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秦陽平靜了心神,盤坐在地上,開始研究腳下的光圈。
看起來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光圈,只是無論是伸手觸碰,還是力量的延展,都會被困在圈裏,難以逾越。
甚至可以看到,周遭的陰氣,甚至是空氣,都被阻攔在光圈之外,如同隔出來一個單獨的世界。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秦陽就放棄掙扎了,因為這個畫地為牢的神通,根本不是他能破開的。
這門神通極為出名,並不是因為修行的人多,而是入門的門檻並不是特別高,可是上限卻高的可怕。
只是用來困人,也只是入門而已。
屈指一划,如同隔開了世界,讓其牢內牢外,皆不可觸碰,這才勉強算是高深的境界。
據說上古時期,最頂尖的大能,將這門神通修到極致之後,就不只是劃出一片範圍,不可翻越,而是可以在某一範圍之內,規定出規則,誰都無法在這裏逾越這個規則。
比如,人為的創立出來一片天地,如同黑林海深處一般,壓制所有的鍊氣修士,卻對體修無甚壓制。
天星子製作的墨籙捲軸,內附的畫地為牢的神通,還不如他自身施展的,便已經抵達劃開天地,自成空間的地步,若他本人施展,怕是可以將比他強的人也困在其中了。
這種程度,縱然是瘋老祖自己,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破開。
再算算自己手段,大殺器的確有,可在這麼狹小的範圍,若是全力催動昊陽寶鍾,先被震死的就是自己。
催動出一絲黑氣瀰漫到手掌上,讓黑影能感覺到外界的一切。
「黑影,有辦法破開這個東西麼?」
「畫地為牢,還未修行到高深處,破開的方法很多。」
「說重點。」
「但是一樣適合你的都沒有,想要破開,無論任何方法,都需要有絕對的力量打底……」
秦陽面色一黑,當場就要散去黑氣,不想理黑影了,這說了跟沒說一樣,還不如不說。
眼看好不容易有透透氣,看看外面世界的機會,黑影剛感覺到秦陽要散去黑氣,就急了。
「秦陽,別急啊,我忽然想到了……」
「說。」
「我感覺到你身上有個神通印記,留下印記的人,與畫地為牢裏的氣息是一樣的,你招出那人,他自然可以隨手解開神通。」
秦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別想了,那位天星子師伯,怕是也清楚,我這位師尊是去交代後事的,他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為我解開畫地為牢的,你還有別的辦法麼?」
「沒了,只能等七天之後,神通自己消散。」黑影老老實實的回答,他也沒轍。
實力強,加上神通強,這就是絕對的力量,層次不夠了完全無解。
秦陽默然,境界這種事情,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到的,境界越高,所需要的積累就越多,突破一次,所需要沉澱的底蘊也就越厚。
就算是不考慮前途問題,透支潛力,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更進一個大境界。
現在就只能等了,等到七天之後。
七天的時間,應該不夠瘋老祖去幹什麼,也殺不了幾個人了,更別提徹底報仇了。
按下心頭紛亂的心緒,焦急,憤怒之類複雜的情緒,此刻已經沒有作用了。
秦陽平復了心情,開始思索着後面的事情。
思索着種種可能,還有種種可能的應對之法。
正思索着呢,祭壇之上的枯骨,又有了動作,大河之中,又有一個鬼物,扭曲着化作成一條長帶,落入到香爐之中,變淡的輕煙,頓時又重新恢復了濃烈。
黑影心中一動,忽然開口。
「秦陽,你面前這個人,看起來是還有一線生機,其實早死了。」
「嗯?」秦陽聽到死人倆字,立刻睜開了眼睛。
此前見到這尊枯骨的時候,的確以為他是死人……
只是隨着瘋老祖跟他的交流,讓秦陽知道,這人意識尚存,而且曾經還指導過瘋老祖,證明他的意識很完整,再加上,他明顯的在這裏待了已經不知道多久了。
還有祭壇之上已經被風化的模糊的符文,都不是近代產物,保守估計,這裏已經存在了十萬年了。
而一個死人,意識不可能存在這麼久的。
唯有還有一線生機,如同黑影一般,擁有不滅意識,不會受時光桎梏,才能存在這麼久。
「之前我都沒注意到,他的確是死了,那香爐,若是我沒猜錯,乃是上古之時的三神香爐,他以黃泉之中的怨魂鬼物化作燃香,將其焚化之後,填補自身,他實在借壽啊!」
「嘖嘖,沒想到啊,堂堂上古地府的擺渡人,竟然會無視上古地府的鐵律,敢施以禁法,向怨魂鬼物借壽,這人絕對是個狠角色,秦陽,有機會了你就趕緊將他超度了,留着也是禍害。」
秦陽摸了摸手,被黑影說的手癢了……
這貨竟然也是一個擺渡人,就是不知道是哪條河的擺渡人。
心裏稍稍推測了一下,黑林海里有上古地府的碎片,其內一塊碎片還有一截黃泉支流……
而黃泉魔宗的名字也好,還是那本黃泉秘典也好,都是跟黃泉沾邊的,加之氣息,也的確跟黃泉有些像。
再向前推測一下,既然瘋老祖能知道這裏,黃泉魔宗歷代肯定也有人知道,這片迷宮一樣的大地之下,有一塊地方,有這麼一個人在這裏。
據說黃泉魔宗的初代宗主,就是走了狗屎運,得到了大機緣,這才一飛沖天,而後在現在這塊地方,創立了黃泉魔宗。
那當年,那位初代宗主,是不是就是在這具枯骨身上得到傳承?
想到這,秦陽拿出了黃泉寶冊,擺在自己面前,抬頭看着那具枯骨。
「這個東西怎麼打開的,你知道麼?」
枯骨從善如流,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抬了抬骨指,指尖一枚符文浮現。
秦陽不認識這枚符文,卻也能看出來,這是上古地府的風格,他自己就有六枚在身。
嘗試着勾勒出這枚符文,試了幾次之後,輕輕印在寶冊之上。
「咔嚓……」
被封鎖的寶冊,忽然開裂,寶冊自動打開,其內一枚枚符文不斷的流淌,一條滾滾黃河,奔騰不休,其中浩瀚意境,蒼茫無盡之感,如同讓他親自站在了上古之時的黃泉河邊。
大量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內容,不斷的淌入他的心田,修行的法門,在心中自然而然的出現。
這就是將師法天地自然的過程,詳細的記錄在寶冊之中,化作傳承,供以後人修習,後人不需要在走一遍,只需要如法炮製,就有機會學會裏面的東西,如同當年創出這門秘典的人一樣。
沒多久,秦陽的眼中就恢復了神采,意識抽離,從那種意境之中回歸。
可能是已經修成過兩經一典,領悟的過程,並沒有想像的難,一切順風順水,想要入門應該很容易。
此刻秦陽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傳說中,黃泉秘典,乃是鍊氣法門,主修真元法力,為何瘋老祖的肉身看起來其實也並不是太弱……
此法是在體內開闢出一方陰泉,師法黃泉,無根無緣,自天地而生,浩瀚博大,大可無邊無際,小可化作濤濤黃河,如此體內力量就會源源不斷,永無枯竭之日。
但這陰泉,自然不會如同黃泉一般,開闢出陰泉,本質上還是靠的肉身,汲取的也是肉身之力,化出陰泉之後,汩汩而流,化作黃泉,承載之物也是肉身。
如此自然對肉身的要求,不會如同體修一般,卻也不會差的太多。
原本秦陽以為此法會與葬海秘典有重疊,都是修真元法力,以氣脈綿長著稱。
他既然開闢了海眼,轟碎了自己的法力上限,又不修行葬海第三卷,去限制自己的力量,以後的真元量,肯定是沒問題的,只需要擔心太過浩瀚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擔心少。
如此的話,黃泉秘典,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在這一點上能比得上失去了限制的葬海秘典。
可萬萬沒想到,看似一樣,沒想到本質上卻是截然不同。
修行黃泉秘典,化出陰泉,便要先開闢血海,以氣血之力化海,在海中深處,再開闢出陰泉……
而他修行了巫咸經,極端的煉體法門,等到氣血旺盛到一定程度,開闢血海也是必然。
秦陽稍稍盤算了一下,的確可以修行,如此的話,就相當於,建立了一條肉身與真元之間的橋樑,整合力量,到時候實力必然會更強。
之前沒打算,除了不知道內容之外,也是因為不敢瞎搞。
就算道基能承載所有的功法,取其優點,去其糟粕,可也不能隨便瞎蓋樓,要考慮結構問題的。
順勢而為才是最好的。
一念至此,秦陽壓下所有的思緒,開始按部就班的修行。
畢竟,還有一件很重要的問題擺在眼前,等到能離開這裏的時候,少不得要造個假……
可要造假要造的真,起碼要自己先學會再說。
……
另一邊,地面上,諸多變化也已經出現了……
幽冥聖宗駐地所在的盆地里,陰悖獸深諳慫字訣精髓,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從第一天大吃了一通之外,後面都是打一槍換個地方。
在盆地之中瘋狂的遊蕩,不斷吞噬那裏的鬼物。
開始的時候倒還罷了,不挑食,有的吃總比餓着好,見到什麼鬼物就吃什麼。
可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小王八蛋沒有飢餓困擾之後,就開始關注伙食質量了。
簡單說,嘴養叼了……
尋常陰魂鬼物,看都懶得多看一眼了,專挑那種特殊點的鬼物。
什麼剝皮萱草而死的厲鬼,什麼名器艷鬼,什麼天生靈性高絕的小鬼啊……
而偏偏這些鬼物,在幽冥聖宗的修士看來,都是容易培養,潛力高,甚至會有一些特殊能力的極品鬼物。
平日裏幽冥聖宗的弟子,冒險進入盆地里,誰若是抓到這麼一個還弱小的特殊鬼物,自身的潛力和地位立刻就會直線拔高。
畢竟,他們的修行,也跟契合的鬼物息息相關,鬼物越強,天賦越好,他們修行就越順利。
縱然自己不用,賣出去,也能大發一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擔心修行資源的問題了。
然而,最近麼……
幽冥聖宗的弟子就發現了,那些極品的特殊鬼物,竟然連個影子都找不到了……
再過了沒幾天,連個凶厲些的厲鬼,竟然都找不到了,只剩下一些垃圾貨色。
這個時候,瞎子都能看到問題了。
「深處那位,吃香着實是太難看了,潛力最好的,都被他偷偷裹挾,我們費盡心機,在此投入,經營萬年,現在全做了他的嫁衣,簡直欺人太甚!」幽冥聖宗的議事大殿裏,一位長老陰着臉,咬牙切齒。
「莫不是有人偷盜吧,此處乃是天然的鬼穴,旁人可都知道的,少不了膽大妄為之徒……」
「放屁!這些天我們將這裏包圍的嚴嚴實實,誰都離開不了,一路往深處推進,外圍根本沒有見到人,你莫不是說,有盜鬼的賊子,能在深處待這麼久卻毫髮無損?你當深處那位是瞎子不成?除了他之外,誰還能這麼悄聲無息的,帶走這麼多極品鬼種?」
「夠了!」坐在上首的一人一聲低喝,環顧四周:「莫要吵了,明日遞了名帖,問問那位到底是什麼意思,當年的盟約還算不算數了!」
可是不等他們做什麼的時候,盆地深處,卻忽然出現大群兇猛鬼物,被兩個鬼神帶領,裹挾數以萬計的普通鬼物,衝擊幽冥聖宗的山門……
「幽冥聖宗的小兒們,我家聖王讓我轉告你們,別說不給你們機會,立刻交出鬼種,這次你們這些人族不要臉不遵盟約之事就算了,若是不交,那就給你們一個血的教訓!」
山門半空,一尊大嘴鬼物,嘶聲咆哮,聲震百里。
幽冥聖宗之內,人人面色鐵青,怒意勃發,來喊話的不過是個鬼王而已,而且還只是一個嗓門大,卻沒什麼實力的大嘴小鬼……
就這,就敢騎在他們的山門上喊話,這跟騎在頭上拉屎沒什麼區別了……
這事沒法善了了……
「欺人太甚!區區一個大嘴小鬼,竟敢在此咆哮山門!」
一位暴脾氣的長老,當即一聲怒喝,凌空一指。
只聽噗嗤一聲,大嘴鬼物便被湮滅成渣,消散不見。
隨着鬼物消散,大戰一觸即發。
兩邊雖有盟約限制,可有了利益糾紛,積怨就不可能沒有,日積月累之下,總有會爆發的一天。
而現在,雙方已經認定了自己的想法,根本連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意思都沒有了。
那就老規矩,誰的拳頭大誰說的就是對的……
這交戰一開始,就不是誰能說停就能停下來的了。
……
三天之後,瘋老祖離開了地下迷宮,一路隨手滅了幾個遇到的弱雞,都是當初趁他痴呆的時候,坑他的人……
先來幽冥聖宗,就是因為知道這裏他報仇之後,全身而退的概率比較大一點,而黃泉魔宗,他太了解了,很明白,若是大幹一場,最後能活下去的可能不大。
距離幽冥聖宗越近,瘋老祖的眼神就越是堅定,心中已生死志,但求以己之命,拉着這些仇敵陪葬,將這些恩怨統統化為烏有,不會牽累到他不想牽累的人……
臨近之時,一路步行而去,積攢戰意,將心緒變得愈發純粹,力圖能將實力發揮到十二成。
只是等他到了幽冥聖宗數百里之外的時候,就忽然停了下來。
幽冥聖宗的方向,陰氣沖霄,化作遮天黑幕,煞氣沸騰,甚至已經凝聚成獸型,凌空嘶吼咆哮。
那個方向,殺伐之氣,簡直讓人不可直視。
瘋老祖飛到半空中,運足目力,遙望而去。
只見幽冥聖宗方向,一位位幽冥聖宗的強者凌空而立,氣勢全開,幽冥聖宗的宗主竟然也親自出面了。
而另一邊,盆地所在的方向,一尊三千丈高的鬼物,全身籠罩在陰氣之中,如同一個影子,他的一隻手中,一位幽冥聖宗的長老,被其困在掌心,無論如何都不能離去。
「幽冥宗主,你既然撕毀盟約,便別怪本座不客氣了。」
巨大的鬼物,聲出如雷,震的半空中的黑雲一陣顫抖,化出密密麻麻的陰雷,逸散開來。
只見巨大的鬼物,忽然合攏掌心,一聲悶響,掌中困住之人,就這麼死了……
「嗯?」
瘋老祖飄在半空,一臉茫然,滿頭的問號。
攀升了三日,積累了三日,堅定心智了三日,才有的狀態和戰意……
忽然之間,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沒了……
都沒了……
站在半空中,滿臉茫然的看着那邊戰成一團,戰鬥波動,相隔數百里也已經能影響到了。
良久之後,瘋老祖才稍稍恢復了意識,只是臉上的疑問和茫然卻更多了。
「方才那位……好像就是我要找的幽冥二長老,他……就這麼死了?」
「這裏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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