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多夜雨。
暮色中,錦城某處大院裏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匆忙得顧不上打傘,任由雨水淋在身上,卻澆不滅他們心裏的焦急和擔心。
「人呢,人呢,請來了嗎?」紛至沓來的腳步聲,被突兀的聲音打斷。
「來了!來了!」院外一小廝模樣的人領着一名提着藥箱的人匆匆進來。
院子裏的節奏似乎緩了緩,隨即更加忙碌起來。
顧瑾臻警覺地睜眼,清澈的眼底還帶着不明狀況的懵懂。
「少爺……」
耳邊猶豫的聲音響起,他緩緩坐了起來。
環視了一眼,顧瑾臻努力分析着現在的處境。
湯圓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床邊。
不知道為什麼,少爺似乎和平常不大一樣。
雖然平日少爺也是一副高冷的模樣,可今兒少爺身上多了一絲煞氣。
怎麼形容呢?
湯圓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少爺身上的氣壓很低,壓得他喘不過氣,想說句輕鬆的話緩解氣氛,卻又怕不合時宜,生生壓了回去。
想着進屋的目的,湯圓忙把手裏的藥碗遞了過去。
一口氣喝完,顧瑾臻皺起了眉頭。
不是因為藥苦,而是……他想起了現在的狀況。
所以說,他回來了?
挖骨剜肉的痛還在,提醒着他曾經經歷了什麼。
從地獄爬上來,自然不是回來和那些人喝茶、聊天的,曾經施加在他身上的,他會連本帶利地還回去!
想起了什麼,顧瑾臻眼底一柔。
在懷裏摩挲了一陣,他掏出一方青色的手帕。
顧瑾臻幽幽地笑着,臉上硬朗的線條竟然帶上了幾分柔和。
真是見鬼了!
湯圓心裏一凜。
他不是沒見自家主子笑過,可笑得這麼騷包的,還是第一次!
目光隨着往下,看着那條皺巴巴的手帕,湯圓瞅了半天,也沒瞅出騷點在哪兒。
這條手帕,跟在少爺身邊大半年了,不知少爺從哪兒摸來的,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少爺以前每次看這塊手帕的時候,眼底都只是一點點疑惑加一點點感激,可今兒,少爺竟然兩眼發綠光,一看就是對手帕的主人有不良企圖!
他自小就跟在少爺身邊,實在不知道,少爺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以什麼方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手帕的主人。
這次,他們中了埋伏,少爺受傷,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手帕,儼然比他的傷勢還重要。
比起湯圓的糾結,顧瑾臻完全沉浸在回憶里。
他小心摩挲着手帕,像是撫摸着最珍貴的寶貝。
這是一條很普通的棉麻手帕,本身就容易起皺,再加上曾用力綁在傷口上,吸滿了血液,手帕皺巴巴的。
淡淡的血腥味還在,可潔癖嚴重的顧瑾臻仿佛沒有看到,沒有聞到,貪婪地感受着手帕傳來的一切。
戀人一般,迷離的雙眼帶着痴迷。
手指摸到手帕的一角,凹凸不平的觸感讓顧瑾臻的心裏愈加踏實。
蜀繡的「錦」字清晰地繡在那裏,原本的白色絲線浸染成了紅色,或許是因為時間有點久遠的緣故,紅色暗沉得發黑。
帶着某種不知名的瘋狂,顧瑾臻亢奮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果然還是你……」呢喃的,像是情人的情話。
上輩子,就是那個溫婉的女人救了他,起初,作為回報,他幫了她幾次,接觸得多了,才知道,她在家裏過得並不好。長房的嫡妹仗着身份處處打壓她,她非但沒有一句怨言,還處處維護那個惡毒的女人。她的善良沒有換來長房的收斂,長房的手段越來越齷齪,作為四房的嫡女,她過得很不好,可即使是那樣,她還是善良地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在她的眼裏,一切都那麼美好,美好得讓他不敢接近。
他只能遠遠地看着她,傾聽她的訴說,暗地裏幫着她對付那個歹毒的女人,只為她的周全。
他不敢靠近她,更不敢告訴她,他背地裏做的那些。
他自己的麻煩就一大堆,靠近她,只會給她帶來危險。
他更怕她知道他的為人,哪怕他做那些事的初衷是幫她,也會招來她的厭惡。
可是,他不甘心啊!
看着她笑顏如花地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說不上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
所以,在他難以自保的時候,他不惜暴露自己,幫她除掉了那個歹毒的嫡妹,這樣,哪怕他不在了,她也能高枕無憂。
她那麼愛着三皇子,想必,能如願嫁進皇子府吧?
嘴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顧瑾臻攥緊手帕。
他回來了,這次,他也有資格爭一爭了吧?
不過……
顧瑾臻的眼睛驟然一緊,身上的氣息頓時犀利。
在那之前,他得先解決掉那個處處刁難她的惡毒嫡妹。
那個惡婦叫什麼來着?
對了,喬藴曦。
顧瑾臻陰鷙地笑了。
他能弄死她一次,就能弄死她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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