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沒有念高中,現在就已經很遺憾了,你難道不願意替我彌補遺憾?」婁燕妮輕聲問,並不想用太激烈的言辭去反駁打壓一心為家裏為她着想的婁燕秋。
婁燕秋抬頭看她,忍不住有些賭氣,「這樣的彌補有什麼用,最後你還是沒有念。」
話說到這裏,婁燕秋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本來她心裏的想法也沒有打算瞞着婁燕妮,她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包括自己想通過進紡織廠,再進到業務文工團的事,也跟婁燕妮都說了。
包括她準備托同學去問招工的事,也都沒有保留,總而言之,她就是鐵了心不打算念下去了。
念初中和念高中有什麼區別,反正倒最後大多數都是回家務農,中專要省城才有,分數還特別高,婁燕秋覺得念下去也只是浪費錢。
在村里,女孩子能夠有初中的學歷就已經是頂頂厲害的了,念了高中的,高不成低不就,反而不好找婆家。
婁燕秋從小愛唱愛跳,這些婁燕妮都知道,但她沒有想到,她的夢想居然是站到舞台上,並默默地一點點在努力。
「姐,這就是我的想法,反正女孩子到最後也是要嫁人的,如果能進紡織廠最好,如果不行,我就就近嫁人,以後也好照顧奶奶。」婁燕秋梗着脖子。
大姐那邊就算現在好了,也難指望得上,哥哥又當兵去了,二姐以後肯定是要隨軍的,至於婁竣林,他不是還得念書麼,婁燕秋覺得自己留在家裏是最合適的,她還想招贅呢,不過沒敢當着婁燕妮的面說。
見婁燕妮要開口說話,婁燕秋鼻子一哼,「你不用勸我,沒用。」
「我看你最近是皮癢了!」還挺能的,婁燕妮看着婁燕秋輕笑兩聲,微微磨牙,衝着屋外揚聲,「竣林,給我把大門關上。」
婁燕秋直覺不好,但婁竣林速度極快,大門立馬就關上了,回頭再看,婁燕妮已經抽出了雞毛撣子,婁燕秋聲音一下子就低了八度,「姐……」
「你叫媽也沒用!去爸面前跪着!」婁燕妮不理她,直接拎着雞毛撣子到了婁父的遺像前,現在也不允許上香裝神龕,堂屋的牆壁上只掛了婁父和婁爺爺的黑白畫像。
婁燕秋委委屈屈地跪着,一點也不覺得她的想法錯了。
「你說說,爸的遺願是什麼!」婁燕妮拎着雞毛撣子站在婁燕秋身邊,作勢要抽她,不過撣子只是微微揚起,並沒有打下去過。
婁燕秋抿着唇先是不敢開口,憋了好久才說,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希望我們幾個平平安安,多讀書上進。」
「還有呢!爸當時怎麼交待你們的。」看着這樣的婁燕秋,婁燕妮也心疼,但是有些想法要掰的還是得趕緊掰正。
家裏的條件漸漸好轉,已經有了條件供她們念書,就是沒有條件,她和大哥也會創造條件,供兩個小的有出息,這不僅僅是父親的遺願,也是她和婁靖平盼着看到的。
「聽哥哥姐姐的話。」婁燕秋眼淚落下來,「可是!爸爸走的時候明明說了,要你一定不能放棄學業的,你最後……」
最後不也是放棄了嗎!
「傻不傻。」婁燕妮嘆了口氣,背過身飛快把眼淚掩去,進屋把自己最近在看的書拿給婁燕秋看。
「你看,我現在準備考郵電系統的內部學校,我只是換了條路在走,並不是放棄,聽姐姐的話,好好念書,等你高中畢業,再想做什麼,姐絕不攔你。」
婁燕秋沒說話,如果姐夫沒有出現,她姐沒有進郵電工作呢?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倔呢!」婁燕妮被她氣笑了,雞毛撣子輕輕在婁燕秋身上抽了兩下,讓她跪在婁父跟前好好反思,便搖頭出了屋準備做飯。
婁竣林見婁燕妮走了,看了會書後,悄悄地摸進堂屋裏,打算好好勸勸婁燕秋。
膝蓋都跪腫了,婁燕秋還是不肯鬆口,婁燕妮有些頭疼,給婁靖平寫了封信,讓他好好說說這倔丫頭。
對於婁燕秋退學的事,婁燕妮是一萬個反對,但是進紡織廠,想進文工團當舞蹈演員這些,她都沒有什麼意見。
第二天上班,婁燕妮就找人打聽棉紡廠的招工要求和文工團的一些事情。
郵電所離棉紡廠進,每年兩個單位還會搞搞聯誼或者籃球比賽這樣的活動,郵電所里男職工多,棉紡廠里女職工多,像郵電所里負責開卡車的男同志,媳婦就是在棉紡廠里找的。
也有郵電所的女職工嫁到了棉紡廠家庭的,大家對棉紡廠都很熟悉。
棉紡廠招工要求不高,普工小學畢業就行,初中最好,高中的話基本就是往辦公室崗位走了,不過棉紡廠對外招工的時候少,多是內部消化。
要知道棉紡廠歷史悠久,原本就是私有改國有,幾代職工下來,光是職工子女就遠超崗位需求。
婁燕妮嘆了口氣,招內部外部都沒所謂,她就想着要是棉紡廠只招高中生就好了,這樣還能利誘燕秋把高中念完,結果沒想到要求這麼低。
「你妹妹要是真想進棉紡廠,讓她拿到高中,我來幫她想辦法。」下班的時候,李彩霞突然衝着婁燕妮開口。
婁燕妮愣了愣,意外地看向她,「霞姐?」
李彩霞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看了她一眼,「拿到高中,我就有辦法,沒有就算了。」
說完李彩霞就直接走了,還是別組的帶隊師傅告訴婁燕妮,李彩霞的婆家就是棉紡廠的,聽說管還挺大,不過李彩霞性子嚴肅處事又低調,大家都不太知道她家裏那邊的事,不過她既然說有辦法,那就是肯定有辦法。
朱珍珍這個時候倒是有些羨慕婁燕妮了,也不覺得李彩霞嚴肅可怕,「燕妮,你師傅對你真好。」
婁燕妮也點頭,李彩霞其實就是面冷心熱,平時犯錯罵得比誰都狠,但是有問題去請教她的時候,她也從不推託,不像有的師傅,在忙自己的事的時候,就不太願意搭理徒弟。
或者敝帚自珍,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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