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靈!這廝當着自己的面囚禁一尊國靈,而且還打算拿其當祭品?
姬樂面色難看,輕輕撫摸赤鴻劍身,目光越發冷厲。
這混蛋!余媖看到蛇靈被抬上來,立刻知道不好!她趕緊看向左右,史皇氏眉宇間多出一抹不滿,顯然不贊同楊柯的舉動。
「國靈大人已經些微讓步,根本不打算插手軍政之事。這位夏君未免威儀太重了!」
至於青年——
咔嚓!他直接捏碎手中的薰香,上下盯着楊柯,已經在尋思要不要直接揍一頓。
「我的八葉薰香,做這一個鏤空薰香盒,就需要七天時間呢!」余媖心疼自家的物品,但此刻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她趕緊對身邊侍女打眼色:「快,去把司馬大人請來。」
侍女點點頭,飛快跑出大殿,去搬救兵。
至於兩位當事人……
楊柯緊繃着身軀,小心提防姬樂。自己弄了這一齣戲,萬一姬樂沖昏頭腦,揮劍砍自己怎麼辦?
「國靈意下如何?」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姬樂身上,有擔心,有糾結,有戒備,也有懷疑……
叮——
寶劍出鞘,寒光瞬間升起。
楊柯二話不說,身上冒出熊熊烈焰。
余媖臉色微變,立刻拿起巫杖準備攔架。
而倉頡提起玉筆,青年撲身上前,而楊柯的親兵也紛紛做出防禦之勢。
然而——
姬樂下意識揮劍虛劈,隨即將寶劍重新入鞘。
「你們這是做什麼?」看到眾人因自己而紛紛展開行動,反而是姬樂這個當事人最冷靜。
他笑道:「你們該不會以為我要動手吧?只是坐久了,起來玩玩劍。」
隨後,姬樂扭頭對楊柯說:「如果我沒記錯,犧牲之物多為純色。這蛇靈雖通體青鱗,但尾尖略帶墨色,額頭有赤瘤,頷下有金邊,恐怕不方便用作祭品。」
「再者,我知犧牛為『一元大武』,豚為『剛鬣』或『腯肥』,羊為『柔毛』,兔為『明視』……鮮魚為『脡祭』,淨水為『清滌,祭酒叫『清酌』。還有嘉玉、量幣以作供奉。卻不知以蛇為祭,又有什麼名堂?」
姬樂所說的那些祭品名稱出自《禮記》,是周時對各種祭品的雅稱。然而貌似這裏面並沒有以蛇為祭的案例。
換言之,以蛇為祭,並非古制。
「此等祭品,能讓祖神先靈滿意?」
「這裏不是故土,哪有那麼多規矩?我想用什麼祭,就用什麼祭。祭祀,只看心誠與否。」
姬樂頷首道:「不錯,『祭祀先祖,以誠為佳』。但如果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還指望內里有多少誠意?」
楊柯正要反駁,但姬樂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打斷:「也罷,既然國君有意,那就隨你走一遭吧!」
就仿佛一個懂事的大人,面對一個執拗胡鬧的孩童。姬樂擺出這架子,讓楊柯種種示威全成了笑話。
國靈大大方方,將赤鴻劍扔給楊柯,主動從主位走下,來到蛇靈身邊,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今楊柯拿蛇靈作祭,何嘗不是威懾自己?
但馬上,姬樂表情又鎮定下來:「諸位,還愣着做什麼?要祭祀,總不能在這王庭之地吧?萬一驚擾幾位夫人,那如何是好?」
楊柯見對方雲淡風輕,仿佛根本不受自己壓迫,也只得站起來,對余媖說:「去靈宮收拾下,我們去封魂台。」
余媖怒瞪楊柯一眼,才吩咐隨從巫女去準備。
「國靈大人,我來引路。祭祀之地在靈宮偏殿,有段路程。」
……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王庭之後的大道向靈宮方向走去。
望着遠處重重宮闕虛影,姬樂對青年說:「今朝再來,和前日氣象大不相同。」
前日在此招待風神,僅僅開了一座玉華樓。但今天祭祀先靈,靈宮四門全開,肅穆莊嚴的鐘樂遠遠便傳入耳中。
「嗯,人也不少。」青年盯着靈宮各處城牆上的士兵。顯然,楊柯回來之後,九宮城兵力恢復正常狀態,再不給蠻族可趁之機。
而劉勝和楊柯在另一邊說話。
劉勝得到王庭中的消息後,整個臉都扭曲了。
「我一路上怎麼說的,不要跟國靈直接衝突!你這廝是閒着沒事幹,非要找人打架嗎?行啊,回頭我和余媖把弟兄們都找來,陪你練練手怎麼樣?」
楊柯也沒好氣說:「行了吧,我已經夠憋屈了!」
那國靈擺出一副謙恭有禮的君子之風,各種示威之舉都仿佛打在一團棉花上。兩相對比,自己仿佛是一個胡鬧的孩童,太落面子了!
這時,有一輛犢車急忙忙駛來。停下後,童子們攙扶白髮老者走到楊柯身邊。
「老師?」楊柯麵皮抽搐,這位怎麼來了?他目光落在劉勝身上,劉勝搖搖頭:「不是我,我也剛得知消息,哪裏來得及通知先生?」
站在姬樂左側的史皇氏目光微動,低聲笑道:「大人,你瞧,教訓楊柯的人來了。」
楊柯目中無人,連倉頡這好脾氣的主都暗暗動怒。昨日他勸了姬樂一晚上,儘量不要跟國君衝突,結果你們這邊吃飽了撐的,非要打一場不成?
青年看到那老者,腦子裏立刻浮現好幾位老儒的身影,他悄悄問:「老爺子,這人很厲害嗎?比之董公如何?」
不用倉頡開口,姬樂就哂然道:「學宮記錄的典籍,不過東漢先民遺留殘篇。這位老先生再厲害,能比得了董子?」
雖然姬樂對「三綱五常」以及「天人感應」大有微詞,可人家的思想的確影響了一個時代,意義深遠。這老先生怎麼着,也不可能是異世的董子吧?
倉頡笑道:「此人名叫司馬景文,乃學宮赫赫有名的大儒,同樣也是保守派的一位老臣。是楊柯老父親遺留下來管束他的。咱們看着即可。」
三人站在一旁看好戲,余媖和劉勝見了,拖着不情不願的楊柯過去見禮。
「先生/老師/夫子。」
「免了。」司馬景文陰沉着臉,對楊柯呵斥道:「我聽說,你要用外蠻的蛇靈祭獻先靈?」
楊柯皺皺眉,一臉幽怨的眼神看向余媖。不是劉勝打小報告,自然就是這丫頭了
余媖懶得理他,接過童子的任務,在旁攙扶司馬景文。
老者將鴆杖狠狠一敲,氣急敗壞說:「我洛城雖不立正祚,當不起國號。但到底是先民一脈傳承,故土漢朝嫡系,傳承諸夏大義,通曉禮樂正制。你告訴我,哪本聖賢書上,讓你用邪蛇凶靈來祭祀祖神的?」
「祭祀之禮,有三牲之祭,大牢之儀,不曾聽說用惡蛇的。你速速準備太牢三牲,重新祭祀!」
在姬樂面前,楊柯能大大咧咧來一句,我的地盤我做主。然而在司馬景文跟前……
看着自家老師吐沫星子噴自己一臉,楊柯連擦都不敢擦,只能老老實實挨訓,讓旁邊姬樂等人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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