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山部落來了一個奇怪的巫,她穿着一身華麗至極的奇怪貂皮長袍,水藍色的皮毛從頭罩到腳,一點不露,唯一露在外面的半截臉還藏在陰影里,要不是她一身地巫氣息,大山勇士絕對會扒了她的皮。
這個穿着奇怪的地巫行徑更加古怪,她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走向了潺潺流淌的山溪,這是一條玉帶纏腰的山間溪流。
溪流不大卻非常清澈,溪水從山頭流下,如一道從龍嘴裏流下的龍涎,熠熠生輝。
「原來是渴了。」
大山部的男女老少恍然大悟。
可惜他們想錯了,地巫並沒有喝水,她解下了背在背上的一個奇怪物什,然後她抱着那東西坐了下來,她靜靜的坐在溪邊沒了動靜。
一個個巫,面面相覷,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她閉上了眼睛,她在聽,聽溪,聽水。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老子有言:水無好壞,只有水德,石磯卻不這麼認為,她認為水是有好壞的,眼前的溪水就是好水,她第一眼看到就歡喜,她喜歡的水自然就是好水。
石磯傾聽着水流之聲,呼吸着山溪的清涼,她心間流淌着一條清澈的溪流,溪水對她訴說大山的故事,她微笑,她手下的太初與清溪交談,太初表達着她對山溪的喜愛。
潺潺琴音匯入了溪水,清澈的琴音順流而下,流入了每一個大山人的心中,甘美清涼,大山部落的老老少少,臉上露出了清爽的笑容,猶如炎炎夏日飲下甘泉。
大山部落大大小小的巫,或站或坐,都閉上了眼睛,他們用心傾聽大山的故事,小溪的故事,聽着他們的山山水水,這一刻,大山是寧靜的,自然的,美好的,人心寧靜,自然美好。
山水之樂,在於山水之間,石磯放開太初之心享受着山水之樂,她手下的太初長琴抒發着樂山樂水的自然情趣,山聽懂了,草木森森,水聽懂了,浪花朵朵,人也聽懂了……
琴音在山谷之間迴蕩,在浪花之間穿行,大山部落的巫者完全回神時,那個奇怪的地巫已經不見了,大大小小的巫尋找着她的蹤跡。
未果,大家心頭縈繞着淡淡的遺憾,他們本來打算要盛情款待她的,她帶給了他們一段從未有過的寧靜,心靈的寧靜。
石磯背着太初踏上了她新的旅途,她要去哪裏,她還沒有想清楚,沒想清楚就走着想,她不會停下腳步,她的方向永遠都不會改,向前,向前。
她有家,她現在卻不能回去,她一身劫氣,她已入劫,她不想染上她們,她有親人,一個待她如至親的姐姐,一個真心教她的大哥,她想去看他們,可她最終也沒去。
她希望姐姐的氣運能護住大哥,僅此而已,至於她……她還沒想好……
她一步一步走的踏實,讀萬卷書,行千里路,她心有咒文三百篇,她一篇一篇的讀,一遍一遍的念,她的太初之心有三鏡:方丈天心鏡,方寸手心鏡,方圓地心鏡,她的咒文分印在三心鏡中。
咒文極多,七成為小咒,剩下三成是大咒,上咒,上上咒,無上上咒,這些咒文很多她只得了皮毛,有些連皮毛都未得。
她就像一個稚童得了一本唐詩三百首,書是她的,但能不能背出,能不能理解,能不能做出詩,這都需要功夫。
石磯每天都在誦咒,參咒,悟咒,她從初級小咒篇學起,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九層之台起於累土。
她記着老子對玄都說的每一句話,記着老子講過的太上,她時時以太上之心印證着自己的太初之心。
石磯一步一個腳印,走的不快,卻極穩,她口中的咒,念的不快,卻很清。
她一直記着嫦娥的教誨:「修行雖講勇猛精進,卻更講循序漸進。」
石磯反覆念着一篇咒,一遍又一遍,是很走心的念,若有咒言宗師在此定會發現石磯每一遍念出的咒都有細微的差別。
她從未忘記后羿的言傳身教:「箭道在於快准狠,箭之精準,在於多看多思多練,秋毫必察,毫釐必究……」
在石磯心中這三位的話比她得到的所有咒文更珍貴,他們講的是大道,不管何時何地想起來都會有一番更深刻的感悟。
三心境中的咒文更偏重於術法應用,蘊含道理最多就是巫婆婆最後傳給她的十篇無上上咒,這十篇咒中的任何一篇都算是大德真言,頂尖咒文。
巫婆婆將她對十篇咒文的感悟一股腦的塞進了石磯心裏,這些感悟就像一個著名學者寫出的論著,比原著更複雜更繁多,為印下這些浩如煙海的感悟石磯幾乎拼了老命,可目前這些東西對她並無幫助。
石磯直接將這些感悟封在了心底,巫婆婆是一個有事沒事都喜歡瞎琢磨的老妖精,而且她活的太久太久。
這十篇巫婆婆喜愛的咒文被她琢磨了數萬年,一句小天機咒中的『天道無常』,她琢磨出來的東西絕對能將石磯淹上數萬年也爬不出來,巫婆婆絕對是著名學者中的著名學者。
石磯寧願多讀幾遍原咒也不敢輕易下水,她怕陷入,學海無涯,回頭無岸。
石磯一心念咒,腳步不停,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日落時分。
金烏回家,陽氣衰而陰氣升,石磯吸了一口涼風,她無神的眼睛動了,一抬手她放出了石針,一揮手她收起了太初,濕氣重時,她總會收起太初,護琴一直都是她的第一要務。
「倏!」
石針飛了出去,它現在是越來越野了。
石磯輕嗅風氣,觀遠山而辨方位,腳步輕踱,探查地脈走向,她要找一處死穴,作為今晚的練氣之處,她要找的死穴並不是葬人的死穴,而是陰脈交匯的結點,為一方陰極之穴,陰極無生,石磯稱之為死穴。
很快石磯就找到了一條大地陰脈,她順着這條陰脈向有死氣的山之陰走去,行數十里地上草木漸少,白骨漸多,又走數百步,石磯眼睛一亮,白骨累累,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回來!」
石磯大喊了一聲。
『嗖!』石針不知從哪裏飛了回來。
石磯一指地面,石針興奮的蹦躂兩下,倏的一下鑽進了地下,片刻,一絲黑氣溢出。
「出來!」
「倏!」
石針從地下鑽了出來。
「這裏!」
石磯又點了一個地方,石針又插了下去。
石針進進出出,反覆探察,死穴的情況石磯探明白了,陰脈分佈多少,死穴大小深淺,她在哪裏挖坑挖多大多深才不會改變死穴又能滿足她今夜修行。
要是以前,她一定不會在乎這些,即便一夕毀了此處穴竅她也不會在意,可現在她卻總會費時費心的做好這些,也許是螻蟻做久了,她也會在乎螻蟻的性命。
人有命門,地有死穴,一處死穴若毀,四面八方陰脈就會在此流失無法迴環,地失陰脈,獨陽不生,四方風水大變,方圓百里更會因陰氣擴散成為葬土。
石磯在地上畫了一圈,石針在天空畫了一個圈,石磯手指大地,口誦巫咒,地面泥土翻飛,兩隻黑色大手如挖掘機一樣精準的挖着坑。
外泄的縷縷死氣盡數被石針圈了去,沒有半點泄露,很快坑就挖好了,石磯剛要入坑,突然一聲哀鳴傳入了她耳中,她的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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