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葭月坐在床邊靜靜地打着包裹,小臉鬱郁地有些失落。
她把自己的小花布襖疊了疊,平整地放到了包裹里。師父說,不用帶太多的東西,山下都有得買,隨身的衣物帶幾件便可。
可是,這狐狸洞裏的每一樣其實她都捨不得。小鞋子,還有她最愛的玩具撥浪鼓都被她塞進了包裹里,然而這樣還不夠,她其實想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
奈何她背不動,再放,那包裹都快比她人都大了。
。。。。。。
桃良站在外面,看着葭月苦惱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緩緩走到了她的身旁拍拍她的小腦袋說道:「我知道你捨不得,但是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你什麼都捨不得,最後只會什麼都帶不走。」
小葭月已經夠難過了,奈何師父還要如此說。
她皺縮着小臉,默默打開了包袱,掃了一眼,還是覺得這些都是她的心愛之物,一樣都不能舍。
「師父,你不會覺得難過嗎?這個狐狸洞,你都住了五百多年了。」葭月看了看四周,連灰塵都是熟悉的吧,怎麼能說走就走?
她是在這裏長大的,每一個角落,每一處地方都留着她獨有的記憶和念想。
那裏有個蜘蛛網,她每年春天都會用笤帚把蛛網掃落下來然後催那隻蜘蛛快點搬家,可是到了冬季,那隻蜘蛛照舊還會回來,它和葭月說,整個即翼山,還是這個狐狸洞最讓它住得舒暢了,還讓她不要告訴師父桃良。
環顧四周,師父在那裏收的她為徒弟,師父在這裏教她一筆筆寫字,師父不閉關的時候,就會和她一起在那張炕几上吃着東西拉拉家常。
偶有閒情,師父還會取出文房四寶畫個畫,練幾筆書法。這個時候,她都會趴俯在師父的案頭,幫他磨墨,然而看着他揮毫潑墨,執筆在紙上起承轉合,那麼灑脫。
十二年了,她所有的記憶里,全都承載着這個狐狸洞和師父桃良的點滴。
師父養育了她,而這個狐狸洞,給了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家。
「葭月,師父一心想要飛升成仙,再好的東西於我而言都是身外之外。你也應該如此,當放下便要放下,不可太過執着。萬事自有天定,順其自然便可。」
師父很少與她一板一眼地如此說話,葭月隱隱不安,覺得師父心中似是藏了什麼事情,便跑過去拉着桃良的袖子說道:「師父,我和阿四去偷人參果,害得你與窮奇結怨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很嚴重啊?我從來沒見過您這般樣子的。
徒兒我是不是闖了彌天大禍了?師父你說啊,是不是都是因為我?」
「鼻涕蟲,愛哭鬼,你和那大老鼠還沒如此大的本事能把天捅破了逼我桃良棄洞穴逃路的,想得太美,瞧把你能耐的。」
桃良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葭月的腦門,看着這眼淚汪汪的小東西忍俊不禁。他知道這丫頭多愁善感,最為柔軟敏感,一時三刻便還是不要與她多說些什麼。下了山,時日方長,慢慢點化她才是。
一旦渡劫,或是飛升亦或墮入六道重新輪迴,他桃良與這小蛇都會變成陌路。這師徒緣分該是要盡了,且就在眼前不遠處。
而這話,他此刻看着這丫頭,講不出來。
草草收拾了一遍洞穴,小葭月背着大大的包袱,跟着師父桃良走出了狐狸洞。也不知道那隻蜘蛛今年冬天會不會再回來,看到他們都走了,它該也是要傷心的吧。
站在洞外回首望了望,葭月依依不捨,眸子裏皆是眷戀之色。
落日溶金,暮雲四合。
師父說今晚必須要離開,所以,鹹鴨蛋一樣的夕陽就照着他們的背影,她和師父動身啟程了。
小葭月走得三步一回首,擦了擦眼淚望了望,可鼻子裏又有什麼東西流下來了。
「師父,你怎麼什麼都不帶啊?」葭月看着一身輕鬆的桃良,含着眼淚納悶問道。
「為師帶着你就夠了,其他便都是身外之物了。」桃良一身紅衣翻飛,青絲垂腰,隨意抬手撫了撫耳畔鬢旁的髮絲垂頭對她微微一笑。
葭月猛地頓在原地,一時間愣愣地全然恍了神色失了反應。
師父的背影連着天邊的火燒雲,那大片璀璨的火紅晚霞都似是他的衣袍隨風舞動勾勒出來的形狀,衣袂飛揚間那人的風姿便牽引起瞬息萬變而又波瀾壯闊的畫面,像是在為她打開這方天宇的所有美好。
那身影,讓這片天地都為之失色,小葭月的眼中心裏只剩下這一人,是啊,她也獨獨只要和師父在一起就好了。
四海為家都沒有關係。。。。。。
「傻丫頭,愣着做什麼?快走了。」桃良轉過身來叫她。
「嗯!我來了!」小葭月一掃之前的悲傷,飛快地背着大包袱跟了上去。
她跑到了桃良的身邊,拉着師父的袖子說道:「師父師父,我也只要跟着你就夠了,走到哪裏都不怕,其他,便也是身外之物了。」小丫頭晃着腦袋害羞說道。
「哦?當真?那不如為師把你包袱里的東西都給扔了吧!」說完,便一把摘下葭月背上背的大包裹,故意拎得高些,不讓這傻丫頭夠到。
桃良一邊大步流星走着,一邊大力揮了揮臂膀,還當真是要把葭月理了半天的包裹扔下山崖的模樣。
「啊!不要啊師父,你還給我吧,千萬不要扔了!我的衣服和吃食都在裏面呢!」小葭月又快哭了,緊張萬分,她急急追在師父身後,皺着一張小臉苦哈哈地求饒道。
師父他老人家法力高強,帶些俗物也是多餘,可她不同,早早化出人形算是笨鳥先飛,其他修為當真是沒有什麼長進。要是沒了更換的衣服和填飽肚子的吃食,她可如何走完這下山的一路?!
即翼山,綿延八百里。
小葭月從未下過這妖山,更是對這未知的凡世充滿了陌生和惶恐。
前路漫漫,索性她此刻一心念着追回被師父拿走的包裹,急急跑着,腳步不再猶猶豫豫。暮色中,是師徒二人追逐打鬧相伴下山的身影。
桃良和葭月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皆是歡快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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