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約莫一天一夜的時間,歐陽尋從石山上返回,身上的袍子已被各式各樣的兵器扯得不成樣子,髮簪不也不知道已經丟到了哪裏去,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活像個乞丐,若再加上那張疲憊面容上赤紅的雙眼,便活生生成了常年被關在黑作坊里當畜生使喚的奴隸,那摸樣,連蕭聰看了都有點心疼,他這當真是把整座石山的每一犄角旮旯都仔仔細細地找過一遍啊。
歐陽尋帶回了兩樣兵器,一件賣相丑出了天際,另一件賣相則看着有點玄奇,那把丑出天際的明顯是為幽女選的飛劍,整個看上去是暗淡無光的土紅色也就罷了,還簡單得要命,既沒有劍鄂和劍钂,更沒有劍箍,就這麼說吧,完全是將劍身直接與劍柄鑄在了一起,而且那劍柄還是個圓把的,上面有一圈圈無規則的條形凸紋,像是一節樹根,反正一眼看上去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根本就配不上幽女淡雅出塵腴潤如仙的氣質。
而看上去比較玄奇的那一把,的確應星流雲的要求,是軟的也是長的,但上面卻有密密麻麻的利刃,讓人看着就感到有點膽戰心驚的邪惡感,準確說應該是一種妖艷感,因為這把兵器除了柄部是金黃色,其他地方儘是血紅色和深紫色,伸開了放像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盤起來放就像是一朵惑人的罌粟花。
星流雲看着被歐陽尋一左一右拿在手裏的兵器,嘴巴不由得抽了兩抽,慶幸的是這一次言行還所得體,沒有直接惡語相向,他將臉轉看向蕭聰,蕭聰無奈一笑,又轉臉看向自己的姐姐幽女,卻發現後者也是一臉懵逼的愕然,
「大哥,你這」他欲言又止,喟然一嘆。
蕭聰笑着從彌芥中取出一枚淺黃色的丹藥遞給歐陽尋,歐陽尋仰頭一口吞下,將一劍一鞭分別交給幽女和星流雲,信誓旦旦道:
「試試吧,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姐弟倆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將信將疑,分別接過自己的兵器,各自輕輕比劃了幾下,臉上的神色慢慢轉為驚喜,星流雲手持長鞭,用力一甩,但聽得「嚓嚓嚓」一陣密集聲響,那長鞭竟然成了一柄七尺有餘的長劍,寒光熠熠,看上去鋒利的很,星流雲的神色伴隨這以出乎意料的突變也從之前的驚喜瞬間變為狂喜。
幽女看着星流雲耍完這一式,美目流盼,神光璀然,剛要有有進一步的動作,歐陽尋卻在一邊急聲道:
「等等!」
「怎麼了?」幽女愕然問道。
歐陽尋的語氣里有明顯的緊張,
「這把劍很厲害,而且又將作為你的系命之物,你最好是先讓小聰幫你檢查檢查,保險點。」
幽女聞言微微點頭,將劍遞向蕭聰,蕭聰剛把劍握在手中,眉毛不由得一跳,心道:
「如此玄異的感覺,這一次倒真是讓歐陽尋撿到寶了。」
不過他及時收起了自己的訝然,沒有過多表露,好像生怕綠光靈物發覺而反悔似的。
然後慢慢閉上眼睛,強大的神識掃在土紅色渾然一體的劍身上,仔細刺探,半晌睜開眼,微微一嘆,轉臉問綠光靈物道:
「前輩,這把劍的秘密您知道嗎?」
綠光靈物連連冷笑,
「不知道。」
蕭聰輕哼一聲,
「那就好,如此一來,我就不客氣了。」說着便將右手抬了起來。
「小子,我可提醒你,跟他打交道,你最好是小心點,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嘍。」綠光靈物適時提醒,但言辭聽上去總感覺有點幸災樂禍。
蕭聰剛剛結出法印的右手恢復自然,笑笑,
「多謝前輩提醒。」
而後將劍交還給幽女,沉聲道:
「姐姐,這件事咱出去再說。」
「嗯嗯。」幽女接過劍來,用力點了點頭。
「行了,東西你們也已經拿到手了,是不是該着手處理一下答應我的事兒了?」
「那前輩得先送我們出去才行啊。」
綠光靈物也不多說話,手臂輕輕一掃,在石山後面,出現了一片獨立的光亮出,裏面有一段長長的台階,直通往上。
蕭聰作揖,其他人這一次倒也有眼力勁,紛紛跟着蕭聰沖綠光靈物躬身行禮,
「前輩不妨再往北移動五百里,到時候我把他們引到那裏去。」
然後,放下一塊玉石,繼續說道:
「此玉碎裂的時間,就是我對前輩兌現約定的時間,告辭。」
話畢起身,帶着一眾人等繞到石山後面,蹬梯離去。
回到沙漠地表,始一見光,竟覺得眼睛有點不適應,星流雲哪壺不開提哪壺,哂笑道:
「剛跟着蕭聰做了一次早課,就被這幫王八蛋給打斷了,俗話說好的開始等於成功的一半,唉,此乃不祥之兆啊。」
「星流雲,你能不能閉上你的臭嘴!」幽女訓起自己的弟弟來,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留。
估摸着星流雲早就已經習以為常,沒臉沒皮回懟道:
「又怎麼了,實話實說而已嘛!」
幽女娥眉微立,眼看就要發作,星流雲見勢不妙,趕緊摟過蕭聰的肩膀,笑嘻嘻道:
「那把劍什麼來頭,不是說很厲害嗎?怎麼那冢主這麼痛快就答應了。」
蕭聰俊顏含笑,也不戳破星流雲轉移話題的小心思,回答說:
「你沒聽出前輩話裏面的意思嗎?他根本就降不了它!」
星流雲不解,
「你跟歐陽尋不是說他是一位以馭兵揚名於世的仙人的兵魂嗎?還得他真傳,會降不了這把破劍?」
聽到這話,歐陽尋不樂意了,
「破劍?星流雲你也真敢說,得虧大漠上沒風,不然非得把你的舌頭給閃折嘍!」
星流雲更不耐煩,
「我跟小聰說話,你丫的插什麼嘴,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歐陽尋冷笑,
「來,星少爺,你給我指指,我巴不得趕緊找塊地方涼快去!」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鴻翔不忘陰陽怪氣地添油加醋,
「歐陽尋你就消停消停吧,這是擱他心情好懶的跟你計較,一會要是翻了臉,就你幫他找兵器的那點人情,怕是不夠看啊。」
蕭聰忍不住看了鴻翔一眼,後者無懼,一臉坦然。
正如鴻翔方才所講,星流雲這一次心情好,懶的跟他們計較,跟沒事兒人一樣繼續跟蕭聰勾肩搭背,饒有興趣問道:
「那把劍到底有什麼秘密,你能給說說不?連那冢主都收拾不了,是不是有點太厲害了。」
「不是太厲害,而是太特別,憑藉那位仙人流傳下來的馭兵之法,怕是真的降不了它。」
「也有可能是冢主的本事沒練到家。」歐陽尋借着的蕭聰的話頭,補充說,「但那把劍老是呆在那裏,惹得他來氣,所以就把它送給了我們。」
蕭聰搖搖頭,
「也不全是這個原因,我想,歸根結底,其實是存在於那裏的規則。」
「規則?」星流雲詫異,貌似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新鮮詞彙。
蕭聰聲色變得深沉起來,
「嗯嗯,關於這個,恐怕得從降兵冢的起源說起。」
此言一出,同行的眾人面色明顯有了變化,一個個地都認真起來——看來都知道蕭四少爺又要吐乾貨了。
「這個世界光怪陸離無奇不有,一切其實都是源於規則,就拿降兵冢的冢主來說,他是那個仙人的兵魂,本該隨着那位仙人的隕落而魂飛魄散,可偏偏發生的某些奇遇,讓他苟活了下來,並創建出這樣一座墳墓,從好死不如賴活着這個立足點上說,降兵冢無疑是幸運的,只是在得到生存機會的同時,也失去了一些自由」
「不對哦哥哥,他沒有失去自由,而是得到了更多的自由吧,做這降兵冢的冢主,總好過做那仙人的兵魂快活的多。」
蕭聰莞爾一笑,
「你說的也有道理,呃,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奇遇,你還沒說!」星流雲急不可耐道。
「可能是在他就要魂飛魄散的時候正巧天地規則發生了變化,是天地規則收留了他,他得益其中,所以就有了現在的降兵冢。」
「聽不懂。」
蕭聰稍作沉吟,
「這麼跟你說吧,這方天地需要像降兵冢這樣的一個存在,而他那時候正巧趕上,所以就化成了規則的一部分。」
「為什麼是它而不是其他靈物呢,這也有點太巧了吧。」
「星流雲,你這是在抬槓!」鴻翔忿忿道。
星流雲一臉幽怨,
「我怎麼抬槓了,有問題就要說出來嘛,要不,你給我解釋解釋?」
蕭聰擺擺手,示意兩人就此打住,微笑道:
「老大,對於分析天地規則的時候,你不能這麼較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只是需要這世間有一個像降兵冢這樣的存在,而不管充當這個角色的生靈是誰,所以,這個問題是隨機的,也就是無意義的,任何生靈在那個時間都有成為降兵冢冢主的可能,就算它在那個時間魂飛湮滅,玄真界還是會出現一個降兵冢,一切都是天地意志使然罷,而作為天地意志,是不會考慮這些細枝末節的。」
星流雲若有所悟地點着頭,
「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就像我們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天地意志的隨機選擇」
蕭聰失笑,
「從大面上看,確實是這個意思。」
「可你還是沒有跟我解釋那個規則是什麼。」
蕭聰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
鴻翔見縫插針,
「哥哥,我知道,讓我來告訴他吧。」
覺知氣氛不對,歐陽尋趕緊搭起台階,
「我也不太明白這裏面的道理,還望鴻翔小兄弟不吝賜教。」
鴻翔老氣橫秋,
「降兵冢所代表的規則呢,其實很簡單,最基本的就是在裏面打贏了什麼,就能帶走什麼,雖然那冢主只是個看門的,但他既然答應了哥哥的交易,就得言出必行,因為在他頭上的就是天地法則,他要是敢對天地法則不敬,一定會被劈的形神俱滅,我說的對嗎,哥哥?」
蕭聰抿唇而笑,
「說得沒錯,值得表揚。」
「那為什麼天地間會有這樣的法則呢?」
歐陽尋生無可戀地搖頭一嘆——這個星流雲,歐陽尋剛幫他解掉一次尷尬,沒想到這傢伙竟又要往坑裏跳,
「我說姓星大少爺,您怎麼有這麼多為什麼啊,您要是能弄懂這個問題,您早就搬到東勝仙都去了。」
蕭聰微微揚起笑臉,嘆息道:
「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無常,當你真正認識並領悟到這個世界的無常,你才會發現,這一切的一切其實皆可原諒。」
眾人聞言無不抬首,醍醐灌頂之下的眼神中閃爍着別樣的神采,卻轉而又陷入到沉默中,有些事情本來是就是不可言談的,只要用心體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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