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將奏疏打開,海瑞跟着其他人一般,臉上同樣浮起了震驚之色。
只見奏疏上清晰地寫着林晧然所擬定的意見:「今東南倭事已基本平定,東南將士足以維護海疆之安寧,請朝廷即刻解散振武營!」
相對於畏首畏腳的同意或拒絕的方案,林晧然的方案可謂是簡單而粗暴,直接乾脆利落地解決了難題。
振武營這些年不是喜歡鬧事嗎?振武營不是貪得無厭嗎?振武營不是喜歡以兵變要挾嗎?那麼現在林晧然的答覆是四個字:即刻解散。
雖然這個答覆粗暴,但林晧然這個提議其實亦是合情合理。
振武營是東南倭亂最嚴重的嘉靖三十四年所創建,當時南京兵部尚書張鰲向朝廷提出組建這支新部隊的初衷,便是希望組建一支新的軍隊來抗倭。
現在東南的倭事已經基本平定,朝廷早已經不用再養着這一支抗倭部隊,這解散振武營無疑是很合理的訴求。
最為重要的是,朝廷以其留着一支如此驕橫而又沒有什麼作為的兵營,倒不如將他們打散放回原來的軍營中去。
正是在這種快刀砍亂麻的處事手法中,林晧然拋出了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解決方式,無疑亦是一個很妥善的方案。
朝陽已經散在戶部衙門之上,有一縷陽光穿過屋頂已然是落在堂上,只是堂中的幾十名官員都成了呆滯之人一般。
這……
海瑞一直都知道林晧然是一個頗有治國之材的戶部尚書,不然亦不能夠拋出「刁民冊」這種治國良方,但看着他如此乾脆利落地處事風格和聰慧,心裏還是再次被震驚到了。
「果真是管吾夷之才啊!」
眾官員眼睛複雜地望向坐在堂上的林晧然,心中亦是暗暗地感到了震驚道。
他們這幾天一直都是接受和拒絕中搖擺,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有如此一個簡單直接和高明的解決方案。
特別是困擾他們幾天的難題,但在這位正堂大人的面前,僅是一個念頭便拿出了一個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
「可惜……天妒英才,命猶不及周公瑾!」
倒是一些官員看着林晧然表現出如此驚世的才能,反倒是想起京城最近的傳聞,已然更加認定林晧然便是一個古往今來逃不出「英年早逝魔咒」的驚世之才。
哎……
馬森原本還在為自己不肯主動替林晧然承擔責任而暗自慚愧,只是看到林晧然所提出的方案之時,卻是為自己的智慧而慚愧了。
楊富田、肖季年和蒙詔等人亦是苦澀地搖頭,同樣是開始自我懷疑了。
他們一直都想着幫林晧然避開這個麻煩,這些天的頭髮都掉了一撮,但這一個他們苦苦思索數天無果的難題,在林晧然面前卻是堅持不了一盞茶。
林晧然經過這麼多年的官場生涯的磨練,無論是心性還是智慧都有很大地進步,對於處理振武營的難題其實看得很輕。
他是一個有志於在這個時代做出一番豐功偉業的人,如果被徐階拋過來的一個麻煩就變得束手無策,那麼他現在就該辭官歸田,省得被面善心狠的徐階給陰死,重蹈嚴世蕃的命運。
這個事情其實並不簡單!
振武營這些年敢於如此驕橫,雖然有當年「壯舉」的緣故,但時隔這麼多年,這個兵營難免早已經被其他勢力所滲透。
如果他真的拒絕振武營的請求,徐階未必就不能通過南京那邊做一些工作,最後推動振武營的將士以此為藉口再來一場兵變。
只是他終究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徐階丟的這個麻煩根本難不倒他,他亦是信手提出了這個更具建議性的方案。
林晧然不願意在這個事情多浪費時間,便是淡淡地道:「如果諸位沒有意見的話,那麼便按這個決議上呈內閣吧!」
「下官遵命!」包括雲南司主事海瑞和戶部左侍郎馬森在內的官員再次是被林晧然的智慧所折服,卻是紛紛進行恭敬地施禮道。
接下來談及了一些戶部的其他事情,林晧然亦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處理,看着事情差不多,便是讓眾官吏各自散去。
林晧然是一個頗有管理天賦和經驗的官員,雖然時隔多天,但仍然是得心應手地安排和處理工作,讓到十三司着手準備兩京十三省的徵收夏糧事宜。
林晧然在戶部的決議在蓋上堂印後,便是派人送往內閣。
只是他心裏清楚,隨着岳父進入內閣並順理成章地成為次輔,他跟徐階的戰事已經是悄然拉響。徐階千方百計地想要剷除他,他何嘗又不想將徐階給拉下馬。
今後這種程度的暗鬥,怕是層出不窮,直到有一方徹底勝出為止。
林晧然對此自然不會退縮,正如一位偉人所言: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最為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找到徐階的命門,只要收集到足夠的證據,那麼他便能夠直接將徐階從首輔的寶座狠狠地摔下去。
他跟徐階並非全然是權力之爭,而是早在鹽稅問題上的對立之時,便知道雙方的立場和政治理念是截然不同的。
徐階不管嘴裏如何的憂國憂民,又如何忍辱負重扳倒奸臣嚴嵩,但他上位三年考慮更多的是如此鞏固自己的權勢和聲望,面對廣西韋銀豹的問題寧願選擇退讓。
現在林晧然所想要推動的刁民冊和征糧改糧兩大舉措中,徐階已然是代表着大地方階層,成為了他變革的最大阻礙者。
無逸殿,首輔值房檀香裊裊。
身穿嶄新蟒袍的徐階這些天很愜意,先是將吳山打發去修《承天大志》,接着又狠狠地陰得林晧然臥病在床幾天,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由於皇上近期臥病在床,更是令到他掌握到更大的權力,已然是成為這個帝國的最高主宰權,比昔日嚴嵩的權勢亦是不逞多讓。
「師相,這是戶部剛剛送來的決議!」張四維拿着文書從外面走出了值房,對着正在洋洋得意的徐階恭敬地道。
「嗯,放下吧!」徐階輕輕地點頭,卻是突然對抬頭張四維說道:「你舅舅送的長白參味道很好,不過寧夏的戰事歷來平穩,但偶爾亦得到塞外多走動!」
甘肅除河西走廊一帶都是土地貧瘠之地,經濟根本無法實行自給自足。朝廷對甘肅的策略是放棄控制沒有經濟價值的西域地區,僅是守住河西走廊這個重要的軍事戰略之地,故而甘肅巡撫其實亦不會有太大的軍功。
張四維不由得微微一愣,並不能參透其中的玄機,但還是恭敬地回了一句道:「弟子遵命,定會轉述於舅父!」
「你去忙吧!」
徐階知道這個弟子並不是奸滑之人,在打發着張四維離開後,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卻是將目光落到了戶部的回呈上。
他很是期待地拿起了戶部的回呈,想要知道林晧然兩難選擇的最終選項,只是打開看到戶部決議後,卻是在座位上靜坐了許久。
一陣風從頭頂的窗戶吹了進來,一隻灰色的蒼蠅出現在這間檀香裊裊的值房中,卻是在徐階的耳朵嗡嗡地轉悠着。
徐階素來是極善於隱忍,但這一刻亦是忍無可忍,顯得凶神惡煞地用手掌想要拍死這隻該死的蒼蠅。只是這隻蒼蠅轉悠幾圈後,則是從門口揚長而去,顯得十分的囂張和得意。
徐階挫敗地坐回到椅子上,卻是無奈地重重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位居首輔的寶座,但想要給林晧然下絆子,想要設法除掉林晧然,已然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嘉靖四十四年的五月,便是在這一種相對比較平和的氣氛中過去,而註定會躁動不安的六月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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