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的目光倏然暗了暗。
禮物?
禮物!
殺人過境,還要雁過留名,當着自己的面前如此囂張。簡直沒有把華國地府放在眼裏!
一股血氣從他心口突兀爆發,怒意瞬間遍佈整個大腦皮層,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恢復平靜,接着,秦夜開始打量起整個車廂來。
沒有用血寫的字……大約對方覺得這樣的做法太過普通……他看了足足十幾秒,才冷笑了起來。
就在地面上,所有人的屍體被凌亂的擺放。當然,這只是看起來如此。只要仔細看,就會發覺……這是一段日文。
「暗算日出之國的陰差,我們會用百倍的血來償還!」
「蛆蟲一樣躲在陰暗中吧,什麼時候……華國的地府也卑微懦弱到了這種地步?別讓我發現你是誰……否則……我保證,你的魂燈會出現在黃泉比良坂,日日不滅。」
好大的口氣!
哪怕秦夜本身就是鹹魚性格,遇強則慫,遇弱則剛,此刻心中也一股殺意肆虐,直衝天靈蓋!
「嗯?殺意?」明世隱意外地在腦海中開口道:「你……居然生出了殺意?而且是很不錯的殺意?」
「非常堅定……為什麼?這不像你。」
秦夜沒有開口,站在車廂中淡淡道:「白掌柜……帶上褚大掌柜,去酒店集合,三十分鐘之後我來找你們。」
「啊?哦!好的!是!!」白亦山此刻巴不得跟在秦夜身邊,立刻答應。
他們離開了,秦夜卻沒有走。他深深看着周圍的一切,一些陳年舊事如同浪潮一樣翻湧於心中。
「明先生。」十幾秒後,他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你知不知道,吃過太歲的人,記憶會非常清晰。」
轟……列車大門悄然關上,明世隱飛了出來,沒開口。
秦夜的情緒有些波動,他知道,現在他不用開口。
秦夜繼續說了下去,聲音有些木然:「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吃的太歲?」
明世隱晃了晃,表示不知。
秦夜目光平靜地看着車廂:「兩歲的時候吧。」
「民不聊生,我爺爺抱着我上山挖草根,卻挖到了活的太歲……為了活下去,我們各吃了一半。然後……我活了,他……不見了。」
明世隱仍然沒有說話,秦夜說的很簡單,他卻能想像到,吃過太歲的人,要麼活下來,要麼變成怪物。秦夜從沒有提過他爺爺的事情,一直只有一個人寂寞地活在世上,看到華國於戰亂中走出,看到華國重新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可想而知,當年的情況是怎麼樣。
並非人人都有他這樣的好運。
秦夜的聲音幽遠了起來,目光掠過一塊塊殘屍組成的日文:「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們!」
38年,抗戰前期,血與火的序曲。
「我並非沒有殺過人。」他的聲音仍然很平淡,繼續說道:「我那個年代,殺過最多的人,恰巧是日本侵略者。」
他笑了笑,轉頭看向懸空的明世隱:「不相信吧?我也不怎麼相信……」
明世隱終於開口了:「不。」
「我相信。」
它輕輕嘆了口氣:「人這種生物,真的活得久了,只有兩種狀態,一種是和世人同化,老而成精。另一種是嬉笑怒罵隨心而為,因為夠老,夠資格放縱,並非每個老人都像想像中的那樣說一句話考慮三句,那只是『他們想像中的老者。』所謂老小,越老越小,不是說真的小了。而是看的開了。世間的禮法規定對他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敬畏和擔憂,也不需要像年輕時候那樣謹言慎行。所以……放飛自我?」
秦夜笑道:「這個詞不錯。」
明世隱呵了一聲,轉向秦夜:「你就是第二種人。」
「而且,你是那種很難得的,心靈年輕的人。」
「你會跟着時代走,不會出現日暮西沉的感覺,就像現在的社會,越老活得越奔放開心的老人群體。根本無法從平日的生活中判斷他本來的性格,甚至和年輕時判若兩人……」它徐徐舒了口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是時間不到而已。」
「聽小阿說,你殺過王家女鬼,也解決了岱山市的捕食區,我們都猜測,你年輕時候絕對有過熱血的歲月。只不過……隨着時代的變化,你活的透徹了,活得隨心了。但從這些處理事情的手法上,還依稀能看出當年的影子。否則……你要真的是條鹹魚,現在你認為還能活着?」
「誠然,地府和你的靈魂息息相關,但本鏡和阿落剎娑活了多久?見證過華國三個鼎盛的時代,剝奪靈魂的方法你能反抗?那你也太小看地府判官了。新地府絕不可能在一個一無是處的陰差手中。」
「你不錯。」它最後總結道:「所以我相信,你那個時代,你手上必定見過血。」
秦夜收斂了笑容,神色中難得地出現一抹滄桑,眯着眼睛看向車廂:「是啊……隨着時代的發展,我早就知道,這並非當年水深火熱的日子。本來,我都忘了……但是今天……」
他的聲音里殺意不容置疑:「他們讓我又想了起來。」
「在人看不到的世界,他們居然還有膽子敢踏足華國的領土!竟然……還有膽子用七十多條人命送我這份大禮!」
「這份禮物,我收下了。」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然後睜開看向地獄一般的車廂:「總有一天,我會兵發天岩戶,讓他們回味一下……我差點忘記了的歲月。」
說完,他揮了揮手,大門轟然打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車廂。
有時候,承諾並不需要太高的音量。
這裏已經感覺不到鎌倉秘忍的氣息,再呆下去也沒用,他很快就到了佳德休息的酒店。
戒備森嚴。
佳德包下了一層,從樓梯上去,全都是修煉者,然而感受到秦夜一絲無常氣息之後,全都無聲退開。
推開門,裏面的褚大掌柜和白亦山立刻站了起來。秦夜自然而然地坐到沙發上,如同主人一樣點了點頭:「坐吧,沒必要拘謹。」
兩人這才小心地坐了下來。
沒辦法,無常級別……最少要省級特別調查處分部才能見到,對於這些修煉者,簡直就是天一樣的存在。
「襲擊你們的是無常級別的厲鬼。」秦夜開門見山地說道:「來自日本,你們現在還確定要拍賣曜變天目碗?你真的確信能活到拍賣的時候?」
褚大掌柜狠狠咬了咬牙,此刻他心中也是無比後悔,誰知道曜變天目碗會引來日本厲鬼的跨海索命?然而,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滿臉苦澀地開口:「先生……曜變天目碗的拍賣……勢在必行。」
「並非每個人都像您一樣有着卓絕的天資和實力。我們……」
他苦笑了一聲:「拍賣國寶,何等大事?我們這些低級修煉者,如果失信了這次,恐怕……以後就連修煉資源也湊不齊了。」
騎虎難下。
秦夜手指輕輕敲着桌子,上面泡的茶沒人動過。
他很清楚佳德的現狀,挖出曜變天目碗的狂喜,從而廣撒英雄帖,到現在日本厲鬼跨海索命,他們對曜變天目碗的價值預估還是不足。想取消,卻已經騎虎難下。
唯一幸運的,就是佳德沒有估計足,卻在廣撒英雄帖的時候,引起了一些重量級勢力的注意。他們,對曜變天目碗的價值有足夠估量。
比如號稱日本陰陽師之祖的賀茂家。
比如做夢都想得到另一隻碗的三菱財閥岩崎家。
也幸好這兩家參與了,拿出了魔盒這種足夠匹配曜變天目碗地位的黑科技。否則,今夜,列車上不會有一個活人。
秦夜微微嘆了口氣,真的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沒有賀茂家和三菱財閥的黑科技,他就有足夠的機會不花一分錢,有五成幾率拿到這隻碗。但……另外五成,就是落到日本陰差手中。
沒有魔盒,這就是陰差的殺戮。而這,也是佳德目前保命的底牌。日本陰差不可能去動岩崎家閥主,更不可能去和千絲萬縷的賀茂家叫板。那……最弱的佳德,正好保管着曜變天目碗,不動他動誰?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第一次接觸這種可以算作局部戰爭的局勢。東華國海黃泉比良坂不知集結了多少陰兵……可能是他參與過的靈異事件中規模最大,參戰實力最高的一次……他的目光不由得放遠開來,從頭到尾拉了一遍。許久,才睜開眼開口:「你們……真的不怕死?確信魔盒安全?」
褚大掌柜沒有開口。
之前他是確信的,但是……在見識過真正面對的是什麼怪物之後,他猶豫了。
陰靈從來不能以人類度之。
「先生。」他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一樣看着秦夜:「如果……請您出手……拍賣費的一成,您看怎麼樣?」
秦夜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掩去眼中的精光,許久,才在褚大掌柜期盼的目光中徐徐道:「可以。」
「你們還有幾天出海。」他看似平靜地問道。
「三天。」
三天麼……秦夜輕輕抿了口茶。
意思就是……三天內,必須拿下第六天魔王!
公海之上,那是對決的最後時刻!面對着黃泉比良坂還不知道哪位大名統領的冥府軍,不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等着他的,只有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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