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十年之變

    「你們來了。」

    天瑤女帝轉過身去，停止了剛才的話題，只見庭院外面，蕭塵和千羽霓裳走了進來。

    「女帝，你傷好些了嗎？」千羽霓裳向她問候，想到前陣子，她只顧着替自己療傷了，不知她自身的傷勢又如何。

    天瑤女帝輕輕一笑：「暫已無大礙。」這段時間她也派出許多人，去尋找小青和嫣兒，不知小青和嫣兒兩人，如今藏身何處。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十三座太古凶墓？」

    蕭塵走了上來，剛才他和千羽霓裳在遠處，只聽見女帝後面說的這什麼十三處太古凶地和凶墓，沒有聽見前邊兩人說的蕭家太祖一事。

    蕭夢兒見他們來了，搖搖頭道：「沒事，我和姐姐剛才在聊，這九重天外一些危險的地方，姐姐便說了這十三處太古凶墓，極其兇險。」顯然，現在她還不還想讓蕭塵和千羽霓裳知道她來九重天外的目的。

    「嗯？」

    蕭塵見她說話半吐半露，便向天瑤女帝道：「姐姐剛才說的太古凶墓是什麼地方？」

    天瑤女帝搖頭一笑，知道她今日要不說清楚的話，這兩人多半會一直糾纏着她了，便將一些關於十三太古凶墓的事情說了。

    「那等強者……也會死嗎？」

    蕭塵聽完女帝所說之後，不免有些奇怪，這些人畢生追求長生不死之境，追求永生，結果到最後還是死了？

    「嗯……」

    天瑤女帝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其實這些年來，有不少人都會嘗試進入那些凶地，從來沒有停止過，但是進去後又活着出來的，往往十不存一。」

    「既是如此兇險，那些人為何還要進去？」

    蕭塵看着她，不過下一刻，便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多餘，在人間尚且如此，何況是這九重天上呢？為了那些上古秘寶，明知九死一生依然要去，就連當年，神魔冢那樣兇險，他不也去了？雖說那次是迫於無奈。

    千羽霓裳道：「看來那些古墓里，除了屍體，還有着更加吸引他們的東西，可以讓他們，不惜冒着生死之險去尋找的東西。」

    天瑤女帝道：「這些以後我再告訴你們，接下來，你們好好修煉，再過不久，有個『道域爭鋒』，到時候，我會帶你們去看看，不過前提是，你們至少要有着比那些仙王更強的實力……我說的是不靠外力的實力。」

    「道域爭鋒？」

    蕭塵一聽這四字，感覺有點像什麼各路仙王爭鋒，但聽上去似乎又沒那麼簡單，天瑤女帝道：「以後你們會知道的，現在，好好修煉再說。」

    ……

    幾天後，蕭塵在房間裏面，仔細感應丹田氣息變化，隨着他修為不斷精進，無論是對自身「氣」的感應，還是對外物的感應，都會越來越強，若是將自身「氣」與外物相連，是否便是人們常言的「天人合一」？

    「嗒，嗒，嗒……」

    正此時，外面走廊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蕭塵睜開眼來：「姐姐，有事嗎？小青和嫣兒，有她們的線索了嗎？」

    「已經派人去找，不用擔心。」天瑤女帝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進來，見他在屋中修煉，問道：「近來感覺修為如何？」

    「除非另闢蹊徑，否則想要踏入方外之境，沒個百八十年，想都別想。」

    蕭塵如實說道，以他目前狀態，若不動用帝孤劍和獨孤天下的神魔軀，可能實力還不如千羽霓裳和蕭夢兒強。

    「無妨，我替你看看。」

    天瑤女帝向他走了過來，兩指一併，按在了他眉心，儘管她身上的傷還未完全恢復，但已經穩定下來，要替蕭塵打通一下經脈，做做功課，輕而易舉。

    當然也並非人人皆可如此，恰巧蕭塵有這天賦而已，好比一塊璞玉，反覆雕琢可成美玉，但一塊石頭，任你鬼斧神工也無法打磨成玉，精鋼百鍊成神兵，若是鏽鐵怎麼煉也無用。

    「嗯……問題不大，我替你打通經脈。」

    女帝輕輕一動，坐到他身後，雙掌貼在他背上，兩股仙元之氣，立時湧入他奇經八脈之中。

    「你這具仙身，似乎是有人替你煉化的。」

    之前未覺得，但此時，天瑤女帝修為恢復，加上仙元之氣流轉他全身，一探便知曉。

    「嗯……是我師父。」

    「那你師父，本事不小。」

    天瑤女帝雙眼輕閉，仙元之氣，繼續在他經脈中流轉，就這樣過去一日，到第二天傍晚時，兩人才同時睜開眼睛，這一次的修煉才算結束。

    「嗯……資質不錯，若是輔以一些仙丹，會更好。」

    「丹藥？」

    蕭塵微一皺眉，心中自然想到，當年師父曾說過，丹藥固然會令人修為增長一時，但這樣而來的修為十分虛浮，且會對以後的修煉造成阻礙。

    「你想多了。」

    天瑤女帝一眼看出他心中顧慮，說道：「我指的仙丹，可不是你們凡世那種亂七八糟隨意煉成的丹藥……反正，有益無害就是了。」

    她說到此處，停了停，繼續道：「三清紫氣丹已經沒了，無妨，九天瓊仙露還有，我還可以重新煉製，但至少要好幾年時間，嗯……免得夢兒和你師妹說我偏心，我會煉製出三枚來，你們一人一枚，以你們三人的『逆天資質』，到時候那些仙王……我看求饒都來不及。」

    「接下來，你們好好修煉，其餘任何事都不必擔心。」

    「那幽常道君呢？」

    「他？」

    天瑤女帝不屑一笑：「我傷勢恢復，他沒那個膽子來紫仙懸圃，不過道域爭鋒的時候……他應該也會出現，無妨，

    有我在，你們不用怕。」

    「嗯……」

    這一回，蕭塵終於感覺不用再被人滿天追殺了，而他忽然想起件事來，倒也不是現在才突然想起，這段時間一直在想，只是沒有找到機會與女帝說。

    「怎麼了？」

    天瑤女帝見他還有其他心事的樣子，心想是之前說的逆天之陣嗎？可他現在的修為，確實去不了那裏……

    「姐姐，你知道一個……叫做黑帝的人嗎？」

    「黑帝？」

    天瑤女帝神色一凝，還以為他要問有關逆天之陣的事情，而蕭塵之所以問及黑帝，是想到之前太古八荒盟的事情，接下來，必然要去找到太古八荒盟的人。

    「好像有些印象，卻又記不大清了……怎麼了？此人是誰？」

    天瑤女帝想了許久，想不起來有這麼個人，但聽蕭塵這麼一提起，又總感覺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沒什麼，我隨便一問。」

    蕭塵搖了搖頭，心想那黑帝的身份，極為神秘，此人似乎知道許多關於太古八荒盟的事，尤其是蒼龍殿的事情。

    「那你接下來，好生修煉，過些日，我再來替你打通一下經脈。」

    「好……」

    暮色四合，等女帝走後，他才慢慢坐好，接下來必定要在天琴宮待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須把修為提升上去，如此也好，免得到時候處處受制，他若真要動身去找逆天之陣，以及太古八荒盟那些事情，這點修為，只怕死一百次都不夠。

    只是人間，現在又是如何？罷了，他現在無法感知人間的一切，分身也早已徹底斷掉聯繫，而天瑤女帝說的不久後，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幾十年對於天瑤女帝而言，當然是不久後，十年幾年這一點點時間，更是一眨眼。

    他早已做好滄海桑田的準備，從上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百年……百年之內他一定會想辦法將逆天之陣的陣心送回人間，那時若他回不去了，人間的分身，將在人間取代他，只是他的本尊，再見到那些故人時，也許已經過去很久了……那時，若他戴上面具，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

    想來這便是他悟出的「不生不滅意境」，第七層「離恨境」吧。而接下來，要過很長一段時間了。

    ……

    人間，玄青七峰，依舊巍峨屹立。

    這十年來，玄青門幾乎一統天下正道，成為了第二個「天門」，或者說，曾經那個天門在這十年裏已經名存實亡了，如今這天下，只有一個「天門」，那就是玄青門。

    這十年來，一統天下正道各派，據說，這是青玄真人的意思。

    「最近幾年，師兄越發性情大變了。」

    天璇峰上，白雪皚皚，亭外落雪紛紛，而亭內站着兩人，一人華發如雪，手拿拂塵，另一人碧衣飄飄，仙氣出塵，正是眉月尊上和凌音。

    「自十七年前，那次天外天來襲，之後師兄閉關，師妹你去了東方古界，可從那時起，我就感覺，師兄仿佛變了個人。」

    眉月尊上看着亭外飄雪，不禁深深皺起了眉，算算時間，霓裳去九重天外，也有十年了，十年了。

    「嗯……」

    聽眉月尊上說了許多，凌音就只「嗯」了一下，這些年來，師父性情變化，她自然也看得出來，如今竟以強硬手段，一統天下正道各派，接下來是否要清掃魔門各派了？若是如此，她最擔心的事情，必然會發生，因為這十年，那「無欲天之主」，也性情大變……

    「霓裳師姐走了十年，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紫霄峰上，落雪紛飛，若水靠在鯤鵬身上，看着眼前的雪花，一片一片，好似都化作了霓裳師姐的模樣，還有一塵師兄……

    可是三年前，那次她偷偷跑出去，讓鯤鵬帶着她去無欲天找師兄，但那一次……為什麼師兄整個人里里外外，都像是變了個人，對她那麼冷冷冰冰，以前師兄不是這樣的……

    明明十二年前天外天沉淪魔帝和九幽大帝那些人來襲時，那一次師兄還對她那麼好，那次霓裳師姐和那個戴面具的人消失後，她以為霓裳師姐被大魔殺死了，哭泣不止，當時師兄還抱着她，說不會有事……明明那次，師兄那麼溫柔。

    可為何三年前，她去找師兄，師兄整個人就變了，對她不理不睬，她最後是哭着回來的，以前的師兄若是見到她哭，一定會抱着她，可如今這個師兄，已經比她當年在西岐山脈，第一次遇見的師兄更加陌生了。

    「鯤鯤……你說現在這個師兄，會不會是個假的師兄？」

    「唔？」

    鯤鵬眨着一雙眼睛，憨態可掬，好像聽不懂若水在說什麼。

    ……

    夢仙宗里，這十年下來，夢仙兒修為大增，突破人間限制，還替師姐「洛瑤兒」凝鍊了一副肉身。

    說起洛瑤兒，還是那次她和蕭塵去西極無妄海，最後洛瑤兒被沈滄溟所殺，是蕭塵替洛瑤兒保住元神的，可上次她見到的蕭塵，已經完全變了，變得她根本不認識了。

    「師尊……我們，也要歸順嗎？」

    此時，溫泉池外面傳來鈴魔玉奼的聲音，夢仙兒坐在溫泉池裏，冰肌玉骨，將水順着肩上緩緩淋下，滿不在意道：「歸順啊，不然他滅了我夢仙宗怎麼辦？此人早已不念舊情，隨他吧，他將來要與玄青開戰，要讓整個仙元古地血流成河，都隨便……這宗主做不做，我也無所謂了。」

    「那……好吧。」

    鈴魔玉奼的聲音漸漸遠去，今日起，夢仙宗便不存在了，只有無欲天……夢仙宮。

    「唉……」

    許久後，薄薄的水霧裏才傳出一聲嘆息，夢仙兒拿起池邊的一隻青花玉瓶，瓶子有些舊了，上面已經失去光澤，可這麼多年來，她還保存着。

    這是當年……那一次她和蕭塵都受了傷，但靈藥卻只有這一瓶，於是兩人只能分食這一隻玉瓶里的靈藥。

    但是如今這個以強硬手段，一統天下魔道各派的人，早已不是當年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師妹……怎麼了？」

    就在這時，溫泉池外面又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道嬌美的身影，那女子娉娉婷婷走來，和夢仙兒一樣貌美，但夢仙兒有的是仙氣，她身上，卻是一股讓人神魂欲醉的媚氣，正是當年的洛瑤兒。

    「沒事。」

    夢仙兒將玉瓶放了回去，洛瑤兒來到池邊，看着這隻玉瓶，眉宇微鎖：「我聽說……夢仙宗要歸順無欲天了。」

    「嗯。」

    夢仙兒只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可是……」洛瑤兒看着她，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聽說，他與你……不是朋友嗎？何況那次在無妄海，連我的元神，也是他凝住的……」

    「呵……」

    夢仙兒冷冷一笑：「朋友？世間不變的，從來只有利益，何來朋友？罷了……今日這裏，便改名叫無欲天夢仙宮吧，以後任憑他調遣。」

    ……

    無欲天，萬丈雲巔。

    「哥哥，哥哥，今天我們去『花海』吧，紫鳶姐姐說，那邊的花兒都開了，可好看了……」

    仙兒一大早便守在未央宮外，到正午時，終於看見蕭塵哥哥來了，一下便跑了上去。

    「我沒空，你與憐花去吧。」

    蕭塵說着，往宮中走了去，仙兒看着他往前走去的身影，跑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傍晚前我們就回來。」

    「我說了沒空，你怎麼了？」

    蕭塵衣袖一拂，將她的手甩開了，然後徑直往宮中走了去，仙兒站在後面，訥訥地看着他，眼淚跟着便流了下來。

    「仙兒姐姐，仙兒姐姐……不哭。」

    這時，憐花從外面跑了過來，輕輕替她擦去眼淚，微笑着道：「姐姐不哭了，哥哥一定是因為未央師祖醒不來，所以心裏煩，走吧，我們去花海……」

    ……

    「未央……」

    房間裏面，安安靜靜的，窗戶半開着，有花香隨風飄進來，花未央躺在這裏，已有十年了，蕭塵的本尊離開，也有十年了。

    此刻這個無欲天之主，或許只有在每次看着床上躺着的這個人時，他的雙眼裏面，才會出現原有的溫柔。

    他輕輕撫着未央的臉頰，每天他都會來未央宮，靜靜陪着未央坐一會兒，有時候也會說些話，儘管對方聽不見。

    「十年了，你還未醒來，以前，你從不會睡這麼久的。」

    蕭塵看着她，輕輕地道：「他去了十年，或許已經忘了，他去九重天外是做什麼……沒關係，我會救你，哪怕……不惜一切代價。」

    此刻他竟然用「他」這個字，來稱呼他的本尊。

    「尊上。」

    過了許久，外面才傳來白鸞的聲音，蕭塵慢慢將未央的手放回去，「說。」

    「尊上，夢仙宗已經歸順了，但剛剛楊逍然那裏傳回消息，魔天教那邊……仍然不願歸順。」

    「哦？」

    蕭塵慢慢站起身來，一步步向外走了去，白鸞和紫鳶都站在外面，拱着手，卻不敢抬起頭看他，過了一會兒，白鸞才小心謹慎地道：「尊上……要屬下過去一趟嗎？」

    「不必了……本座親自去。」

    ……

    仙元北域的玄幽山，是魔天教總教所在，這十年來，魔天老祖修煉魔功大成，天下已是少有敵手，就連昔日的魔道三尊，百里足、葉道人、易魂師，這三人也要甘拜下風。

    「魔天教主，你當真想清楚了嗎？」

    此時在魔天教里，氣氛緊張，今日來了一批人，正是楊逍然等人，若是換做以往，魔天老祖只怕直接便殺了楊逍然這些人，但在如今，還真不敢殺他。

    幽冷的大殿裏面，除了殿首的魔天老祖，下方還有魔道三尊，百里足，葉道人，易魂師這三人，以及殿上兩邊，魔天教的一眾長老。

    此刻魔天老祖臉色要多寒冷有多寒冷，以往魔天教聲勢極大，尤其是他魔功大成以來，可最近三年，魔天教下面的幾十個魔門，全都轉投到了無欲天的陣營去，如今無欲天一統天下魔道各派，就只差魔天教了。

    楊逍然往前一走，冷冷一笑：「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天下之勢，教主未必還看不見嗎？你若執意與尊上作對，沒什麼好結果，整個魔天教，十萬弟子，都會因你而覆滅……」

    「怎麼？你在威脅我麼！」

    魔天老祖手掌往身旁茶几上重重一拍，一股強大的修為氣息迫來，楊逍然幾人承受不住，立時不斷往後退了去，這等可怕的修為，怕是如今一個太聖修者，他也能一掌拍死了，更別說楊逍然這幾人。

    楊逍然站穩之後，卻並不害怕，仍是從容不迫地道：「教主要殺我，不費吹灰之力，可教主在動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楊某一死，那麼接下來，就沒人替尊上跑腿了，那就只有尊上親自前來了……」

    聽見他後面這句話，殿上有好幾個長老都顫抖了一下，要是無欲尊主親自前來……只怕這裏得血流成河了，最近這兩年，此人以強硬手段令各派臣服，凡有不降者，他一出現，第二日必定是滿門屍山血海，不留一個活口，魔天教縱使防禦再多，只怕也承受不住此人帶來百萬人同時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