簾幕的瞬間,就已經被火焰完全包裹了吧。
但就算是這樣……也完全活不下去啊!
就在安南思索如何逃生的時候,他腦中又浮現出了另一個聲音:
偵探先生恐懼的是火焰?為什麼?這牆上的皮膚又是怎麼回事……
「——囉嗦!!」
安南低喝一聲,將煙斗直接丟了出去。
煙斗帶來的思維加速無關緊要。
與那相比,更重要的是——
他一邊在火海上不斷的踏着火、一邊飛快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左手把它大略套在自己頭上。除此之外,他還不忘將剩下兩枚銀幣放入褲兜。
沒有沾水的餘裕了,就這麼直接衝過去!
安南忍受着腳底被灼烤的痛感,在化為火海的走廊中飛快向前跑去。
他頂着外套、直接撞向了那扇熊熊燃燒着火焰的門!
並沒有痛感。
但外套直接燃燒了起來。
安南在衝過火焰之門之後,一邊飛快往門後的木質台階上跑去,一邊不假思索將外套取下、在空中甩動了幾下試圖扇滅火焰。
好在台階上沒有火焰。
可他越是甩動,火焰越是灼烈。
這又是什麼規律……這火焰又預示了什麼?那條走廊——
「可惡……這腦子是有病嗎!」
安南忍不住低喝出聲。
他將無法搶救的外套直接拋在身後,一腳踹開木門、揚起手中的鋒銳之物。
都別動——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可在看清一切之後,安南的瞳孔瞬間一縮。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地下室。
因為沒有搖晃的緣故,讓安南產生了誤判。
——那是船艙。
而這是一艘熊熊燃燒着的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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