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辨非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跟在宋征身邊大大咧咧的:「大人,要我說您就是太謹慎了,咱們這麼多巔峰老祖,整個越州橫着走,管他馬弘盛打得什麼算盤,碾壓過去,將他捉來,您想怎麼炮製就怎麼炮製……說起炮製人來,曾千戶你們龍儀衛擅長啊,改天老夫跟你討教一二。」
他是柳氏的巔峰老祖,禺州的事情之後,柳時遠以重金禮聘而來。
前次他負責保護柳四叔前往湖州,結果路上被天女姜所傷。後來柳成菲來求情,宋征出手治好了他。
他的名字文文雅雅,為人卻大大咧咧,陰神修為普通,難怪被天女姜一記野神炸就差點送了性命。
這一次行動宋征需要幫手,他就自告奮勇來了。但仍舊是記吃不記打的性情,讓宋征暗暗好笑:這老頭能成巔峰老祖,也是運氣逆天啊。
馬車在越州的街道上緩緩而行,看上去十分普通。距離清月樓還有一段,宋征忍不住笑問道:「孫先生,您是怎麼成了老祖的?」
孫辨非混不在意,道:「我其實自己也稀里糊塗的,我剛入門的時候,師尊便對我直搖頭,說我性子跳脫,不適合修道。
我也看出來了,他其實不想收我這個徒弟,可他沒辦法,他三百年前落難的時候,正好從我們家門前路過,那個時候我們家可是當地的大戶,我祖爺爺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他在我們家養好了傷離去,走的時候留下了一枚血誓玉符,答應將來會回來,收我們家一個後代為弟子。
結果正好輪到了我,而我爹是個敗家子,把祖上偌大的家產全敗光了,他臨死之前才想起來這麼個事,於是動用了血誓玉符,請來了我師尊。
我師尊來了一看,恩人家已經破落成了這個樣子,我爹又要死了,沒人照顧我,他實在推脫不掉,才把我帶回山上的。」
說到這裏,孫辨非老祖閣下不但沒有不好意思,還顯得洋洋得意,分明有種「那老頭那我沒辦法」的自得。
宋征不由莞爾,身邊的曾千戶等人也是哭笑不得。
「但是奇了怪了,我師尊是命通天尊,他一共有十六個弟子,我是最小的一個。在我之前,師兄師姐當中不乏天資過人之輩,但師尊也說了,我們傳承的心法有所缺陷,最高也就到師尊那個境界了。
但我就是個例外,我修道四十年,就已經和師尊的境界並駕齊驅了。
師兄師姐們很難闖過的修行關隘,到了我這裏,總是莫名其妙的就過去了,弄得我也很無奈啊。
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就突破到了老祖,我師尊那時候看我眼神都怪怪的,哈哈哈,他一直懷疑我是什麼老怪物奪舍重生,扮豬吃老虎投在他的門下,他自己暗中檢查了我好幾次,還不甘心,又出去請了幾位修為更高的好友來試探我。
我那些師兄師姐們看我的眼神就更不對了,他們其實一開始挺照顧我的,後來嘛就不怎麼愛跟我聊天了。
其實說起來,我從開始修道,到成為巔峰老祖,也就用了一百年的時間,等我成了巔峰老祖,師尊實在受不了,把我攆下了山。」
直到這時,他才顯得有些悵然:「唉,其實山上挺好的,啥都不用花錢,下了山,嘖嘖,喝口茶都要二錢銀子。」
宋征好奇心大起,趁着還有點時間,一一詢問了他每一次闖過修行關隘、每一次境界提升的具體經歷,然後跟曾千戶幾個人聽的目瞪口呆:孫辨非絕對是運氣逆天的那種人,他總是陰差陽錯的就通過了,或是偶然得到了什麼靈藥,或是正好師尊手中有適合他的寶物,別人都用不上,或是有人明明懷有歹意,卻壞心辦成了好事,讓他突破了。
最離譜的一次,是他突破天尊的那一次,他在洞中閉關,正困於心境,遲遲無法頓悟。
忽然山中天氣驟變,電閃雷鳴大雨傾盆,一道雷霆落下來,差點把他所在的山洞給轟塌了,而他被這一驚,不但沒有走火入魔,反而有種當頭棒喝的感覺,噗的一聲突破了!
要說天才的資質萬里無一,他這種逆天的運氣,簡直就是億里無一。
宋征是經歷過天火的人,比所有人都明白運氣意味着什麼。他由衷道:「先生若是不嫌棄,日後就跟着我吧。」
孫辨非完全不明白,讓宋大人親自開口相邀意味着什麼,懵懵懂懂的說道:「柳家給我錢了,我得給柳家幹活。要是柳成菲那小妮子一直跟着你,我也就得一直跟着你。」
曾千戶感嘆:雖未老祖,卻心地質樸跟我家莊園裏的長工似地。
齊丙臣盯着孫辨非好一會兒,問道:「孫先生下山幾年了?」
「沒幾年,」他很不好意思道:「我下山的時候師尊不大開心的,忘了給我準備銀錢,我跟人說我是巔峰老祖可沒人信我總不能逢人就爆發氣息向人家證明,所以……嘿嘿,頭幾年過得其實挺慘的,還好遇到了柳時遠,我算算啊,今年是第三年。」
「你幾歲開始修道?」
「九歲啊。」
「百年時間成了巔峰老祖,下山三年,這麼說閣下今年還不到一百二十歲?」
孫辨非點點頭:「是呀。」
齊丙臣乾笑兩聲,終於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閣下看上去,比我還要蒼老,老夫今年四百有九。」
孫辨非摸了摸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無奈道:「我也很奇怪,我為啥看上去比別人老那麼多呢……」
外面充作車夫的李三眼輕聲道:「大人,我們到了。」
清月樓,高有七層,三座主樓之間,有橫跨三十丈的凌空木廊相連,也是修真手段才能造出此等奇觀。
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酒樓的生意紅火,外面車水馬龍,有鶯歌燕舞迎來送往。但是中央主樓卻顯得十分清閒。倒是門前停的馬車一輛比一輛奢華,顯出了主人的富貴。
馬弘盛要請客,清月樓不敢怠慢,專門清空了最尊貴的一座主樓,里里外外都有府兵把守,防備森嚴。
龍儀衛有人在暗中盯着,此時上來稟報:「大人,馬弘盛已經進去了,宴會正在進行中。」
宋征吩咐一聲:「在旁邊找一處僻靜的小巷子。」
「是。」李三眼答應一聲,將馬車趕緊了一道幽深的巷子,這裏沒什麼人。
宋征站起身來,抬眼望向了清月樓。
轟……
冥冥之中,有陰神雷霆發動,卻沒有一絲波瀾。宋征以虛空神鎮審視整個清月樓,清楚地看到了整個清月樓當中,有三位巔峰老祖。
其一在正中央的主樓,應當是馬弘盛的貼身保鏢。另外兩位分別在兩側的主樓當中吃酒,無法判斷是不是故意埋伏等人前來。
倒是樓外的那些馬車中,居然還有兩位巔峰老祖,應該是那些豪商請來的強者。
馬弘盛被人圍在當中,往來應酬着,一切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可疑的。
宋征閉上雙眼坐了回來,孫辨非沒什麼耐性,問道:「大人,什麼時候動手?」宋征再次睜開眼來一笑:「先生稍安勿躁,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一場宴會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約麼一個時辰,馬弘盛就找了個藉口退席了。豪商們雖然心中冷哂:幾億元玉就買了州牧大人一個時辰,但表面上仍舊是人人熱情,笑着恭送馬弘盛。
他下樓的時候,清月樓的掌柜亦步亦趨的陪同着,一直送到了門外。馬弘盛上了馬車,另外兩座主樓上吃酒的兩位巔峰老祖也跟着離去,暗中保護馬車。
他帶來的五百府兵,散在周圍清空了街道,為州牧大人開路。
宋征點頭道:「跟上去。」
州牧大人住在府衙之中,府衙前的街道寬敞而空曠,白天就沒什麼人敢來,晚上更是鬼都不見一隻。
宋征忽然站起身,陰神泛濫,力量爆發。
轟
他凌空一拳打出,背後翻滾的黑暗力量,隱藏在黑夜中毫不起眼。野神炸之下,馬弘盛身邊的三位巔峰老祖身軀齊震,一時間陷入了混亂動彈不得。馬弘盛只是命通境巔峰的修為,還未能修成陰神,更是被這一拳炸的魂魄潰散,臨死之前他只來得及冒出一個念頭:侯爺沒告訴我,宋征還有這一手啊。
府兵歪倒一片,整個街道上安靜的可怕。
這一幕其實非常詭異,因為野神炸直接針對魂魄和陰神,於陰神層面上劇烈的爆炸聲,實際上在真實世界當中悄無聲息。
遠遠看去就是在空曠的長街上,五百府兵忽然整齊劃一的倒下去,拉車的幾匹馬也口吐白沫癱倒在地上。
宋征從馬車裏走出來,其餘的巔峰老祖飛舞而出,各自控制住那三名保護馬弘盛的巔峰老祖。
宋征把手一拿,捉了馬弘盛回去,進到自己的馬車中,雙手托出一團寶藍分神,宛如燃燒的藍色蓮火,悠悠蕩蕩向馬弘盛的眉心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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