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極宗師 第二章 億萬聲音

    星獄戰區、邊緣地帶。

    方成深深吸了口氣，屏息凝神，面龐一顫一顫地，心有戚戚然地側耳傾聽。

    「啊啊啊！我不想死啊啊！」

    「殺了它們！堅持住，兄弟們！再稍等片刻，東側的能布君主隊伍即將馳援抵達！一定要堅——」

    「獄族，這些該死的獄族！它來了！它們來了！」

    「筱博，記住我的話，好好的活下去，速速離去……啊啊啊！不不不！不啊！筱博！獄族！！」

    「會死的，我們都會死的。」

    「藏歩隊長，藏歩！你怎能自己逃走啊啊！為何拋棄我等！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人族不滅，人族永存！我們雖然是下等生靈，但崛起於羸弱的微末凡塵之內，也誓將繁華鼎盛永生！該死的古冥羅，你殺得了我的性命，但你殺不掉我們的希望！」

    「來啊，來啊哈哈哈！」

    「我等人族，寧可血流虛空，亦必當死戰不休！殺光獄族護虛空！戰！戰！戰！」

    「啊哈哈哈，碎我千萬生涯，燃燒獄族冥羅！！！」

    一道道模模糊糊、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聲音，迴蕩虛空八方。

    這些無窮無盡的聲音，有着悽慘絕望的吼叫，也有着哀慟憤怒的咆哮。有壯烈豪邁的怒吼戰音，也有質問控訴的宣洩。有茫然惶恐的畏懼，也有燃燒泣血的宣言。

    總而言之。

    其類別無窮，其情緒無數，其聲音億億萬萬！

    他乍一聽，立即懂了。

    這萬萬不是虛空自然衍生的聲音，而是追溯綿延無窮歲月、無數壯烈犧牲的修行者們發自內心靈魂的吶喊！

    「這，這些聲音。」方成面色有些發白，臉龐微微痙攣，深深感到了星獄戰區的可怕慘烈。

    聲音！

    這些也許早已死亡隕落無窮歲月的修行者們，殘留了一聲聲直抒心靈的吶喊聲音！

    哪怕歷經悠長時光，這些吶喊聲音也仍舊孤苦伶仃、慘慘戚戚的迴蕩在星獄戰區內，乃是他們曾經存在於世間、來到這世界的唯一殘餘證明！

    須知。

    當聲音強橫到了一定程度，即是物質與能量的混合物，即是波動與訊息的結合物。聲音亦可堅如磐石，迴蕩蒼穹。

    況且凡是能夠參加星獄戰區的修行者，至少也是不朽四步。

    不朽四步、不朽五步、以及半步君主等修行者傾盡全力發出的聲音，足可化作狂瀾跌宕的海嘯，席捲蒼穹八方，永世不竭不朽。

    而虛空君主、永恆祇、法座等修行者，他們的吶喊咆哮甚至能破碎宇宙星空，撕裂永恆虛空，傳徹恆古不衰，迴響永存世間。

    譬如宇宙星空內的星光。

    光是物質與能量的融合產物，既是波動，也是粒子。因此可以傳遞星空，以衰竭趨勢非常微小的姿態，迴蕩宇宙星空。

    而這些修行者的吶喊，亦是如此！

    「葭薇，葭薇，抬起眼睛看看我。求你了，就一眼好不好，一眼就可以了。」

    「我不甘心！」

    「獄族啊啊啊！哪怕我死了，也要拖着你們這些該死的獄族！拖着你們！一！起！上！路！！」

    這些震撼心扉的聲音，迴蕩不息。而且時時刻刻有着來自其他區域的聲音，繼續傳至，響徹虛空。仿若有着億萬修行者在方成耳邊哀號悲泣、咆哮怒吼。

    源源不絕。

    絡繹無止。

    繁雜兆兆。

    「咕咚。」方成喉結動了動，眼裏有着同樣的心酸悲涼。哪怕他經歷了寰田疆域的仙屠滅絕，可也萬萬想像不到此時此刻此地的詭異悲慘狀況！

    莫名揪心。

    窒息痛心。

    方成咽了口唾沫，頗有些六神無主。他軀體僵滯，麻木不堪地向前踏出一步，卻再次聽到了剛剛已經聽聞的聲音。

    「葭薇，葭薇，抬起眼睛看看我。求你了，就一眼好不好，一眼就可以了。」

    第二次聽到。

    方成眼眸微微一動，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懂，他都懂得。這是因為他一步邁出，追上了漂蕩離去的這道聲音。

    為什麼要這樣？

    這世界怎麼了！

    他失魂落魄地聆聽着一位位修行者歷史遺留的最終吶喊，安安靜靜地飛馳戰區邊緣地帶。

    不知怎麼地，方成眼眶有些生澀。

    太慘了。

    真的太慘烈了。

    這是沒有經歷星獄戰區的任何生靈皆難以想像的情景。

    幽深的星獄戰區，宛若一道黑暗漩渦黑洞，吞噬周圍一切，也令這些聲音無法正常擴散，只能戚戚慘慘地迴蕩星獄戰區內，來來回回地傳盪。彷如一道道至死銘刻、永不消逝的宣洩宣言。

    星獄戰區真的恐怖麼？

    方成隱約明白。

    因為這些糅雜攢聚、混淆繁雜的吶喊！因為這些時時刻刻俱在，四面八方皆存的最終迴響！已是昭顯了星獄戰區的恐怖！

    「咕咚。」

    方成咽了口唾沫。

    他忽地駐足虛空，耳朵微動，細細聽着隱藏在修行者們吶喊下的詭秘之音！

    「嗥！吼吼！」

    「毀滅！毀滅！毀滅！」

    這些詭異聲音，若有若無，似存似散，似笑似哭，堪稱森森悚然的神哭鬼號！

    倏然之間。

    方成眼珠子瞪得溜圓，目次欲裂！

    「喋喋，你們這些下賤的東西，怎敢反抗？憑什麼反抗？」

    「吾乃獄族古冥羅叄貢。卑微的人族虛空君主，立即叩首虛空百萬次，或可留你全屍。」

    「喲喲喲！這是愛情？喲喲喲！在吾的一指之下，你的摯愛妻子已經化作粉末，你想如何？你能如何？喲喲喲！下等生命，你只能乖乖地去死！」

    「今日屠殺人族百萬不朽，鑄造吾之榮光尊威！」

    聽着這些迴蕩虛空的獄族聲音，方成臉皮一點點顫抖，臉龐扭曲猙獰的可怕，眸光泄露出前所未有的炙烈殺意！

    正當此時。

    一道獄族聲音幽幽傳響：「噑噑！焚吾冥羅軀，殺光你們！殺殺殺——」

    蓬！！！

    方成眼睛一瞪，純白眸光湛耀之間，追根溯源，巧妙無比地避讓修行者的殘留聲音，最終循至每一道獄族聲音，生生瞪碎了周圍所有來自獄族的詭秘之音！

    咔！咔！咔！

    凡是獄族的狼哭鬼嚎、神哭鬼號，全數泯滅！

    「獄族——獄！族！！」

    「殺！殺！殺！」方成軀體狂顫，雙掌拄着膝蓋，半蹲在星獄戰區的邊緣地帶，心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甚至不敢咆哮出聲。

    因為周圍的這些修行者聲音，極有可能是他們曾經壯烈烈戰、流血犧牲的唯一證明。他怎麼捨得因為一己情緒，咆哮虛空，毀掉這些聲音？

    他捨不得！

    他不敢的！

    下一刻。

    轟隆隆隆隆——激烈混淆的戰鬥波動，自遙遠前方傳至。

    方成登時抬起通紅的眼眸，牙齒顫抖之間，微不可聞地擠出兩個殺意酷烈且磅礴的字句：「獄！族！」74