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過半,又是一場風雪襲擊了東京汴梁,這讓本來還因為接近年節而越發熱鬧繁華的大宋都城竟又冷清了不少。伏魔府 www.fumofu.com而這還只是城內,城外就更是道路空空人馬稀,尤其是一些遠離官道的小山包,幾日裏都見不到什麼人影。
但二十這天,城外的這座小山上卻多了一些人氣,只是那十幾二十個扈從只守在山腳處,而山岡之上卻只得一人佇立在那座簡陋的墳塋前,在這個雪花不斷被北風吹得四下飄落的環境裏,顯得尤其孤寂。
孫途好容易才把香燭點燃放到了背風處,然後又篩了三杯酒,慢慢地傾倒在周侗和新立的周繡婉的衣冠冢前——直到今日他都未能找到後者的屍骨,事實上就是高鐸或是那些幫着處理屍體的無憂洞的傢伙都不可能記得把她的屍體葬到哪裏去了,所以只能立這麼一個衣冠冢以為祭奠。
半晌後,孫途才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兩座墳塋道:「師父,婉兒,請你們莫要怪罪於我,至少現在我還不能將你們安葬到別的更好的地方去。不是我出不起這個價錢,實在是我現在樹敵太多,他們或許不敢把我怎樣,但卻可能會來滋擾你們。所以暫時還請你們委屈在此吧。
「不過你們的仇我已經報得差不多了,無憂洞裏那些混賬都已用命抵償了自己的罪過,就算是沒被嗆死在水道下的傢伙,朝廷也已作了重判,等到過完了年,就會將他們發配邊關。至於周雄,之前雖然差點被他脫身,但到底還是被所斷臂擒拿,如今更是重傷將死,說不定連這個年都過不去了。
「當然,他們都不重要,最關鍵的還是那高鐸。幾日前,他被我當眾所殺,這時應該已經下去跟你們賠罪了。婉兒,有師父在身邊,這等宵小自然別想傷你分毫,若是在下面見了他,你可別手軟,咱有仇報仇!」
作為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四有青年,孫途本來是不信神神鬼鬼那套玩意兒的。但如今,他卻希望真有這樣一個死後的世界存在,至少這樣他還能跟師父他們說些心裏話呢。就這麼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陣後,他的話鋒才突然一轉:「還有高俅,其實真論起來,他的罪責也不比高鐸要輕,因為要不是他縱容庇護,根本就不可能有其子的肆意妄為無法無天。我雖然將他氣得重病倒下,但聽說現在已好轉了許多,看來暫時是無法要他下來賠罪了。不過你們放心,總有一日,我會讓他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一切,讓他用性命來抵償曾經的過錯。」
雖然今日距離孫途當街殺死高鐸也沒幾天,但此事在京城裏還是掀起了不小的風浪。畢竟高鐸的身份可是相當特殊,而高俅在無能狂怒後的倒下,更是在讓人感到大快人心的同時又生出了種種異樣的情緒來——辦成這一切的孫途的手段也太狠了,膽子也太大了吧!
可出乎許多人意料的是,哪怕孫途干出了如此大事來,朝廷卻依然沒有立刻拿他法辦的意思。由此,民間甚至都傳出連官家都認可其作為的說法來。畢竟孫途在殺高鐸前確實有言在先,他是以官殺民,而且殺的是犯法的罪民,所以真要較真起來,他不但無罪反倒有功了。至於說高鐸是高太尉之子,那也只能表明其出身不凡,但自身身份卻遠無法與堂堂越侯相比了。
其實關注朝堂之事的人還發現了一樁更為讓人心驚的真相,孫途這一回居然還把太子一黨也給扯下了水去,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雖然某些人有意隱瞞,當孫途在殺人前高聲喊出的那些話還是傳開了——原來高鐸所以能從無憂洞一案中擺脫出來竟是被太子一黨所保啊,他們居然因為自家利益而罔顧朝廷王法,把證人和證據全給瞞了下來,這當真是無法無天到了極點。也連帶着讓太子在朝中的聲望也是一落千丈。
若只是如此,也就是讓眾人在茶餘飯後多幾個談資罷了,但隨後朝廷方面的一系列做法卻敲定了大家的這一推測。先是由政事堂親自挑人,從御史台和大理寺中選出官員對無憂洞一案進行了覆審,還有人直入那幾個東宮官員的府邸里進行了徹底的搜查,據說連太子東宮都被人進了三次,卻不知有沒有搜出什麼關鍵性的證據來。
不過從後面發生的一切來看,應該是有的。因為就在前日裏,朝廷突然頒旨,准許任疏告老還鄉,而其他一些東宮臣子也被紛紛外調他處。要知道前者可是太子身邊最得信重的老臣了,又沒病沒災的,突然致仕告老,不正是奪官罷職的溫和做法嗎?至於其他東宮臣子的離開,也是孤立太子的必要做法,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下旨廢立太子了。
如果說這兩者還只是暗示的話,那昨日一條更勁爆的消息就真讓人確信官家已鐵了心要廢太子了——趙恆身上的晉王身份倒是沒變,但開封府尹本官卻被奪去了。
要知道大宋朝自太宗朝開始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個太子在做上皇位前都會被立為晉王,並授予開封府尹的本官。雖然這不是差遣,卻足以證明其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而現在,趙恆失去了這份榮耀,接下來恐怕就是被剝奪晉王的爵位,然後廢太子了吧。
對於如此結果,孫途雖略感異樣,但很快還是明白了過來,這顯然是趙佶和蔡京在藉機生事了。皇帝本來就有廢長立幼的想法,之前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現在倒好,高鐸一事可算是被他抓到把柄了,自然是要把戲唱大,趁此機會廢掉太子了。雖然這其中必然會有人勸諫阻攔,但只要有蔡京這個權相相助,再加上太子本身確實有問題,就足以壓服群臣。
而在想明白這一切後,孫途也沒太多的想法。他對趙恆本就沒有任何的忠誠可言,甚至對於他之前的那個選擇還頗有些不滿呢。至於說什麼影響歷史,在他看來就更是笑話了。有沒有趙恆當那個宋欽宗,似乎對北宋的結局,對中原百姓的災難也沒有實質性的影響啊,畢竟在他繼位後,金人還不是如履平地般殺入中原,最後輕而易舉就打下了東京城?
而且說到底,有這一結果也是趙恆他咎由自取。是他的昏庸貪婪,是他重用那些只知自身利益的政客草導致的如今結局,孫途不過是做了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罷了。
甚至這時在師父墳前,孫途還能輕鬆地把這一事也緩緩道來呢:「師父,這一回徒弟我連太子都給拖下了水,也不知你在天有靈會是個什麼看法。不過在我看來,其實他們這些人都差不多,都是些短視而貪婪,志大而才疏的平庸之輩,說到底都是一丘之貉。今日一切只是個開始,你就在這兒看着吧,看我如何收拾他們!」
一長番話說下來,天已晚,風雪更緊。孫途抬頭看了眼低壓的天穹,又把最後一杯酒喝了下去:「時候不早了,徒弟這就回去了。我想這個年應該不會太平靜,但師父還有婉兒你們也不用為我擔心,那些人現在還不敢對我不利。你們也該知道,我可不是個會打無把握之仗的人。」
當孫途走下山來時,正好瞧見有一隊車馬緩緩從城中出來。這時已近黃昏,居然有人挑這麼個時候出城趕路,可實在太過古怪了些。不過在看到頭前挑起的,被風吹開的小旗時,他又笑了:「原來是任疏離京啊,看來這回皇帝是動真格的了,居然連個年都不肯讓他過完就趕人了。」照道理來說,像他這樣的老臣致仕離京,總有各種恩榮,皇帝還得設宴呢。可今日他的離開可太悽惶了些,也就自己一家人而已,還得冒雪趕路。
此時病懨懨臥在車廂里的任疏可不知道自己正從孫途這個始作俑者的身邊經過,要是知道了,老頭說不定會氣得爆血管,都回不了家鄉了。
孫途冷眼目送這隊人馬迤邐而去,方才翻身上馬,喝一聲:「走,咱們回去,今晚好好地喝上幾杯,慶賀一番。」
身邊的親衛們當即大笑應和,潑剌剌間,數十騎頂着風雪,快速沖向了城門。
不過孫途想在家中喝上一頓酒慶祝的打算卻在回家後就落了空。就在他進門後,就見一名管事神情古怪地迎了過來,把一份請柬遞過來道:「侯爺,午後有人送來了請柬,說是蔡太師想請您過府一敘。」
孫途聽到這話也是一呆,隨手接過了那份燙金的請柬,打開後,果然看到了那遒勁優美的蔡京手書的文字——「今在家中設薄宴,望越侯大駕光臨。」後面則是龍飛鳳舞的落款,翰林蔡京!
「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請我?」雖然心中對此事充滿了疑慮,但孫途卻也知道,這晚宴是推不了的。而看天色,卻是到了該出發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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