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
到底慢了一步,砸到大門上。
大門晃了幾下,終于歸為平靜,而喜弟卻沒有回來。
招弟氣的惱的跺腳,回頭看了見放在窗台上的飯菜,想也沒想就端起來。
可終究是窮苦出生,在最後的一刻也還是克制住自己,沒有將飯菜倒掉。
喜弟回去的時候,有吃的快的長工們已經開始走了,蓮蓮探着個頭在外面,一眼看見喜弟的時候,趕緊去廚屋端飯菜。「怕你回來吃,俺還給你留着。」
喜弟笑了笑,也只是說了句,「有心了。」
她吃的晚,等她放下筷子的時候,長工們都已經回去了,就剩下這家裏這幾個人。
二翠是個話不多的,只管低頭收拾盤子,蓮蓮總是心裏掛念,還沒收到一半的時候,把抹布放下了,「俺還是去看看招弟。」
正走到門口,就看着吳婆子帶着春葉過來,要是以前,蓮蓮看見吳婆子總還是會露個笑臉出來,可現在因為厭煩春葉,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先一步要進去。
還是被吳婆子給拽住了,「蓮蓮姨娘你過來的正好,也不知道招弟姑娘吃完飯了沒,我正好有事尋她。」
「你自己進去看。」蓮蓮把門推開,已經院子便吆喝,「招弟春葉找你。」
這個時候,招弟真躺在炕上,捂着個被子心裏不痛快着呢,幸好蓮蓮在門口吆喝一聲,也不至於太唐突了。
趕緊起來把頭髮順了順,迎了出去,「嬸子過來了,快進屋坐坐。」說着便去攙吳婆子。
「招弟東家。」後頭的春葉等招弟走近了,便先招呼一聲。
可招弟自問也不是什麼會左右逢源的人,白日裏剛鬧了矛盾,做不到跟個沒事人一樣,只在鼻息間嗯了一聲,也沒看春葉一眼。
吳婆子深深的看了招弟一眼,卻也沒多言,只是跟着招弟往屋裏走的時候,另一隻手直接拉住了春葉。
三個人就是先後半腳進屋,也沒什麼尊卑有序出來。
招弟也瞧出這吳婆子怕是別有目的,坐的時候也沒讓,自己直接走到主位上。
「嬸子這是遛彎過來的?」招弟正問着,正好蓮蓮過來倒茶。
招弟直接起身,雙手捧着杯子,還不忘說一句,「謝謝您。」自是將蓮蓮姨娘的身份,捧的高高的。
招弟來這麼一出,這吳婆子自然也得跟着。
「這幾日也得空過來,正好今日騰出手來了,想問問姑娘這倆孩子在這待的如何,姑娘可還滿意?」吳婆子也沒兜圈,直奔主題。
只不這茶水她是沒心思喝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招弟瞧。
招弟笑了一聲,卻先招呼蓮蓮不用再忙活,先歇息着,「這幾日,這鋪子也確實是忙,不過幸虧有姨娘這心善的,幫着操持,省下我不少的事呢。」
接着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還輕輕的拍了兩下,「不過,估摸過幾日就熬出來了,那二翠也是個上手快的,無論做什麼活,教一遍便會!」
招弟只口不提春葉,聰明的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
吳婆子推了春葉一下,讓她站起來,「我也是直性子的人有什麼說什麼,今日我過來,還是為了春葉與姑娘誤會的事而來的。」
回頭斜了春葉一眼,一看春葉還坐着,不由抬高了聲音,「還不起來給招弟姑娘請罪!」
這一喊,春葉不僅沒起來,還捂着臉在那低低抽泣。
招弟把茶杯端起來,都放在嘴邊了,也沒喝下茶水,又放在了一邊,「嬸子放心,我與春葉姑娘沒有誤會。」
「怎麼會沒有誤會,瞧姑娘這樣,分明還是在生氣!」吳婆子也不再說春葉,順着招弟的話便說了句。
招弟的手輕輕一抖,深吸了一口氣,衝着吳婆子淺淺一笑,「其實,我只是好奇,春葉是怎麼與嬸子說的?讓嬸子特意跑這一趟。」
吳婆子愣了一下,明顯是沒想到招弟會這麼問。
乾笑了一聲,卻也沒回答招弟的話,「春葉這孩子也算是我看到大的,這孩子心氣高,不是個會受委屈的,性子倔強,比不得人家那種會油嘴滑舌的人。」
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就二翠的性子,三棒子都不一定打出個屁來,還油嘴滑舌的,也難為吳婆子這個知根底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春葉姑娘如今還沒在我手底下做活,性子如何我倒也還看不出來,我過嬸子說的什麼油嘴滑舌的人,我手底下是一個沒有!」招弟說的斬釘截鐵,根本不給吳婆子轉圜的餘地。
甚至不等吳婆子說話,緊接着又補了一句,「想來那油嘴滑舌讓春葉姑娘受委屈的人,是隔壁院子的,等着我碰着姐姐讓她好生盯着,可不能讓那不懷好意的人,壞了春葉的名聲。」
招弟把話說的這麼嚴重,聽的吳婆子一愣一愣的,趕緊擺手說,「怎麼還,還跟春葉的名聲有關係?」
還是春葉這邊先反應過來,用力拉了拉吳婆子的袖子,哭的聲音卻是更大了。
吳婆子這一邊寬慰春葉,一邊琢磨這話。
終於想明白後,臉跟着也沉了下來。
溫家個余記的鋪子,一共就這麼幾個女的,這蓮蓮姨娘與二翠都在招弟手底下做活,就剩下喜弟一人了。
她們總不好說是喜弟欺負人,那剩下的只有那些粗使的長工了。
瞧瞧春葉哭成這樣了,要是說被長工欺負了,任誰都會多想。
「春葉回去與我說,招弟姑娘欺負她,我還不信!總想着,長的像仙女一樣人怎麼會是個心狠的,這裏頭肯定有什麼誤會,現在看來,確實是我想多了。」吳婆子雙手換抱着胸前,還翹着腿在那晃悠,這樣子分明在擺架子。
不要臉的人見的也不少,胡氏尚且能裝裝仁慈來,這個春葉連裝都不裝,直接靠着紅口白牙的顛倒是非,還真少見。
「我就想問問嬸子,春葉過來是做什麼來了?」招弟微微挑眉,反而不覺得生氣,手也不抖了。
「這還用問,是來做繡娘伺候東家來了。」吳婆子突然把腿放下,瞪着招弟,回答的那是一臉的不屑。
招弟緩緩的點了點頭,「據我所知,咱鎮上有好幾個家裏僱傭長工的,前些日子還聽說趙老爺那把長工打的鬧出了人命來,還有個童生先生,聽說家裏也是有規矩的,什麼錯做什麼懲罰,都是要提前寫文書的。就是咱們里正大人,手底下的做活的,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的。」
「你說這些做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吳婆子不耐煩的打斷招弟。
這話正是問到了招弟的心裏頭去,「怎麼沒有關係,同是伺候人的,我瞧着春葉打扮的體體面面的,身上一點傷沒有不說,從來了也沒做過粗重活。別說我這個當東家的沒欺負過她,就是真欺負了她,難道不是她應該的受的。」
說着說着裝作厭煩的樣子,直接把杯子砸在地上,「我們招的是繡娘,不是大小姐,要耍小姐去別處耍,在我這不吃這一套!」
吳婆子光瞪着個眼,溫父還活着的時候,就格外倚重溫大夫,連帶着吳婆子也覺得臉上有光。這次溫家出事,喜弟一個女人更是得指望吳婆子。
前些日子吳婆子雖然是里里外外的幫忙,可心裏始終有一種優越感,甚至覺得喜弟就應該對她禮遇有加。
現在突然被招弟這麼落臉,當時面上就掛不住了,直接拍起了桌子,「我好心的幫你張羅人,甚至把我娘家侄女都叫來了,早知道你是這個態度,你這鋪子就是倒了,我也不會費這心思!」
招弟冷哼一聲,從袖子裏拿出帕子來,一根根的仔細的擦着自己的指頭,「說的這麼大義凜然,就好像你們不要工錢一樣。」
軟綿綿的話,卻刺的吳婆子臉憋的通紅,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春葉在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抽抽搭搭的說了起來,「都是街坊鄰居,姑娘着實沒有必要把話說的這麼難聽,我知道給人做工身份下賤,您或打或罵都是應該的,可您也不至於說由着下頭的人欺負我,我來是做繡娘的,不是那種簽了死契,死活都不應該讓家裏人管的。」
說到最後,春葉在那都哭的喘不過氣來了。
招弟瞪着眼睛,昨日也就罷了,今日她都是親眼看見的,是這個春葉先尋的事,自己看見的她尚且還能這麼胡編亂造,這要是沒看見的,還不定到底是怎麼編造呢。
本來還着做點活裝樣子也好,還是順氣也罷,現在看是一點必要也是沒有,「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還真是這個樣子。」
「招弟姑娘,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吳婆子起來起身,隨時準備跟招弟吵起來。
跟婆子吵架,招弟自認她這種沒成過親的人肯定吃虧,也不着急,只慢慢悠悠的說了句,「你願意做活就做,不願意就走,我不是非你不可,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着實沒必要在這爭的臉紅脖子粗的。」
「當然,看在咱們兩家也算是有情分的份上,你走的時候,我一定領着二翠跟蓮蓮送你!」
「招弟你怎麼說話的?」正在春葉跟吳婆子被逼的沒話的時候,喜弟從外面進來。
蓮蓮這次也學聰明了,看着這婆子來勢洶洶的害怕招弟吃虧,趕緊偷偷的去把喜弟叫來。總還覺得,她們是親姊妹總比外人強。
沒想到喜弟這一來,不問是非過錯先訓斥招弟。「這一定不是招弟的錯。」上去直接拉喜弟的袖子。
誰知喜弟連看都沒看蓮蓮,直接把人甩開了。
倒是吳婆子跟春葉看見喜弟就跟看見自己的娘似得,一個走的比兔子還快,一個突然扯着嗓子在那放聲哭了起來。
「喜弟啊,你可是總算來了,你得給我們做主了!」吳婆子緊拉着喜弟手,一下下的甩在招弟鼻尖,「同是姊妹,怎麼性子差這麼多,這麼多!」
喜弟反手握住吳婆子,「嬸子是想多了,要我說這裏頭定是有什麼誤會。」
接着,把自己的帕子遞給春葉,「這麼水靈的姑娘,哭成這樣真讓我心疼。」
這麼一說,春葉直接撲在了喜弟身上,「幸虧有您這麼明事理的東家,不然我是沒臉在這呆着了。」
喜弟始終耐性的拍着春葉的後背,安慰她道,「說的什麼傻話。」
看喜弟的態度還跟從前一樣,招弟心裏煩躁的很,直接擺手趕人,「既然你們這麼情深意切的,還來我這做什麼,以後少來礙我的眼!」
「你瞧瞧,你瞧瞧。」吳婆子總算是逮着招弟了,拽着喜弟往裏走,那架勢是勢必要讓喜弟尋個說法出來。
「您也莫要着急上火,既然招弟與春葉沒有這個緣分,那便算了。要是春葉姑娘願意,以後就跟在身邊,咱們一同打理溫家醫館。」喜弟親自幫着春葉擦眼淚,還把人領着坐下。
「我願意,我自然願意。能在東家身邊帶着,我是三生有幸!」春葉這邊臉上還掛着眼淚,眼睛卻笑的眯了起來。
尤其是聽喜弟說什麼一同打理醫館,更是怎麼也壓制不住心裏的喜悅。
招弟聽着心裏厭煩,直接起身要回自己屋子。
「招弟姑娘留步,今日還有些話要當着招弟姑娘面說清楚。」一聽春葉這算是有個好前途了,吳婆子的氣也順了,說話也開始有了條例。
招弟停住了腳步,雙手交疊在一起將身子站的直直的,「我倒要聽聽,還有什麼話需要當着我的面說的。」
吳婆子看了看喜弟,清了清嗓子說道,「當日我原本領着倆姑娘,是想讓她們有個更好的出路,只不過現在,既然有人辜負我的好意,我也不顧忌什麼臉面不臉面的了,二翠這姑娘我是要把她帶走的,無論她是換親也好,哪怕是被她爹娘賣進青樓也罷,都與我沒關係。」
一聽這話蓮蓮都不願意了,這世上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只是招弟這攔着她不讓她吱聲,只定定的看着喜弟,「那姐的意思呢?」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s 4.159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